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他现在怎么和师无治的记忆越来越清晰了!
这要是以后真忘不掉了,那他还回去找师无治么?
——不,不可能。
不能毁了师无治。
宣病心想。
两人都沉浸在各自思绪中,完全没注意到壁画上的蛇和屏风上绘画的狐狸都动了起来,眼眸中发出妖异的光。
一双白皙小巧的足先从屏风上落了下来,紧接着壁画微微泛起一道光芒,那壁画里竟走出一个女人来。
妩媚的花香瞬间扑了过来,两人眼眸倏然睁开,同时执起剑来——
宣病一怔。
那竟然是个很美的女人。
女人穿着绿色的华丽古服,赤脚踩在地上,头发挽起,眼底妖异的红光不断地闪烁——
“官人。”
女人开口,娇媚入骨。
她抬手挑开了宣病的剑,轻轻地唤:“官人~”
那一瞬,宣病眼前一片空白。
“住、口。”
冷硬的话音倏然从旁边传来,师无治脸色冰冷的执剑挑开了那女人的手,一字一顿:“他不喜欢女人。”
女妖一顿,抬眸,媚眼如丝,“哦?是嘛?那你……”
“我也一样。”师无治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我和他是一对。”
女妖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声音如银铃。
她一直笑,像疯了似的,师无治一顿,没太理解这些女妖。
他转而看了眼脸色苍白了一下的宣病。
宣病好像沉浸在了什么噩梦中,眉头不仅皱起,眼眶还红了。
“小宣?”师无治唤他。
宣病没有反应,而那女妖的头却倏然变大,成了个狐头人身的怪物,张开了血盆大口,朝着师无治咬来。
然而师无治也不是好惹的,只见他抬手一道剑光便劈了过去,乌黑的眼眸中泛起金色——
“雕虫小技,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剑光带着雷霆之势狠狠斩向女妖,女妖跳开了原地,没曾想那道剑光倏然又化为了锁链,缠住了她的脚,将其困在了神像之上。
师无治蹙眉,抬剑逼问她,“你对他做了什么?”
女妖笑了,狐狸头又化为那美艳绝伦的人脸。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被我的美色所惑呢?”她伸出狐狸般的兽舌,舔了舔唇,眼底红光更为妖异,“我看到了……他被自己的心魔困住了。”
师无治下意识反问:“他哪来的心魔?”
他都没听说过宣病有心魔,毕竟在他记忆里,宣病的修为并没有卡在某个阶段很久。
……不对。
在魔宫以后,他的修为似乎就上升得很缓慢了,到最后甚至不升了。
“你口口声声说和他是一对,”女妖笑了,“连他心魔也不知道么……他的心魔,就是你啊——”
师无治被她的话扰得怔了一下,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骤然闪到宣病身边——
他的手指带了一道金色的光,按上了宣病的后颈。
他以前很尊重宣病的隐私,从不侵入他的记忆。
但此刻,他要明白,宣病被困在了什么心魔中——
只是一点……只共享此刻。
师无治眯起眼睛,分出一小缕神识,入了宣病此刻的记忆。
记忆中仍然是在魔宫。
幽微的烛火隐隐绰绰,床榻间,帷幔后。
他们似乎是才双修完,但宣病竟罕见的没有睡着。
以往都是他先睡去,可这一次,他竟只是散着头发,单手撑头,抬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师无治的脸。
师无治睡着了,对这动作毫无察觉。
宣病笑了笑,手指顺势摸上了师无治的发丝。
忽然,他顿了顿,而后便攥紧了手。
——他怎么了?
师无治潜进去的那抹意识疑惑起来,缓缓靠近,可等他看清楚时,却哑然了。
宣病手里攥了两根白色的头发。
师无治心说那个时候我真是老了,居然都有白发了?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不对,这是他法力在消退的征兆,那段时间他应该是和仙族打了太多次架,法力消耗太多,所以他连基本的外貌都维持不住了。
他会慢慢的、直到彻底白头,说不定脸上会长出皱纹,成为正常的、三百多岁的样子。
师无治:“……”
搞半天宣病的心魔是怕我变丑???
师无治差点气笑了,可下一秒,宣病闭了闭眼,一滴泪落了下来,无声无息的洇进衣衫里。
师无治顿住了。
“……师尊,”榻上,宣病忽然轻轻的呢喃,“你很累吧?”
他抬手放到了师无治的身上,低着头,解开了师无治的衣衫,衣衫之下,师无治那原本是小麦色的皮肤上,全是各种剑的旧伤和划痕。
原本他该是仙人之体,有快速愈合的能力。
宣病攥紧了那两根白发,垂下眼,吻了吻师无治的伤口。
然后,他将自己的发丝也扯了两根下来,把那两根白发和自己的编到了一起,成了个小结,放到了枕下。
——他竟不知道还有这一段。
师无治倏然从记忆里抽出那一小段意识。
他发现,宣病比他以为的还要更爱他一些。
但那两根白发,怎么会是宣病的心魔?
这有什么好魔的?师无治蹙眉,他以为宣病的心魔,会是他和周挽尘大婚。
毕竟重生以后,宣病一直都很在意这一点。
但是,那竟然是障眼法吗?居然是骗他的吗?
第58章 掉马。但自己不知道。
师无治觉得不可思议。
他一直以为,宣病是怪他联姻。
联姻一事,是他的错,他认。
可到头来困住他的心魔竟不是这个?师无治眉头皱起了,有些不理解。
而且,他要怎么把宣病从心魔里带出来?杀了这妖怪么?
师无治有些危险的眯起眼睛,身上倏然出现一股杀气。
……他真的快要烦死了。
他以为宣病这一次远离他是因为前世联姻,那么他不联姻,就能和宣病在一起。
可如果不是因为联姻,那是因为什么?
他到底怎么才能让宣病重新愿意和‘师无治’在一起?
如果按照前世,他死皮赖脸直接强制,宣病也会吃那一套,可是……他不会和自己说很多东西,只会把他当成爽了就行的pao友——
走肾不走心,他觉得宣病真能干出来这事。
就像昨夜,如果不是宣病醉酒误说,他根本不知道高觞来过。
师无治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他想要宣病亲口和他说自己受委屈、说师尊你帮我报仇,想要宣病靠着他。
凌霜派李引那事,若不是他正好碰到,他根本不清楚宣病在凌霜派过的是这种被鄙夷的日子。
那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呢?在他没陪他的那些时间里呢?
要知道前世‘华宥志’的那二十年,他也不是时时刻刻和宣病在一起。
他时至今日都不明白,在魔宫初始那会,宣病手脚上的疤怎么来的。
他问过宣病,但宣病不说,每次借机摸上他,亲一亲又给他哄过去了。
师无治承认自己被美色迷惑很没出息,但宣病就没错吗?
他为什么不能仗着他,多张扬跋扈一些?!多和他讲心里话?
——分明就是不信任他!师无治气得要死,深呼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
“你。”他抬剑,剑尖抬起那女妖的下巴,神色冰冷:“把他放出来。否则我不仅杀了你,还会夷平南疆。”
女妖瞬间抬眸,“你敢?!”
师无治:“我没什么不敢的。”
反正,他知道自己这一次一定无法成神。
他也不屑于成神了。
“三。”师无治面无表情的开始倒数,“二——”
剑尖没入一寸。
“一。”
话音落下的瞬间,女妖掌心出现一道绿色的咒光,化为了一个奇怪的、似鱼的形状。
宣病神色恢复清明,却捂住了头。
师无治扶住他的同时,还不忘把眼睛变回黑色,那演技若放在现代必定能拿个影帝。
“你对他又做了什么?”师无治额头青筋攒动,那道束缚住女妖的锁链立刻收紧,仿佛下一秒要活活勒死她。
“你还真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从庙外传来,伴随着一股狐狸身上的味道。
“云栖止!”一直躲在神像后,怕被波及的宫观棋闻言冒出个头来,惊讶出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无治一顿,倒忘了这还有个小滑头。
那他刚才……有看见自己的金色眼眸吗?
罢了,看到也好,他现如今正需要一个人揭开这个身份。
师无治抬眸,望向那头的女人。
“怜香惜玉?你一只滥杀无辜的狐妖,怎么会有人惜你如玉?”
云栖止依然是那副衣袍,但脸上却带了妖纹,身后的尾巴遮天蔽日,闻言却笑了,并不生气。
她的目光扫过被师无治护住的宣病,伸出手,“把他给我。”
说得理直气壮。
师无治蹙眉,“你要他做什么?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年乌卿呢?”
云栖止没有提年乌卿,只是道:“宣病是我的孩子。”
刹那间仿佛有一道雷劈中了破庙,一时间庙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云栖止。
包括那女妖。
女妖愤恨至极,“……我就知道,你又骗我,姐姐!”
宫观棋惊呆了,“你们在说什么?”
“不可能。他的母亲应该在妖族秘境。”师无治却目光警惕的扫过她,“你不是他的母亲。”
“?”宫观棋更惊了,你怎么也知道?!
而宣病脑颅剧痛,疼得根本辨认不出任何东西,耳边的一切都是恍惚的。
云栖止见状眼中竟然出现了一丝怜惜,语气却很冷:“把他给我,否则我就要动手抢了。”
师无治比她更心疼,抬手缓缓给宣病输送灵力,舒缓他的疼痛。
一边舒缓,一边冷笑道,“暂且不论你是否是他母亲——但你占了别人的躯体,该还给别人吧?”
云栖止掌心蓦然攥紧,指甲倏然变长,周身冒起妖气,“看样子,不掰扯清楚,你是不会让我把他带回去了?”
师无治轻蔑的扫了她一眼。
就算掰扯清楚了,他也不会让宣病跟着她去一个未知的地方。
“你口口声声爱他,他现在如此痛苦,到了我的手里才能减轻痛苦,”云栖止忽然说,“你为什么一边说着爱他,一边又不把他给我?”
师无治一顿,察觉不对——
庙中那副狐狸的壁画上倏然飞出一道黑色的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宫观棋的身体。
他竟晕了过去。
仿佛云栖止不想让他听到接下来的话。
“我以为,重生后的你,会更清醒一些。”云栖止抬眸,“师、无、治。”
师无治眼神震了震。
“好奇我为什么知道吗?”云栖止笑了,她缓缓靠近师无治,显然从师无治震惊的眼神中找回了一些自信。
“当年,我和青儿把你送进冰镜——”
轰隆一声,天际雷声骤然响起,似乎在警告她。
“……哦,不能说,”云栖止叹息,抬眸,看着师无治,想了想,“换个说法吧——我有预知未来之……”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如水桶粗的雷电劈了下来,将庙中都砸出一个焦黑的大坑。
师无治早在雷声落下的瞬间便已将怀里昏昏沉沉的宣病给抱了起来,脚尖一点,飞出好远。
天雷劫这玩意,他前世受过不少,算得上很有经验了。
他跃出去的同时,剑身也穿过了宫观棋的腰带,给那孩子拽了起来,往一个安全的地方扔了过去。
云栖止却生受了那道雷,整个人都被炸得黑黢黢的,看上去颇为咬牙切齿,抬手朝天竖了个中指——
“艹你大爷。”
雷声涌动着,似乎还要劈,奈何这句话并未触怒天道。
“你能触怒天道,”师无治眯着眼睛开口,“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人错了都能被天道惩罚。
寻常人做的恶,并不能触怒天道,甚至仙族杀人也不会触怒天道,否则便不会有戒律堂这种东西。
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过是人心底最无奈的自我安慰。
能触怒天道的,只有两种可能——那个人的前几世,和神有关,或者那就是某个神。
云栖止拍了拍脑袋上那些灰,冷漠道:“我看你是还想让我吃几道天雷——算了,你不把他给我可以,但要带他去南海。只有那里,能救他和他母亲。”
这女人说话还真是前后矛盾。师无治抬眸,“你刚才不是说你是他的母亲吗?”
云栖止幽幽抬眸,“他身上也有我的血,我怎么不算他的母亲?”
这是什么意思?师无治蹙眉。
“我最后忠告你们一句,宣儿魂魄上的这个毛病演变到最后,不是姜荷能治的,即使前世你们没有同归于尽,他也没几天活路了。你必须带他去南海。”云栖止说罢,身形一闪,抱住那女妖,“妹妹,抱紧我,我们先走了,过段日子再来拿这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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