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泉家其实也不宽裕,又常接济村里的苦难人,自家更没什么余钱余粮,是勒着裤腰带供儿子读书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方剑玉知道家里艰难才动了写艳情话本赚钱的心思。
黄玉凤其实有些恼,恼她男人。
对村里人倒是阔绰,充好人,可苦了自家人!
不过黄玉凤今日还是感激林潮生夫夫的,她是不懂什么书啊话本的,只知道她儿子今日一整天都蔫蔫的,还是林潮生同他说了几句才露出个笑脸。
正因此,她才又端了两碗糖水出来,请二人喝下。
喝了水,又和方泉说了几句话,林潮生和陆云川才出门朝着自家去了。
走在路上林潮生心里一阵胡思乱想。
他觉得自己之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方剑玉虽然是个书生,却也是个男人。男人写这些东西还被人嘲笑,那他画的那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现在是个哥儿,能生娃那种。
画的那些东西要是被村里人知道,那定然是一阵腥风血雨了,林潮生甚至能想象他们是怎么骂自己的。
不要脸!
真不知羞!
真贱的哥儿,画那些东西,可臊人!
没见过谁家夫郎这么浪荡的!
……
嗯,林潮生的脑子里甚至已经有声有色吵了起来,其中林钱氏和周金桂的声音最大。
刚想到一半,身边的陆云川突然开了口,“潮生。”
林潮生偏头看了去,以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陆云川的手牵了过来,将林潮生的整只手全部拢住,又才继续道:“你画的那些……之后都由我交给书坊吧。”
林潮生本来还以为他会劝自己别画了,没想到竟说的这个。
林潮生先是愣了一会儿,又才偏着头回答:“行啊。反正没几话也快完结了,之后都不画了。”
倒不是林潮生胆子小,若没有来钱的法子,他肯定还是要“顶风作案”的。可现在不是要开始养银耳了吗?只怕以后没时间画了,还不如安安心心做个银耳商。
二人一边说一边走,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两只狗子跟在身边,东窜窜西跑跑。
到了岑家门口,忽然看见门外扒着个人影,可不就是好些日子没见的岑叶子吗!
“小哥!”
“叶子!”
叶子见着林潮生眼睛都亮了,赶忙小跑着扑前来,林潮生看见他也立刻甩开了陆云川的手,把飞扑来的岑叶子抱住了。
陆云川:“……”
陆云川木着脸看夫郎甩开了自己,然后又冲了出去。
握了握突然一空的手,他心里不是滋味,踹了一脚把岑家院子里的狗侄儿拽出来的二黑,训道:“闹什么呢?大黑的崽儿,你玩个什么劲儿?”
二黑被训得趴在地上,低低呜了两声,耳朵都垮了下去。
倒是大黑赶忙上前把自己的狗儿子解救了出来,宝贝般护在怀里,舔着它脑袋上的毛。
鳌拜,那只狗崽子,被它舔得一个后仰,直接肚皮朝天翻了个跟斗。
林潮生抱着岑叶子道:“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跟我去拿!”
“这,这多不好意思啊!”岑叶子先是扭捏地搓了搓手指,然后身体诚实地冲院子里喊了一声,“小爹!我出去一会儿!”
说罢就扯着林潮生往山上的小路去了。
看来,这“不好意思”也就只有一点点吧。
陆云川没说话,抱着手慢悠悠跟在后面,眼睛盯着前头早忘了自家男人的林潮生。
几人进了院,林潮生先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一一翻了出来
“这是牛肉干羊肉干!”
“这是姜糖!”
“还有松子糖!”
“这个是杏脯和柿子脯!”
……
他一样一样拿出来,岑叶子也很给面子,每看到一样就亮着眼睛“哇”一声。
“哇”了一长串,像常在芦叶河抓鱼吃的灰洼子,张嘴也是“哇”一声。
灰洼子是一种水鸟,林潮生不知道它的正经名字,瞧着像白鹭,却比白鹭小,灰背白腹,会“哇哇”叫,村里人都叫它“灰洼子”。
这都是陆云川告诉他的,他当时还很正经地说,这鸟不好吃,他从来不猎。
林潮生撕了块肉脯喂给岑叶子,又晃荡着身子撞了撞他的胳膊,朝人挤眼睛,不怀好意道:“大少爷也给你送了礼!”
岑叶子被这句话吓得呛到,咳了好一会儿才瞪圆眼睛看着林潮生,“谁?陈二少爷?”
林潮生冲他挤眉弄眼地点头。
岑叶子磕巴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嘟囔出一句:“他、他给我……送什么礼啊。”
这话是越说越小声了,到了后面就快没音儿了。
林潮生又说:“谢谢你把他从山上背回来!你不想看看?”
岑叶子本来还觉得奇怪呢,他是真不懂陈步洲一个富家少爷为什么要给他送礼物。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瞧着林潮生那打趣的目光,他不禁就红了脸,小幅度点了点头。
林潮生一拍大腿,直接道:“正好!我也想看!”
他这时候可算想到陆云川了,脑袋一抬就冲他使眼色,差人当苦力帮他把小木箱抱出来。
陆云川瞅了夫郎一眼,叹着气进了门,一脸任劳任怨的模样。
只是这老实面孔底下还不知打着什么算盘呢!
没一会儿,陆云川就把那木箱抱了出来,林潮生从他手里接过又转手塞进岑叶子手里。
“快快快!打开看看!”
还别说,这箱子挺沉的。
岑叶子先摸了摸箱子才红着脸打开。
和林潮生想象中不太一样,不是漂亮的饰品,也不是精致的布匹,全都是些机巧玩具和小物件。
勾了彩线的手鞠球、三个连在一起活像烤串的拨浪鼓、草编的蝴蝶蜻蜓也都精致漂亮、还有类似魔方的简易鲁班锁……
岑叶子先是一愣,好半天才自言自语般咕哝道:“……我之前说过小时候从来没玩过玩具。”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还不等林潮生说话,又从箱子里找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玲珑球,惊道:“这是什么?雕得好漂亮!”
林潮生凑上去瞧了一眼。
是白瓷做的,从里到外都雕了花草山路,瞧着像一团小山林。里头“山路”上停着一颗圆珠子,能在“山路”间前后左右地滚动,只是有些路是通的,有些路却堵了过不去。
像个手玩迷宫。
岑叶子不懂什么叫迷宫,但他捣鼓了一会儿就摸清了玩法,捏在手里转来转去找“路”。
嘴里还惊道:“小哥!这个好玩!”
林潮生很给面子地玩了一会儿,发现还挺难的,应该够岑叶子玩一段时间才能通关了。
玲珑球刚拿在手里,身边的岑叶子又惊道:“呀,这个是什么?不倒翁?好可爱!小哥,你快看!”
林潮生撇头看了去,嗯,一对憨态可掬的不倒翁,一只兔子一只小羊,都是木雕绘了彩的。
他要是没记错,岑叶子属羊,而陈步洲属兔。
好好好,大少爷还挺会玩儿。
但显然,岑叶子似乎已经忘记陈步洲属兔了,他只觉得兔子和小羊都很可爱,圆滚滚的胖乎乎的。
岑叶子把一对不倒翁放在地上戳了几下,看它们摇来晃去地摆脑袋,自己也不由跟着摆了摆上身,眼睛瞪得圆溜溜,像那只可爱小羊的圆亮眼睛。
林潮生瞅一眼,决定不告诉岑叶子陈步洲属兔这件事,让大少爷自己急去吧,嘿嘿。
玩具玩完了,岑叶子都准备将东西收拾进箱子里了,他这时才忽然发现箱底放了一本小本子,只比手掌略大一圈。
林潮生也瞧见了,好奇问:“那是什么?”
岑叶子不会认字,不会写字,陈步洲送他一本本子做什么?
岑叶子摇摇头,将本子拿了出来。
和书坊里常见的书本不同,这是一本黑灰色的羊毛毡封皮的小本,摸起来厚实又软乎,里头页数不多,但每一张都很厚实,一摞捏在手里也和普通书本差不多厚度。
仿佛知道岑叶子不认字,翻开一看,里头一个字都没有,全是画。
画了溪头村岑家的小院子,还有坐在竹椅上抱着黑黄色狗崽子的岑叶子。翻到后面渐渐是府城的画,江州高大的城门、夜里灯火通明的瓦舍,甚至还有望江楼的麻辣鱼和双椒兔。
这下给林潮生都整愣住了。
别的不说,这大少爷好像是玩真的!
准备的东西还挺认真上心,这一小册子他应该得画挺久的吧。
白天谈生意,晚上回去了还熬夜肝图?!
起先还一直打趣调笑的林潮生忍不住开始担心了。陈步洲一个大少爷,和岑叶子的距离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再说他瞧着陈家的水也深得很,那深宅大院的可不是提把柴刀就可以应付的,只怕叶子玩不过。
林潮生此刻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先不告诉叶子了,就让大少爷自己急去吧。
他要是真心,总该急出个名堂来。
想到这儿,林潮生又面露担忧地看向岑叶子。
若这头心动了,那林潮生也拦不住有情人啊。
他紧张兮兮看过去,却见这小哥儿眼巴巴瞅着画上的麻辣鱼,然后摸了摸肚子,慢吞吞说出一句:“我,我好像有些饿了,小爹应该煮好饭了吧?”
林潮生:“……”
林潮生一句话也没说,送饿了肚皮的岑叶子出了门。
等人走后,他才皱眉抄着手念了一句:“麻烦,我看这事儿麻烦。我不是嫌弃叶子,可门第相差太多,他要是受欺负怎么办?”
院里只剩下陆云川了,这话自然是说给陆云川听的。
这人也皱起眉,偏头看向林潮生,满脸的疑惑。
“什么?和门第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陈二答谢岑哥儿救他的谢礼吗?道个谢还看门第啊?”
林潮生:“……”
林潮生抄着的手放了下来,扭过头用看似无奈又看似震惊的目光望向陆云川,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许久后,他才叹了一口气,“算了,这位义士,我好像也饿了,咱还是去做饭吧。”
陆云川:“……哦,好吧。”
林潮生:“嗯。”
夫夫俩一起进了灶屋,开始洗菜做饭。
行李也没收拾呢,先把饭做了再说,林潮生是真饿了,生火生到一半又悄悄摸出去偷了两块肉干回来,往嘴里塞。
两人也是坐了好几天的马车,疲乏得很,随便应付了一顿就开始烧水洗澡。
屋里已经是大半个月没有住人了,这段日子岑叶子虽然上来扫过两回院子,但他一个哥儿,自然不好进夫夫俩的房间帮忙收拾,那屋里都积灰。
于是洗了澡的两人,一个换床褥,一个收拾屋子。
行李收拾到一半的陆云川转过头看向刚把床铺好还没转过身的林潮生,他把衣裳往衣笼里一丢,罢工了,扭身就去抱林潮生,把人往干净的床上压。
林潮生:“又干什么呢!衣裳还没收拾完呢!”
陆云川低低道:“明天再收拾,先办正事。”
林潮生已经开始戒色了,果断拒绝道,“不做,刚吃完呢,撑得慌。”
其实吃过快一个时辰了。
陆云川没纠正,只说:“正好消消食。”
林潮生瞪他,又抬起脚踹他。
诶,一脚直接递到他眼前了,当即就被陆云川攥住脚腕拖到身下,又扒了裤子。
别的不说,如今天气还不算太冷,薄裤子真挺好扒的,手一扯就露出半个白净的屁股蛋儿。
陆云川还拍了一巴掌,荡了圈白浪,手感不错。
遂做。
……
次日,林潮生夫夫要买地盖房的消息传了出去,各家有空地的都去找了里长。
没地的就开始在村里骂嚷。
“这生哥儿,他脑子是不是让河里的水给泡坏了?疯了吧?他买地盖房子?他又不是没房子住!”
“我看他是脑子有问题,不知道这段时间去城里学了什么歪门邪道,给迷住了!”
嗯,其中说是非的以林钱氏和周金桂为首。
第056章 盖房砍树
这些闲言碎语传了出去,倒不用林潮生亲自理会,自有其他人家帮着说话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夫郎正端着木盆从芦叶河洗衣裳回来,听见林钱氏和周金桂议论,当即就横了眉怼道:“两个老家伙,也不怕说酸话把自己的牙给酸倒了!说起来也是当婶子的人,脸皮咋恁厚啊!”
这夫郎是常趁赶集套着老黄牛载客的老田叔的夫郎,他长得不似一般哥儿清瘦秀丽,反而生得高大,手粗脚粗,都快和村里的汉子们一般高了。
这样的哥儿本是不好嫁的,但他和老田叔是青梅竹马,刚十七岁就被老田叔娶回家,夫夫俩感情一直十分要好。只是哥儿不如女子好生养,多得一个独子,少有能生二胎的都算多子多福了。
田家也是只得一个独子,又从小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总生病,长到二十多岁还没讨着媳妇。
田夫郎不是个擅长吵架的,但林钱氏和周金桂这两个惯爱和村里妇人夫郎吵架的瞧见了却不敢和他对上。
没别的原因,就因为田夫郎长得高壮,他脾气也不好,吵不过就干脆自己动手。他人高力气也大,一大耳刮子能抽得你眼冒金星,就林钱氏和周金桂这样的,加起来都打不过他。
此刻听他一说,两个嘴碎的妇人也悄悄对视一眼,撇撇嘴打算走。
两人还来不及走呢,后头的曹大娘也洗好衣裳端了盆过来,听见几人的对话也翻了个白眼与之对上,“哎哟喂!也真好意思说啊!还真有脸提生哥儿泡了水!诶,大家都快来看看听听!听听这贼婆子又放什么新鲜亮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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