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年绾儿趁着年茗舟睡觉,吻了他的睫毛。
黑蛇神降下了惩罚,她生了重病,怎么也好不了,没人知道原因。
族中的长老却看了出来,滔滔不绝的骂了两人一天一夜。
年茗舟跪着,却并不认错。
他说,“是我引诱了妹妹。”
一墙之隔的年绾儿病在榻上,脑海中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
“哥哥,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不爱我。我要生生世世都缠着你。”
她对年茗舟如此说道。
原以为年茗舟会就此退缩,甚至不再照顾她,可年茗舟却只是握着她的手,说,“好。”
年绾儿顿了顿,抬眸看着他,脸色病得苍白:“把我炼成你的蛊吧……哥。”
年茗舟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好。”
那一天他将年绾儿的族中嫁衣绣了出来,亲手为她戴上银色的冠冕。
自己也穿上了南族的新郎族袍。
尸蛊不是人人都能成功的,概率只有一半。
成功了,她就是他的新娘。
失败了,他就和她一起死。
年绾儿含着泪,吞下蛊虫,祈祷上天给他们一个活路。
蛊入口的瞬间,她病弱的身体被虫缓缓吞噬。
天际降下一道惊雷,外头下起了雨。
年茗舟在蛇神面前磕得满头是血。
他求一条活路,求蛊成。
可很久都没有反应。
就在他要崩溃自裁的时候,那躯体中爬出了一只色泽漂亮的、蓝色的虫。
上天给了他们活路。
年茗舟心甘情愿的、大笑着吞下那只蛊,脸上爬上了刺青,抬起手,诡异的抚了抚发丝,将那女式银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就此,不男不女,似鬼非人。
人人都觉得年茗舟有病,不男不女,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份‘病’,是他苦苦求来的。
他的躯体也成了年绾儿的躯体,她用他的眼睛、他的一切,看世界。
以前年绾儿因病不能吃很多东西,这一次却能尝个遍了。
她和年茗舟能交流,但不能见面,有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彼此干了什么事儿。
照镜子时,他也只能看到那枚刺青。
“能分离出来吗?”年乌卿忽然问,“如果有完整的躯体,可以重新活过来吗?”
年绾儿摇摇头,“我不知道。但蛊是我和哥哥改良过的,好像只能把我的灵魂变成那枚刺青、然后在需要的时候,短时间的拿到哥哥身体的控制权。”
年乌卿抬手按了按眉心,“好了。你出去吧。”
年绾儿犹豫了一下,没有走。
她总觉得年乌卿看起来平静,实际上很疯狂。
她将年茗舟换了出来。
年茗舟出来时,人明显的沉默很多,他看着年乌卿,忽然走上前去,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年乌卿危险的眯起眼睛。
年茗舟垂眸,咬了咬牙,心一横——
他顺势揭开了年乌卿腿上的布,撕开他的裙袍,退出了好远,像是生怕他反应过来杀了自己。
然而看清的时候,年茗舟呆住了。
——年乌卿的腿,不是腿,而是只剩了白色的骨架。
他忽然之间,遍体生寒。
“哥……你,你和狐妖是一伙的吗?你拿南疆那么多人的命,是想做什么?”年茗舟颤抖着看他。
年乌卿胸腔里发出一声笑,竟然缓缓站了起来,“茗舟啊,你做事……还是这么冲动呢。”
白骨骨架发出了咔咔咔的声音。
年茗舟转身就跑。
可推开门的那一瞬,一道银色的刀光,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是阿情。
“你们……?”年茗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年乌卿叹息了一声,“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年茗舟还没反应过来,颈间一痛,眼前黑了黑。
晕过去前,他悄然丢出了一只无形无色的蛊。
*
宣病第二天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胸膛上好像躺了只很重的猫。
等他低头一看,是华宥志的手臂在压着他。
被褥之下,肌肤似乎紧贴着。
“……”
宣病瞬间惊醒,轻轻掀开华宥志的手臂,却看到了华宥志身上、颈间的牙印、还有吻痕。
那位置不是华宥志自己能啃到的!
那就只有他了!意识到这一点,宣病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仔细回想昨夜,却发现只记得……他说他要和师无治睡,然后占着床,不让华宥志上来。
酒后乱性了吗?不对啊,他不疼啊!
他不会把华宥志当师无治了吧?
等等,宣病脑子缓缓转动,难道他睡了华宥志?
“……你醒了?”偏偏这时候,‘华宥志’也醒了,他抬起乌黑的眸,半靠在榻上,暧昧的朝着宣病一眨眼,低声说:“醒了就好……宣病,你要记得对我负责哦。”
宣病五雷轰顶,猫耳朵惊得立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华宥志’冷着脸:“你睡了我,这是事实。”
宣病一脸麻木,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能耐?
“不可能!”他咬牙,脱口而出:“我可能在上面,但绝不可能在里面!”
——师无治忍住笑意,心说你对你自己认知还挺透彻。
第57章 宣病的心魔
“宣病!你还没醒吗?!”
屋外,宫观棋继续拍门。
这又是怎么了?
宣病看着一脸要自己负责的华宥志,耳边是宫观棋的怒吼,简直一个头两个大,他扯过衣服穿上,顺带丢给华宥志一件,这才跑去开了门。
“怎么了……”
“年茗舟出事了!”宫观棋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宣病眼眸倏然瞪大,“他在自己家还能出事啊?”
屋内的师无治听到了这句话,似乎早有预料,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并不慌。
“我也不知道,你看这个!”宫观棋摊开手,手里是一只白色的蛊虫,那虫胖乎乎的,长着两个触角,不停的摇摇摇,看起来还怪可爱。
宣病眉头一皱,不太理解:“这怎么看出是出事了?”
宫观棋又掏出一张纸来,纸上全是虫子分泌的黏液,但那液体是黑色的。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主人要死了,跟我来。”
“今天我就是被这虫爬醒的!一起来发现它身下压了张纸,就是这个咯。”
宣病:“……”
这么儿戏吗?
他恍惚了下,怀疑自己在做梦,看了眼外头的天色,似乎是旭日初升之际。
灰蓝色的天际,有一抹日光从云后透出。
“怎么跟它去?”宣病蹙眉,“它爬吗?等爬到的话,年茗舟骨头渣子都凉了吧?”
奇异的是那小虫好像能听懂人话,嗖的一下触角一碰,出现了一道白色的光芒,像一条线。
“应该在这线的那头吧,”宫观棋不懂,“不过,我们怎么证明这是年茗舟给的虫子,而不是别有用心之人?”
话音落,师无治走了过来,扫了一眼,看向宣病,“你觉得呢?”
宣病一顿,“先看看在寨里能不能找到年茗舟不就行了吗?”
“找了,没找到,”宫观棋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将目光扫过华宥志颈间很明显的痕迹,嘴角一抽,“宣病,你和他……”
宣病转身一看,某人大大方方的露着那截满是吻痕的脖颈。
他嘴角一抽,“你别管他,我们先去救年茗舟。”
提及此处,宫观棋却犹豫了。
“怎么?”宣病看出他的犹豫。
“其实我刚刚跑过来找你也是头脑一热……万一、我是说万一,年茗舟是坏人?”宫观棋试探着看他。
宣病不假思索道,“可如果不是呢?我们不救他,你看他在寨里这人人喊打的情况,谁会救他?”
宫观棋顿了顿,笑了,“好,那我们去吧。”
师无治注意到他的停顿,心间一动。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以为宣病身边的朋友,应当不会有什么心眼。
现在看来,判断有误啊。
“到时候发现被骗我们可以跑嘛,”宣病拍了拍宫观棋,“但我们要是不去,可能会后悔一辈子——走吧。”
虫子的线瞬间飞跃而去,引着他们出了寨子。
寨外的森林里布满迷障,不知名的虫鸣在森林里此起彼伏。
若将此地俯视,便能看到他们缓缓走入了南疆图腾那个蛇头的位置。
三人的身影在途中闪了又闪,竟也慢慢的出了森林,而森林的尽头,是一座庙前。
宣病扫了眼宫观棋,发现他的功力好像进步了许多。
“不错啊,突破了?”他随口一问。
宫观棋一僵。
“疆南庙。”
师无治忽然开口,“原来此处,便是疆南庙。”
面前的神庙红砖黑瓦,外面的砖瓦上刻绘了栩栩如生的各类鸟兽,还有日月的形状。
日光下,那些五颜六色的画看上去竟然有种诡异的漂亮。
这座庙看上去像是定期有人打理的模样,并不破旧,瓦片上被风雨敲碎的地方也被补好了。
“疆南庙是什么?”宣病问了。
师无治简单将之前和年乌卿的对话说给他们听了。
这很明显是一个局。
甚至可能在下山时,这个局就被布好了。
可设局人的目标是什么?年乌卿在里面到底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那我们进不进?”宫观棋被他们分析的有点害怕了。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宣病点点头,“当然进。”
外头日光正盛,可三人进去庙内,却觉阴寒透骨。
庙外看着新,但里面的灰却积了很厚一次,他们踩上去时甚至能踩出脚印。
红色的墙上,绘了许多副彩色的壁画,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幅画。
一幅黑蛇吞日图,一幅侍女跪奉图。
前者的天空中画了一轮金黄的太阳,太阳下一条黑色的、鳞片好似泛着光的巨蛇张着血盆大口,咬住了太阳。
似乎是被太阳的光辉灼伤到,壁画上还绘了血色的雨丝。
可巨蛇仍然贪婪的咬住太阳,不肯放手。
而后者——侍女跪奉图上,那似乎是一座宫殿的床榻上,床榻被绘了狐狸的屏风挡住了,床榻下跪了七八个穿着素衣,垂着头发,眼神迥异的侍女。
仿佛她们并不是真心奉主。
榻上还垂下了一条带着血色的尾巴。
这幅图将神色绘得活灵活现,宣病看到的刹那,便心里不舒服起来,皱了眉头。
“宣病!这边有个神像!”
宫观棋的声音忽而从另一头传来,宣病走了过去,发现这庙里分左右两层,刚才他在左边,现在在右边。
右边有一座巨大的神像。
神像是金身,然而上面却有许多被破坏的痕迹,有人把它划烂了,也好像是刻上去了什么封印的血色咒语。
最重要的是——它没有头。
荒郊野外,无头神像,这怕供的是个邪神。
“它的头呢?”宣病疑惑起来,“这供奉的是谁?”
庙中越发阴冷了,诡异得很。
“雕的什么东西。”竟然是师无治说话了,他的声音里少见的有如此明显的厌恶。
宣病一怔,还没见到过这样的华宥志,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自从进入这里,这位华兄看上去就很不自在,一直皱着眉头。
宣病有点担忧的凑过去,伸手试着他额头的温度,“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师无治眉心蹙紧,按了按眉心,摇头:“无碍。”
可他看上去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宣病抬手摸上他的脸,轻声问:“真没事?”
师无治动了动唇,他方才只望了一眼神像,那些血色的字就好像刺入了他的眼底,令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头疼。
他没说话,宣病便知他是真的难受,蹙起眉头,抬手揉了揉他的太阳穴,温柔得不可思议。
若寒松在这,便会惊得眼珠子都瞪出眶来——
这还是那个十五岁就把捉来的罪人丢进冰窟窿冻了两天,又将人捞出来笑着一寸寸挖烂人家皮肤的族主吗?
宣病身上有股很淡的皂角香,像果子的芳香,师无治抓住他的手臂,就着这个姿势,嗅了嗅那截手腕。
这动作透出了无意识的依赖,让宣病想起自己好像也是这样闻到师无治身上的雪莲香,便会不由自主的靠近。
等等,怎么又想起师无治?
宣病闭了闭眼,有些无奈了。
但这张脸……他抬眸,暗暗扫过华宥志的脸,脑海中忽然闪过前世魔宫里的一幕。
那时,师无治是轻嗅着他的腿,忽地一口咬上去。
他有点疼,便越发勾紧师无治的颈。
……宣病突然有种华宥志要咬他手腕的错觉,指尖一顿,将手收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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