“而且,”他故意地、邀请着问,“你不想多了解我一点吗?”
贺今半垂下眼眸,片刻,嗯了一声,诚实地说:“想的。”
于是又一同回到了六层的办公室里。
清醒着糊涂,放纵着容许。
景裴给贺今挪了座椅,倒了新煮的养生茶,还拿来几本书和平板,处处妥帖。
那个沾满雪松香的水豚玩偶也再次落到了贺今手里,贺今见景裴这忙前忙后生怕自己待着无聊的周到样子,不禁笑出了声。
他抱着卡皮吧啦,眉峰微挑,语气放松,宽慰说:“你做自己的事就好了,我会自娱自乐的。”
景裴也似乎意识到了,过犹不及,他轻应了声好,只温和道:“有什么需要可以再叫我。”
随后便在桌前坐了下来。
景裴打开电脑里未完成的文档,推了推眼镜,专心地继续工作起来。
房间里一时安静,唯余手指敲击键盘时轴的碰撞声在清脆作响。
窗外,阳光明媚而灿烂,鸟雀展翅飞过,偶尔发出一两声自由动听的鸣叫。
贺今坐在景裴的对面,把手里的水豚玩偶放在了桌子上,转而随意拿过了最上面的那本书,翻看起来。
不过看着看着,心猿意马,他的目光不自主地落到了景裴身上。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景裴的镜片之上,遮掩去了部分眸色,但从眼角眉梢处,依旧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全神贯注,颇具成熟男人的魅力,可靠,又让人安心。
感受到注视,景裴停了手上的动作,视线轻轻瞥过来,问:“怎么了?”
“你的眼镜,是平光的吗?”贺今没有偷看被抓包的窘态,反倒是好奇地顺势询问道。
景裴稍愣,随即抬手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镜,笑笑说:“是,没有度数,我不近视。”
景裴五官本就生得立体,骨相极佳,矜贵又凌厉,可偏偏笑起来的时候会有浅浅的卧蚕,眼睛含了情,使得浑身的气质都温润下来几分,没了镜片的遮挡,更是直观,显出反差感。
“装饰用的。”他把眼镜重新戴上,继续解释道,“看上去更有主任医师的专业感和权威性。”
贺今闻言,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调侃着建议:“什么都没有额头前倒退的发际线和顶上秃秃的地中海来的有说服力,一看就是从医几十年的老师傅了。”
景裴忍不住一笑,敬畏地说:“那这包装的代价怕是也太大了些。”
他看着贺今,意有所指,道:“我还是有点形象管理的压力在身上的,放不开。”
贺今拖着尾音,长长地、促狭地、上下起伏着哦了一声。
片刻,他低下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景裴也收回了目光,如常地继续写着论文。
贺今的存在让他平心静气,他今天的部分写得确实格外沉浸与顺畅,比预定的计划早了半小时完成。
景裴从科研的苦海里重新抬起头,却发现贺今在对面抱着水豚玩偶当枕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身边。
贺今睡得很安静,细密的睫毛随着紧闭的眼皮乖巧地垂着,呼吸均匀而清浅。
景裴微微俯身靠近,再一次嗅到了他身上似有若无的茉莉气息,不知是香水,还是沐浴液的味道。
他看着贺今,视线落在他花瓣似的唇上,最终却抬起了手,只是用手指捏了捏他的脸颊,就像对待卡皮吧啦一样。
偷偷做完这一小动作,景裴仿佛是自己也觉得无比冒昧和好笑,不禁低头叹了一下。
贺今醒过来的时候,景裴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他看了一半的书。
贺今手臂被自己压得有些麻,甩了甩疏通经络,然后问景裴道:“你写完啦?”
景裴合上书,嗯了下应答,说:“写完了,可以下班了。托你的福,今天也为医疗事业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贺今讪讪笑了笑,暗想着离谱,自己居然睡着了,怎么能睡得着的。
他眼睛轻眨着,神情变幻莫测,十分精彩,说道:“哈哈……不必硬夸……”
景裴失笑,走到贺今面前,抬手用指节揉了揉他脸颊一侧睡出来的红痕,说:“没有。”
“留印子了。”他岔开话题道。
贺今仰着脸看他,正狐疑地眯了眯眼,闻言,感觉耳根有些发烫。
他果断抬手握住了景裴的手腕,小声道:“你再揉,待会儿整个人都红了。”
“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他起身说。
景裴收回手,看着他站直,问:“那你明天会想见我吗?”
贺今没答,只反问:“你明天还需要我吗?”
第23章 二十二
俩人对视着,都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却又好似默契地心知肚明了。
他们明天依旧会见面的。
不止明天,不止见面。
外滩高层的露天酒馆,夜晚的江风带着一丝清爽的凉意,徐徐吹过,城市的繁华喧嚣在这里全都归于平寂,只留下些许忙里偷闲的惬意与悠哉。
贺今穿了件不规则拼色的宽松款Polo衫,领口处的拉链半敞着,露着一截漂亮的锁骨,白皙修长的脖子上,戴了条双线缠绕式的金属项链,下身是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随性不羁,又青春极了。
他推开玻璃门,抬脚踏入仿着海岸野营风格设计的露台,目光略略扫过,只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藤编座椅上的景裴。
景裴今天没有戴眼镜,黑色缎面的衬衣在暖调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有质感,他最上端的扣子解了两颗,袖口也放松地挽起,正拿着酒杯,低头小酌,比起往日的正经端庄,倒是多了几分少见的慵懒与松弛。
景裴白天有两台手术,一直在忙,所以只等到晚间得了空,才能彼此约着出来吹吹风。
贺今整理了下衣衫,迈步走近,带着笑意出声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景裴闻声,侧过脸,微微仰头看来,见到贺今那清爽的打扮,眼里掠过一瞬的惊艳,随即也笑了笑,摇着头温和地说:“没有,是我提前到了。”
“坐。”他移了下身旁的椅子示意,而后一点不吝啬地夸道,“你今天很好看。”
贺今刚在藤椅上坐下,听到景裴的话,偏眸看向他,然后弯了弯嘴角,眼睛映着灯光,亮盈盈的,回答:“谢谢。”
贺今:出门前每一根头发丝都有细细打理过的,你以为。
他想起家里因为搭配了半天而被自己翻得乱七八糟的衣帽间,歪过了头,继续问道:“你喜欢吗?”
“嗯?”景裴挑了下眉,面对他突然直直抛过来的球,坦然接下,说,“我喜欢的。”
贺今问得暧昧,没说清喜欢什么,是这身穿搭,还是他,景裴直接照单全收了,淡笑着补充了一句:“都喜欢。”
贺今唔了一声,连招被打断,随即自然地垂下了含笑的眼眸。
他视线流转,朝玻璃房里的服务生招了招手,点了杯特调,简单说了口味偏好。
“好的,您稍等。”服务生一一记下,又礼貌地退开。
蓝紫渐变的酒很快就被端上了桌,贺今拿起来浅尝了一口,白朗姆融合着椰子的清香,并不辛烈,很好入口。
他搁下杯子,环顾了一圈,忽然疑惑道:“Krater今天怎么这么冷清,都没人来。”
若不是装饰的灯串还亮着,音箱里也依旧在放着歌,他都要怀疑今天停止营业了。
景裴也喝了口自己的酒,面色平静,道:“我包场了。”
贺今有些意外,不由地啊了一声。
“一点私心。”景裴说。
他望着贺今的眼睛,没有再多言,只是伸过手去牵住了他,带着他走到了露台边。
贺今虽然心下奇怪,却也乖顺地由着他动作,起身跟他走了。
酒馆的视野很好,放眼瞧去,城市的夜景和江水的粼粼尽收眼底。
贺今手搭在栏杆上,正想说些什么,江畔有火焰冲天而上,砰地炸开了绚烂的烟花。
以那一声为号,破空的长尾越来越多,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色彩几乎映亮了半边天幕。
白金的光芒如流星般落下,簌簌而耀眼;罕见的莹蓝则碎作满天繁花,十分梦幻;地面上亦有红焰不断连发,组成了巨大的折扇模样,引得不知情的路人们纷纷发出了惊叹,拿出手机,拍摄记录着。
贺今看得也有些晃神,烟花的光亮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的。
“你要不要许个愿?”景裴出声问他道。
贺今转过头来,望着他,声音轻轻的:“是向烟花许愿,还是向你许愿?”
景裴笑了一下,眸光沉静如水,回答他:“都可以,都会实现的。”
贺今一时没有说话。
耳畔烟花的砰砰和胸腔心脏的怦怦恍惚间同频了。
酒馆的音箱里,他最喜欢的那首《茉莉情绪》正播放到副歌部分,主唱的嗓音充满故事感,在一片纷扰中径自缓缓地吟唱着:
『用带雨的茉莉轻诉爱意
我也会坦然地回复你 我愿意』
贺今一点一点弯起了眼眸。
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喊着景医生,而是叫着面前人的全名,开口道:“景裴,我想要一枝茉莉。”
第24章 二十三
像是略显任性的要求,又仿佛出了一个难题,但却正中景裴的下怀。
景裴笑眯眯的,早有准备一般,抬起身侧虚握成拳的手,在贺今面前慢慢张开。
一条项链缠绕在他的指节,骤然坠落了下来。
羊脂玉雕刻的纯白茉莉绽放在银色的枝头,花瓣莹润而剔透,中央用细小珍珠作了蕊,旁边还镶嵌着一颗水滴形状的蓝钻。
皆是收藏级别的原料,看着就华贵万分,又经过精心设计,搭配得主次分明、相得益彰,漂亮极了。
贺今看着眼前还在微微晃动的项链,唇缝微张,难掩诧异。
他脸上的意外之色还未缓过来,景裴又跟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了一束花。
白玫瑰和茉莉被绿叶簇拥,包裹在卡其色的牛皮纸中,系了丝带固定,香气清浅又怡人。
“贺今,你愿意和我交往吗?”景裴问道。
他没了镜片遮挡的眼睛温柔而真挚,又藏着些隐忍克制的热烈,直直凝望着贺今,对视间只觉充满了荷尔蒙与吸引力。
烟花还在燃放,歌曲尚未结束,而心动亦经久不歇。
贺今渐渐回过神来,随即轻轻地笑开了。
他眼睛弯如月牙,忍不住道:“你这阵仗……我还以为你和我求婚呢。”
景裴听了,也不由地笑了。
他靠近了些,突破彼此的安全距离,说:“所以,你要不要答应我?”
“好啊。”贺今也向他迈了一步,略微仰着眸子,搭上了他握着花束的手,回答,“景裴,我愿意的。”
在向你提出要一枝茉莉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我的答案了。
贺今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景裴伸出手,一把将他拉进了怀里,贺今拿着花的手顺势抬起,也环住了他的脖子。
俩人相拥着,贺今能感受到抱着自己的身躯在不可控制地轻微颤抖,更是头一次见向来沉稳的景裴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极近的距离让俩人身上的气息都交织在了一起,贺今喜欢景裴的味道,很安定,也很温柔。
他把头埋在景裴颈间,情不自禁地蹭了蹭,只这一下,便让景裴僵住了。
景裴垂眸看着怀里的贺今,感觉自己的脑子差点被霸道总裁夺舍,怪不得人都爱说“你这是在玩火”呢,确实挺热的。
想到这里,他像是觉得有些滑稽,又可能是被贺今的呼吸弄得发痒,低低笑了起来。
贺今退开了些,手依旧搭在景裴的肩上,疑惑道:“你笑什么?”
景裴摇摇头,说:“笑自己得偿所愿。”
他揽着贺今的腰,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慢慢低下头,却在彼此鼻尖几乎相触的亲昵距离停下,问:“可以吗?”
贺今看着他靠近,都准备合时宜地闭上眼了,闻言,满脸不敢置信。
氛围都到这里了,谁家好人还问这个。
“倒也不用事事都请求同意。”贺今说道,戳破了景裴那点小心思,却还是纵容着主动吻上了他,“一看你就是故意的。”
他轻浅地在景裴唇上啄了一下又分离,景裴盯着他,随即笑了笑,狐狸尾巴毕露,慢条斯理道:“可是还是得逞了。”
贺今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景裴握起贺今的手,将那条茉莉项链放在了他掌心,轻声细语道:“定情信物。”
贺今看着那项链,且不说蓝钻稀少珍奇,光是那羊脂玉的成色就绝非凡品。
“这和把一辆兰博基尼戴脖子上有什么区别……”他压力山大地吐槽道。
“兰博基尼没那么贵。”景裴说。
贺今:?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评价:“怪吓人的。”
“这太贵重了,我——”贺今还想再说点什么推拒,景裴却轻轻地拢住了他的手,让他握紧了。
“快乐的秘诀是配得。”景裴亲了亲贺今的指节,祈求道,“收下吧,宝宝,我和师傅学了好久,才做出来的。”
贺今哑然,听到他那称呼,更是红了耳朵。
待景裴说完,他惊讶地问道:“你……亲手做的?”
“嗯。”景裴应着,有点骄傲,又有点小期待,说,“你喜欢吗?”
“谢谢你……”贺今重新看着那条项链,只觉得意义完全不一样了。
他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我很喜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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