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晴看着她:“怎么不说话了?”
“咳......那什么......”朝汐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低下头,“你躺好,我看看你的伤好的怎么样了。”
桑晴忍不住接着逗她:“只看伤?”
朝汐:“......”
怎么有种被调戏的感觉?
112.东窗
桑晴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安静休养了那么多天,已经不用缠着纱布了,只是每天都要换药,满身的伤痕看起来着实有些恐怖。
为桑晴换药这种事情,自然是朝汐义不容辞地接下了——其实是大家都想多活两年,不必要为了别人的媳妇儿送了自己的命。
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说是甜食可是使人心情愉悦,朝汐又怕桑晴上药时会痛,所以每次替她换药的时候都会带一些过来,桑晴一边吃着,朝汐一边替她换药。
桑晴趴在床边,朝汐半跪在床上,轻薄的白色里衣下,是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伤痕,蜿蜒扭曲,朝汐看得有些失神。
桑晴见她半天没动静,心中便有几分了然,回身想要盖住这些伤痕,却被朝汐拦下,朝汐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那一条条面目狰狞的伤疤,手指每挪动一分,她的心都会痛上一分。
桑晴安慰她道:“乖,不看了,我不上药了,不看了好不好?”
沈老爷子说了,霓麓下手太狠,桑晴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深入了皮肤,即便是日后痊愈了,这些疤痕也不会很快消失,可能未来的几年、十几年,甚至二十几年都会伴随着她。
桑晴虽然不嫌弃自己这个样子,可她总是担心朝汐,她不是担心朝汐会嫌弃,她是担心朝汐看到会自责,会内疚,会心疼。
“是不是很痛?”朝汐看着那些伤痕,低下头轻轻地吻了上去,她的声音闷闷的,带了些嘶哑,“我也很痛......所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冰凉的唇轻触到肌肤的一瞬间,桑晴的后背有些细微地颤栗。
她叹了口气,翻过身坐了起来,朝汐怕她牵涉到伤口,虚扶了一把,可她却按下朝汐的双手,随后捧起她的脑袋,逼着那双含痛的双眸与自己对视,朝汐的眼睛在灯火下红了一圈,目光里带着一种谦卑般的讨好,明暗交杂地看着桑晴。
桑晴的眉心褶起轻微的皱痕,没回话,可她的却用动作表明了自己的回答——她向前微一探身,温热的唇瓣吻上了那张冰凉的薄唇。
朝汐一顿,呼吸有片刻的停滞,可也只是一瞬,继而抬手扶稳了桑晴的后脑,很快便反被动为主动,努力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二人的呼吸都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急促,朝汐才松开了她,宽大的手掌从桑晴的脑后转移到后颈,她们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呼吸交织在一起。
桑晴轻轻笑了一下,朝汐被这笑晃了眼,一时间看失了神。
朝汐的眼里逐渐染上一层含混的热度,她试探性地再度靠近,温柔的亲吻着桑晴的嘴角,小心翼翼的,看上去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吻从嘴角溢出,带着桑晴柔和的呢喃声,像是有是小猫在轻轻地挠着朝汐的心。
“子衿......”桑晴摩挲着她的脸颊,将她鬓边的碎发理到耳后,轻盈而柔和的声音随着她浓郁的呼吸,耳语般细小的音量,尽数传递到朝汐口中,“我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要自责,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可我现在不是也已经好好地在你面前了吗?况且我身上的伤已经不会痛了,所以放过你自己,不要再继续惩罚自己了,好不好?”
朝汐细细辨认着她的嘴型,喉骨上下滚动了一番,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带了些氤氤氲氲的色泽,像是琉璃前突然起了层薄雾。
桑晴顺了顺她的耳珠,又问了一次:“好不好?”
朝汐的脸色看上去缓和了许多,只是她的声音却带了些喑哑,就像是西北边关孤狼的悲鸣,她说:“我不要你变得那么勇敢,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样温柔善良就好。”
“子衿,我愿意的。”桑晴打断她,随后眯着眼对着她微笑起来,她的笑容就像是夕阳西下一般的美,她的双眼就如同落日时被染红的艳霞,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随后她轻轻啄了一下朝汐的双唇,唇瓣相抵,她低声道,“为你,我愿意变得温柔善良,并且勇敢。”
“朗心......”闻言朝汐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胸腔看起来微微涨大了一圈,她在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平静下。
这么多天的翘首期盼,日夜不眠,朝汐的心里像是逐渐滋养起了一只阴险的怪物,而此刻,正视它爪牙锋利、翻腾而起的时候,它张牙舞爪,叫嚣着想要霸占面前的桑晴,想要吞噬她,想要将她连皮带血的生吞,想要将她的人连同她的魂都一起吞进肚子,占为己有。
朝汐隐隐地意识到了,这是“铸骨”的原因。
她轻轻地将桑晴推开一些距离,下意识地想要逃离,可桑晴却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往下拉。
望着朝汐隐忍不发的表情,桑晴笑得眯起了眼,欺身压了下来:“这衷心我也表了,爱意我也传达了,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朝大将军现在想跑,有些晚了吧?”
灵台最后的清明和桑晴赤裸裸的调戏,两边拉锯战一般来回撕扯着朝汐的神经。
她双臂一伸,按住桑晴的两个肩膀,使她不能进一步向前,桑晴顿住身形,果真不再向前了,不过是只一瞬,她竟向后直直栽倒过去!
身上的伤疤不过才结痂,手指上的指甲也还没长好,又在院子里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风,这么往后一摔,还不得出事!
朝汐被吓得睁大了眼,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桑晴后坠的身型,稳稳地抱在了怀里,有些后怕地瞪着她,可桑晴却盈盈地笑着,眼里写满了“奸计得逞”四字大字,朝汐看得一愣,就在她晃神的功夫里,桑晴侧过身子吹灭了床边那盏半死不活的夜灯。
窗外尚未破晓,灯被吹灭,屋里一下就黑了,平日里被挂起来的床幔此刻铺天盖地一般落了下来,从窗缝溜进来的一丝清凉的晨风吹得它来回飘摆。
朝汐还来不及作反应,只觉得全身一松,低头看去向腰间看去,朝大将军先是眨眨眼,随后瞠目欲裂,看上去是被惊到了——桑晴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她的盔甲给别开了!
不是说她柔弱不能自理的吗?不是说根本下不来床的吗?
这手法看上去挺熟练啊,一点也不像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倒像是刚从西凉关回来的。
朝汐咽了咽口水:“小、小姑姑......”
桑晴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拉着朝汐就往下躺,慵懒地靠在棉被堆里,朝汐生怕压着她,小臂撑在床上侧靠在一边,桑晴倚着棉被,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扫过朝汐身上的甲胄,指尖隔着冰凉的盔甲轻轻移动着,朝汐只觉得那轻抚着自己的手指像是一簇燃烧的火把。
“常听人言,说朝大将军英明神武。”桑晴低笑道,“这英明我清楚,神武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退步?”
堂堂京城小霸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可什么时候见过这种连撩拨带戏弄的调情?
“别、别乱动!”朝汐一把拉住桑晴的手腕,呼吸陡然急促起来,舌头当即就打了个结,“那什么......我......”
“难不成这么多天过去了,朝将军......又添了什么隐疾?”桑晴微微低下头,轻轻掩住眼中的明暗交杂,纤细的手掌隔厚重的盔甲拂过朝汐的腰身,她边说着,边在朝汐的大腿根上不轻不重地摸了一把。
朝汐差点从床上弹起来,气都不会喘了,左支右绌地抓住桑晴作怪的手,她的嗓子眼里冒了一把火直至往小腹烧去,连带着眼里也隐隐冒着火苗,她感觉自己可能等不到憬魇毒发,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朝汐身体发肤的每一寸、每一次跳动的脉搏,都在叫嚣着同样的字——要她。
现在,要她!
心中最后的理智轰然倒台。
朝汐再也顾不得其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手指翻飞,不过几下便将身上的铠甲尽数卸去,她的骨头其实已经长得差不多了,这身盔甲早就能拿掉了,只是多日以来她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能抽出来,这盔甲自然而然也没来得及卸。
甲胄离身的一瞬间,朝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朝汐的手指轻轻地挑开了桑晴身上的中衣,她将动作放得极缓,生怕牵动了桑晴身上的伤口,便用一旁的棉锦被裹住。
桑晴的十指指尖都被缠上了纱布,薄薄一层,可即便如此,她纤细的手指依旧是灵巧非凡,纱布丝毫没有妨碍到她,眨眼之间,朝汐只觉得自己胸口一凉。
桑晴同样也已经挑开了她的衣襟。
朝汐胸前和颈下同样也遍布着大小的疤痕,被纱布粗砾的摩挲感轻轻拂过,那滋味别提了,朝汐实在受不了,轻轻呜咽了一声,她感觉简直感觉自己快要升天了。
桑晴看着她的反应,轻笑了一下,收回手指,双臂抬起轻轻圈住她的脖子,朝汐俯下身去亲,毫无章法地一下一下轻轻啄着桑晴的樱唇,她的眼睛在黑暗的幔帐中亮得惊心动魄,带了些勾人心魂的魅惑,看的桑晴心里痒痒的,像是蚂蚁在爬。
朝汐借着姿势之便将手伸到桑晴的后腰,宽大的手掌垫在她那盈盈一握上,朝汐看不到她的身后,全凭手上的触感,凹凸起伏的伤疤在她的手上逐渐描绘出具体的形象,此刻竟比刚才亲眼见着还要让她心惊。
“还疼不疼?”朝汐附在桑晴耳边低声问道。
“不疼了。”桑晴躺在床上,深深地看着她,她的目光里涌动着一种隐忍的情愫,“已经不疼了。”
朝汐轻轻皱了皱眉。
桑晴带着纱布的手指轻轻掠过她胸前那道疤,低声问道:“你呢?你疼不疼?”
朝汐摇了摇头,可心里一时间涌出百般滋味,就连滔天翻涌的色心都被降下去不少,她的手中暗暗使了些力度,将桑晴的腰肢被轻轻抬起来,与她相撞,桑晴顺势搂紧了她的脖颈,将下巴放到她的颈窝里,朝汐能明显赶到耳边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气。
“说了什么吗?”朝汐眯起眼睛,心中暗想。
她的药效已经过了,现在俨然就是一个听不见的聋子,要想与人对话全凭一双眼睛去辨别嘴型,可此刻桑晴的嘴却贴在她的耳边,别说是嘴型了,就连嘴都看不见。
桑晴搂着她,又轻轻问了句:“是吗?”
温热的感觉再一次传来,朝汐心里有些慌,她想要将桑晴松开,可是桑晴却死死地抱住不松手,那力道大得都有些惊人,朝汐险些怀疑前些日子那种濒危锤死的迹象都是她装出来的。
“小姑姑?”朝汐暗叹了一口气,放缓了声音哄道,“你先放手,我有些喘不过来气。”
桑晴没动。
朝汐腾出那只搂着她腰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桑晴的后背:“乖,先放开,好不好?我憋得慌。”
桑晴还是保持着原样。
朝汐叹了口气,无奈笑道:“你再不松手可就要成寡妇了。”
桑晴抿了一下唇,轻轻“嗯”了一声,好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撒开手,重新躺回去,朝汐原本以为她会有些什么不高兴的情绪,可目光触及,并没见到丝毫不同的神情,还是同方才一样,挂着淡淡的笑意。
朝汐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却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别扭逗得有些无奈,忍俊不禁了半天,这才问道:“怎么了?好端端地谋杀亲夫?”
桑晴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有点事瞒着我。”
朝汐先是一愣,随后假装没听懂,神色坦然,轻笑道:“就我那点花花肠子还能瞒得过你?你是金山寺的法海,我是西湖岸边的小青蛇,我就算是再厉害,也逃不出您老人家佛法无边的钵盂啊。”
桑晴撑着坐了起来,没滋没味地提了一下唇角:“是吗?”
“是啊。”朝汐忙道,“您可是被称为‘京城第二观镜大师’的大长公主殿下啊,像我这种小妖小兽,还能逃得过您的法眼不成?”
“是吗?”桑晴看着她,窗户上映着薄薄的光,桑晴沉寂的目光被漏进来的月色渲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色。
“是啊!”朝汐凑上去,“所以我哪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我也瞒不过你啊。”
桑晴推开她,起身下了床,朝汐想要扶她,却再次被她让开,她强撑着去将方才熄灭的夜灯再度点燃,然后翻身上床,目光平静地望着朝汐,朝汐忽然有些不安,觉得桑晴这股突如其来的平静不正常,有些紧张的握住了桑晴的手。
桑晴的嘴唇翕动着,在烛火的照应下,她娇嫩的樱唇像是是春天里的花朵,却带着一种危险的艳丽。
朝汐微微眯起眼,辨认出了桑晴的嘴型,然后点了点头。
桑晴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真的有点维持不下去了,她把目光低低地自然垂落在床上,睫毛柔软得仿佛能被夜风吹动一般,她的神色微敛,表情上看不出愤怒,也看不出失落。
窗外翻滚的云朵似乎被风吹碎了,院子里风吹动满地落叶的声响沙沙传来,桑晴的嘴巴张张合合,可这些声音朝汐都听不到,她觉得自己沉进了一片寂静的深海。
沉默了片刻,桑晴才再一次张开嘴,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平缓,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冰冷的扭曲感。
朝汐的脸上迅速闪过一丝茫然,瞳孔倏地紧缩,乍一看仿佛像是被强光刺激了一下似的,她下意识地放开桑晴。
她辨认出了桑晴说的话。
即便桑晴的表情依然平静,和刚刚一样,目光依然低低地顺着看向床面,朝汐在桑晴的脸上看不到其他,唯独看到一种悲悯和惋惜,那就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山谷间打上了一根钢丝,而她小心翼翼地从上面平安走过,满心期待的震耳欲聋的掌声并没有出现,她在随之而来的寂静里一脚踩空。
桑晴说——子衿,我刚刚并没有出声音。
朝汐没有回答。
虽然她的后背绷得笔直,全身的肌肉紧得像是一块铁板,但是桑晴很清楚,她已经开始漏气了,无数看不见的针眼开始遍布她的身体,她的面容依然是冷静的,可看着对面的桑晴,仿佛人是不存在的,她直直地透过去,看向幔帐里的某一个地方,乍看起来像是一尊冷铁的雕塑。
但是她颤抖的睫毛出卖了她。
91/150 首页 上一页 89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