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他要是不离婚,看我怎么收拾他。”
“别!”
他伸长了胳膊去抢手机,“我求求你了别!”
赵继伟一向觉得自己做菜的手艺不赖,一盘油淋菜心,一盘辣椒炒肉,一个蛋花汤,色香味都还算有。他小心翼翼地夹了片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两个人隔着一桌饭争手机,嘴里有来有回的,都不饶人。一个说“你要是不跟他锁一辈子,我连你一块收拾”,另一个回,“警告你别瞎闹了,多管什么闲事”,紧接着就跟上,“别他妈不识好歹,自己看看这段感情有出路吗”,最后一句是,“别光说我,你呢?”
你呢。
这句之后,饭桌上一片寂静。
赵继伟的碗僵在手里,一口饭噎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不知怎的,他下意识瞟了眼卧室门——里面躺着他爹。
一个人最早接触爱情这码事,一定是从父母身上,赵继伟没任何概念,他没见过。
有个问题是他想问他二叔却一直没敢的,如果是两个男的相爱,没有婚姻的压迫和孩子的束缚,生活能不能好过,所谓爱情,能不能更像是真的。
对这种事,他是真的一窍也不通,不过这些总是爱来爱去的人们呀,看起来也没搞得太懂。
真正幸福美满的两个人,会是啥样的呢。
大概不存在吧。
【作者有话说】
厚脸皮求一些海星和评论,谢谢大家,最近应该都会日更的。?
第64章 喜欢什么颜色
赵家荣找了个熟人,替老程租到一套合适的房子,价格不贵,公交地铁都有,重要的是,离他自己房子不远,这样他就能时不时地过去一趟,权起到一个监视的作用。
这样过了一个来月,算是强逼着他把田老师的毒给戒了,程树民的生活开始步上正轨,为此感念,空闲时候也过去,帮赵继伟搭手照顾病人。继伟这年纪心性,正孤独寂寞,不过也就是被陪着打个游戏篮球什么的,没想到一来二去,和老程处的倒是不错,以至于随着暑假结束的日子越来越近,赵家荣竟然从他脸上经常能看出不舍的神情。
“我就奇了怪了。”从火车站候车大厅走出来,赵家荣掏根烟,拿打火机点,“他怎么逮住谁就跟谁亲。”
打一下没着,他甩甩手,“我看啊,就他妈的跟学校不亲。”
程树民一手握着一瓶冰水,小跑着跟上他,“你等等我啊。”
今年格外的热,八月立过秋后,也只有早晚才能稍微感觉到清凉,这末伏怎么也过不去了似的,一场雨都没有。中午十二点多,天上是一丝儿的云都没有,太阳光刺在身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把人都烤熟了。
矿泉水瓶子外头均匀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稍微一碰就滚出一道道晶亮的印子,赵家荣把瓶身往脸上贴了贴,冰得他打了一颤。
“老程?”
扭头没见着人,放远视线找了一圈,看见他在“二姐包子”的招牌下站着,正冲他摆手。
赵家荣挪了两步,站进旁边的一块阴凉里等着。他夹着烟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连灌了几口水,再抬眼,老程拎着袋包子,快走到他跟前了。
“先垫吧一口。”
把吃的往前一递,程树民像模像样的看手腕子上那块便宜的电子表,自言自语地念叨,“继伟上车了吧?”
这怎么还依依不舍上了呢。赵家荣不解,一个快成年的大小伙子,坐个火车还能出什么差错不成。
他塞了个包子进嘴里,“操,你别是对我侄子下手了吧。”
小腿肚立马就挨上一脚,“什么屁话!”
赵家荣笑,“我看你是有点饥渴。”
“滚你妈。”
“渴也给我忍住。”
“凭什么啊。”说完还特意对着矿泉水瓶猛一通灌,喝得就剩个水底,“赵家荣你别小瞧人,就准你勾引自己妹夫?”
赵家荣掏钥匙的手一顿。
烟头被按进车载烟灰缸,赵家荣“咣当”一声摔上车门,笑了一声,“我?勾引?”
在日头下晒了半个小时的车,刚一坐就跟进了蒸锅似的,赵家荣赶紧降下车窗打开空调,捏着烫手的方向盘起步,听程树民“咔哒”一声系上安全带,“说是倒贴也行。”
“……”
午后,车窗外的城市被烤得金黄,慵懒、糊涂,给人带来沉沉的困意,不知道是否因为昨晚睡得太少,赵家荣觉得眼眶有点酸胀。他眯着眼睛抬头,太阳是无法直视的,只看看树叶上亮晶晶的反光,就感受到那源头的炙热灿烂。
这个时间段,路上车少,去医院的车程大概三十分钟。从车站停车场驶出后掉头,车子开上主路,终于得以疾驰起来,流动的空气驱散了原本压在口鼻之间厚重的热风,刚才那种呼吸滞涩的感觉瞬间一扫而空。
车窗上升得并不丝滑,发出老旧零件通常会有的那种沙哑的摩擦声,被无所事事的程树民听了个正着,“你这破车,早该换了吧。”
赵家荣一脚油门把他晃得战术后仰,“嫌破,从窗户给我跳出去。”
程树民“嘻嘻嘻”地笑了几声,也没说“不嫌”,当然也没有跳窗,只是扭过头,沉默地维持着面孔上的干笑,眼睛透过玻璃,怔忡着望向什么也没有的天空。
赵家荣也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放远了目光专注于路况。
自己的事还琢磨不明白,瞎操心别人的,老程这一点倒是和他蛮像的。
程树民对他这段恋爱持反对意见的原因很简单——
“有钱人,咱招惹不起。”
“民不与官斗,到时候都用不着砸钱,动动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你倒是毫无保留了,人家屁股后头全是退路。”
赵家荣一边琢磨一边忍不住的乐,照他程树民这么说,自己拿啥倒贴人家啊,这不自相矛盾么。
。
会议室里,站在众人前面正汇报ppt的小伙子好像有点紧张,额头上的汗在激光投影的光线下闪闪发亮。紧张倒很正常,因为这是赵丰宁第一次当正儿八经的项目经理,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高层领导面前讲计划书,不过很快麦冬就发现,热可能也是一方面,因为韩恩铭刚才让助理把空调温度调高了。
麦冬表情自然地脱下了刚刚披在肩上的外套,用眼尾的余光扫了一下坐在会议桌最前头的人。
“我打断一下。”
韩恩铭坐直了身体,推了推眼镜框。
“这个数据怎么推算的。”
赵丰宁用手掌抹了下汗,有点着急了,“这……”
这种事情,以前也是有的,董事长抽冷子似的突然跑到基层参会,类似于突击检查。有时是推开会议室门,赫然看见领导已经在前排就位,有时是会开到一半,还正有说有笑呢,推门就进来一帮高层,曾经一段时间内,该制度闹得全公司上下人心惶惶,韩恩铭更是荣获“会议室刺客”恐怖排行榜第一名。
这种检查制度流行了一小阵后,就没那么频繁了,估计领导们也累。可天知道最近董事长又不知道为什么重新爱上这项活动,而且好像对工程部有某种偏爱,这一个月,硬生生地中了三四回。
赵丰宁心里叫苦,工程部那么多项目,怎么就抽中了他一个刚上手没几天的生瓜蛋子,ppt都是他昨夜通宵赶的。
磕磕巴巴地答了两句,勉强算没被问住,但是根据董事长挑起来的眉尖来推断,他明显是还没过关。
麦冬感觉一道寻求帮助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
他到部里满打满算多半年,却已经蛮经常地参与决策管理,他自己觉得学得不够快,身份也一直是总助理,可大家都不这么看他,甚至杨总师这次将近一个月的远途出差前,直接将几个主任副主任带到他面前。
连麦冬自己都惊异于他适应这个角色的速度之快。
麦冬没有立即给他解围,整个会议室内安静了几秒钟后,他开了口,但是没有就数据的问题进行解释。
“丰宁哥,这部分重新做一遍吧,算法和数据来源再详细一点。”
他抬起眼,今天下午第一次直视了韩恩铭的眼睛,“明天发给您,行吗。”
韩恩铭公事公办的眼神真的演得很好,他轻轻地一点头,目光极淡地快速掠过,随后眼皮不紧不慢地垂下,低头,拿起手机,抬手,示意继续。
。
本来就是以应付为主的会议,董事长提前离场后,后半截几乎整段垮掉,麦冬带头玩笑了几句,这事就在一片其乐融融的哄笑声中画上句号。
回办公室路上收到了来自医院的消息,告诉他病人今天入院了,检查的结果还算良性,正常维持治疗。
于是他随便进了一间休息室,反手锁上门,去冰箱里拿出瓶冰水。
外套直接丢在地板上,领带被扯松后,终于能好好的透一口气,麦冬拿手机拨出号码,那等待接通的“嘟”声每响一下,他的心情就立竿见影地放松一点,等那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他整个人已经全面地瘫在了沙发上。
赵家荣那边有点嘈杂,所以没有立刻说话,在开门关门的声音之后,好像是进入了一个相对安静封闭的空间。
他的嗓音低而温柔,让人沉进一面宁静的湖。
“麦冬。”
麦冬其实并没有想好要说什么,于是也就保持着沉默,只是笑了起来,有点傻气,好像对方能看见他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你做什么呢?”
“在医院。”
“自己?”
“有老程帮我,还有护工呢。就是正常的定期化疗,没有事,你放心。”说完他停顿一下,“你怎么样。”
这种类型的相互关心,其实不太像恋人之间的,也不太像朋友之间的,说是日常,却也暧昧,就像他们俩现在的关系,麦冬也不知道是进行到了哪一步,说来是他更抗拒一点,具体在拒绝些什么,又说不清。
他也一直知道,赵家荣是一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被他一直拖着,却又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忍耐。
“我刚开完会。”他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一直翘着,还无意识地从面前的零食盘里拈来一颗糖果,剥开来放到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头爬到心口,“好累啊。”
对于他的撒娇,赵家荣并没有照单全收,回复以一声带着包容意味的调笑。
“嗯,我知道了。”
停顿了片刻,他却又说,“别太累了。”
能想到他收起微笑,变得略微严肃认真的脸。
麦冬咬了咬牙,嘴唇用力抿起,把扩大的笑容忍成了一条紧绷的线,虽然休息室里并没有别人,没人能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害羞是一种紧张情绪,麦冬在心跳加速的情况下,竟然“咕咚”一下,将口里那块糖囫囵给咽进里肚子里。
“怎么了。”赵家荣像是能听出他的状态似的,“怎么愣住了。”
麦冬瞪着眼睛呆了片刻,后知后觉地舔了舔嘴唇,甜甜腻腻的水果味。
空气中似乎也漂浮着这样的味道。
心脏在这样的氛围下越跳越快,他用手掌敷了下正在发热的脸,小声说,“荣哥,我……我问你个问题啊。”
“你说。”
“你比较喜欢什么颜色?”?
第65章 礼物
赵家荣重新回到病房,看见程树民正帮着护工把赵家齐抱到病床上去,连忙快跑两步。
“我来。”
程树民侧身让出个空来,让他接手,然后那眼神就一直停留在他脸上,很有些不明不白的意思。
服侍着病人躺舒服了,赵家荣问他,“我脸上有钱吗。”
程树民点头,“差不多吧。你中彩票了?”
“没有。”
“那你高兴成这样。”
“我?高兴?”这下轮到赵家荣不解,“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他伸手去摸自己脸,没感受到一丁点儿的笑模样,严格点,可以说是没表情,他自己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程树民拧起来眉头,“刚打电话的是麦冬?”
赵家荣手脚一齐停顿,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他怀疑程树民中了邪,以至于通了灵。
对方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随即抓了外套就往病房门口走,赵家荣追了两步过去,才问,“你怎么知道。”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蛮奇妙的,相处久了,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怎么回事,用不着外化的那些东西,他的心情,状态,周身的气场,都是能被直观地感知到的。
程树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出口,好像就有点肉麻了。
他胳膊被拽住了,“老程。”
赵家荣脸上含着微笑,“哎,放心吧,我又不傻。”
程树民心说你傻不傻我还不知道吗。
那是过年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接到一个电话,从赵家荣的老家打过来的,电话里的请求,令他觉得有点奇怪。
提出请求的人是麦冬。
程树民不知道麦冬怎么会有他的电话号码,他没有细想,因为更让他理解不了的是另外一点。
“为什么要说是我帮的忙?”
他生平所交的朋友,都和他一样的草根阶级,连能摸到医院的门的都没有。
麦冬故意吞吞吐吐,能听出来,是不想说。
当时已经发生了陈星的那件事,程树民知道他和家乐不是真的,也凭借着一种类似第六感的直觉,隐隐有了些猜想。
他当时半开玩笑地问了这么一句,“你是不是对家荣有什么想法?”
非常不隐晦的问题,麦冬回答得急,语气也严肃,生怕他误会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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