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玊笑了。
“我还记得我见过一对爷爷奶奶在这里拍婚纱照,头发花白了的那种。他们那时候站在那个草坪,那里,我就坐在这里。然后我听见有个路人说了句挺刻薄的话,他说,都老掉牙了嘿,有没有必要这么较真,凑合凑合过得了,还拍什么婚纱照。”
“我小时候嘛,中二又正义感爆棚,我冲上去说你嚼什么舌根呢,你们活不到老的哦,见不得人好呢?”
“很多年前了,我那时候还没上小学呢,背个粉红色书包,学校老师给我扎俩辫子,我叉着腰在那里跟人理论,摄影师看出怎么回事了,他也过来把人骂走,然后他嘉奖我,他叫我暴躁萝莉。”
楚玊点头:“萝、莉。”
唐玦笑了笑,没搭理这一腔,继续:“后来爷爷奶奶拍完照,他们过来跟我讲故事,我们仨就坐在这椅子上。说,他们是初恋,年轻的时候就要托付终身。但是,那个年代嘛。历史遗留问题,没多久,他们分隔两岸了,没有办法在一起。”
“嗯……几十年啊,两人才重新找回了对方。他们和我说,多晚都不算晚,我们要从白头到白头,这辈子不会再分开了。”
“到现在,也已经过了二十年。因为你,我又重新想起了这件事,上周,我用了很多办法,联系了很多人,找回了当年那个摄影师。想通过他知道那对夫妻的近况。”
唐玦忽而重重叹了口气,再开口。
“遗憾的是,他们都已经离世了。”
很久。
“楚玊,我邀请你来到我小时候的地方,跟你分享这个我心底里珍藏了很久的故事。我想坐在这张椅子上跟你说,我想和你白头到老。”
“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表白,你觉得呢?”
唐玦用平静的口吻轻轻挑起,邀请楚玊翻开这本书。
楚玊:“嗯。”她答应了。
唐玦笑。
深呼吸,平复心跳。
之后才开口。
“其实我想过,要不要给你来段请看VCR,让你想起来你失忆的那一段,但我……又不太忍心让你知道。”
楚玊:“我,喝醉那晚吗?”
唐玦:“记得吗?你给我来了场架后复盘。”
楚玊低声:“记不清了。”
唐玦言简意赅总结:“你骂我有病。”
她都忘记了,但此刻清醒的楚玊还能反问:“你没有吗?”
“……”唐玦:“好,我有,我承认。”
她说:“那天晚上,你让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机场也好,推文也好,我该和它们和解了。我想我以后不会揪着那些没有意义的东西不放了。”
“我以为我很纠结那些,可你和我说了那么多,后来回过头,我感觉这些一点都不重要。”
“我觉得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是——我再也不愿意让你这么难受了。”
“好痛啊,就是,痛。要死一样的痛。”
“我没有冲动,我……那晚进到你房间的时候就要告诉你,我要和你在一起。可你和我玩天黑请闭眼,你又睡着了。之后我用了很多天来冷静,结果我确定,我就是没有你不行,唐玦就是没有楚玊不行。”
“我想,不管有没有勇气,有没有能力,我都不应该放开你的手。”
“前几天,你们在茶山采茶。我记得一年前,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也在茶山。那天天很蓝,我在航拍,手机屏幕亮了,看见你名字的时候,我一瞬间感觉到,我变得不再是我。原本我觉得这几年用工作生活填满了自己的时间,我已经把我的世界打理得井井有条,不存在你的痕迹了。可是,就算你一句话都没说,我仅仅只是听见了你的呼吸。我都,没有办法地,不受控制地,难以自拔地,为你牵肠挂肚。”
“你和我说,你测过塔罗,没有可能,指引牌要你往前走,我们重新在一起的几率是蚂蚁比大象。”
“但是,大概,在你拨通电话的时候,一切都改变了,逆转了。在我和你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它在刹那间悄悄地变成了大象对蚂蚁。”
“你只要出现,我就毫无招架之力。”
“我根本就离不开你。我不可能放得下你。”
“我不会再让你等了。”
“楚玊,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向你保证,我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我会坚定地和你站在一起,其他所有都不会比你重要。”
“那对夫妻错过几十年还会找到对方,多么艰难多么造化弄人,都要重新相爱,会一起老去,一起死去。”
“他们坐在这里穿着婚纱礼服和我说过,多晚都不算晚。”
“我那时候太小,还不懂这句话的分量,现在才明白。多晚都不算晚,我们这一生还有很长的时间,相爱、厮守。”
“我们要白头到老,我们,不要再分开了。”
“我请求你,和我交往。”
“这次是永远,永远。”
“你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等很久了,唐玦。
这一路,起起伏伏。
经历过走投无路不得不放手,经历过最沉痛的爱而不得,经历过无可奈何的物是人非。
水深火热中无数次梦。
楚玊终于重新听见了这句话。
“我愿意。”
楚玊没有让她等多久。
同样的坚定,同样的诚挚,她对唐玦说:“我们永远在一起。”
阳光草坪湖水树木。
爱爱爱爱。
在树下,楚玊低头,唐玦抬头。
挪一点,手,靠近一点。
碰了碰手,青涩和腼腆。
唐玦过一些,小拇指搭在楚玊的小拇指上。
然后楚玊抽出来,反搭了回去。
像和小猫咪玩猫爪在上游戏,好几轮。
很奇妙,两人明明什么都做过了,这么幼稚的动作,只是手指叠在一起,还止不住心动。
唐玦没有楚玊耐心,她挑起的,又先不肯玩了,这回动一动勾住了对方。
拉勾那时候,她们都笑了。
101.耳机
两人没能在泊风公园温存多久,因为唐玦还有点工作没收尾,陈顺打电话来催了。
唐玦挂断电话的时候觉得很郁闷,人刚在一起呢,就刚刚牵上小拇指呢,什么都没还做呢。
而楚玊也只是笑笑跟她说:“你去吧,我回酒店了。”
唐玦问:“你什么时候走?回南海吗?”
楚玊:“暂时不回。”
唐玦被挑了挑,她大概知道她的意思,却还要问:“什么意思?”
楚玊:“我不走,本来计划了要在这里玩几天。”
唐玦笑:“玩、几、天。为什么要在这里玩?有什么好玩的吗?”
楚玊对答如流:“这里不是旅游城市吗?”
唐玦不说穿,只是玩味地点头:“哦——”
楚玊知道她知道,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走吧。”
下午和晚上,楚玊没有再收到唐玦的消息,那边大概忙透了。
后半夜,十一点过将近十二点。
澄林一家星级酒店,楚玊收拾收拾准备休息。她想了想,打算跟唐玦说一声,她要睡了。
消息还没发出,那边先发了过来。
唐玦:【刚收工。】
唐玦:【约会吗?】
楚玊:【现在?】
唐玦:【嗯,带你逛街。】
楚玊:【逛哪条街?】
现在凌晨呢。
唐玦:【管他哪条街,街不重要。走吧,下楼。】
楚玊:【你在楼下?】
唐玦:【对,有点凉,穿外套。】
楚玊:【好,等等。】
唐玦:【我有件东西落在你那儿很久了,请一并带上。】
楚玊输入了一会儿,却没有再回。
现下很流行的city walk。
凌晨,所有店铺都关门,路上不多有车,这有路灯。她们买了两瓶酒,两人握着酒瓶子在街上逛,没有目的地。
整个天地都很静,只有彼此的谈话声音。
“真的完了。”唐玦。
“我像没谈过恋爱一样。”她说:“我以前牵手不会这么紧张的。”
她将两人十指交缠的双手举上来,翻过来翻过去地端详:“不行,得一直牵着多牵几遍习惯习惯。”
楚玊笑一声,喝一口酒:“什么时候飞,不用踩点吗?”
摄制组一般拍完一期直飞下一期踩点。
唐玦晃着她的手走路,摇了摇头:“踩点过了,拍第一期前去的,因为太远了,我们那时从首都出发的。”
楚玊:“哦。”
唐玦:“我也可以,能呆这儿几天。”
楚玊:“嗯。”
唐玦:“你……原来以为我会直飞踩点。我都不在这里,你还是要在澄林旅游?”
楚玊喝酒,默默点头。
而且她并不确定她们关系的走向,唐玦不在这里,楚玊都定好了要在她的家乡独自参观。
别太深情了啊,楚老师。
“咳……”唐玦清了清嗓,又说:‘我妈让我给你唱首歌。”
楚玊:“什么?”挺怪的,这整件事情听起来就很奇怪。
唐玦软糯糯地低唱:“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楚玊莞尔,不说话。
唐玦观察她的反应:“嗯?我唱完了哦。”
楚玊:“太晚了吧。”不是很合适。
唐玦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哦,不是,我爸妈不在家。”
她说:“就,他们到外地出差了,我家就我一人。我,我开放怀抱等你。”
唐玦说完又自个乐了:“哈哈哈哈哇这句话特像那种早恋的小情侣鬼鬼祟祟说的。”
她靠近一点,到楚玊耳边:“我爸妈不在,今晚要不要来我家?”
楚玊:“你这么懂,你早恋过?”
唐玦站直,双眼瞟别的地方:“我早没早恋过,你不清楚么?大二算早恋吗?”
“大二啊……其实也很早,不太行。”楚玊悄声说:“我大四的时候谈了个学妹,后来她把我甩了。”
“哇哦……”唐玦:“呃,要不讲讲你怎么喜欢上学妹的吧,那肯定是两情相悦才在一起的对吧。”
楚玊知道,有人已经汗流浃背了,她没有再逗她。
“学妹啊,学妹挺有意思的。”她说:“学妹第一节课就迟到,然后老师在讲台上叫了很多遍她的名字,然后说你俩到——”
“好,这段跳过。”唐玦果断。
楚玊跳过:“有一次,学校办了个讲座,学妹来了,她也不打算听,戴着耳机画画,结果给人画了个猪鼻子。”
“有这件事吗?你在啊?”学妹自己都不知道。
楚玊:“我觉得学妹是个挺特别的人,她和我想过同样一件事。那个想法大概是,与其质疑自己,不如责怪别人。我那时候觉得,这人,很狂妄,有点意思。”
唐玦:“哈哈哈哈哈有点意思。”
楚玊:“所以,我想……让她加入我们社团。我希望有机会可以和她相处多一点。结果她说我们不择手段黑心社团。”
唐玦:“你们就是。”
楚玊:“我渐渐发现,她比我,也比我想象中的她自己要更有胆量,更有想法,更具有魅力,后来我就……不知不觉,被她吸引。”
“我爱上她,我们两情相悦了。”她偏头看唐玦:“满意了吗,学妹。”
学妹有点娇羞,她低低地说:“满意。”
一路逛了几条街,凌晨一点多,酒都喝完了,她们把瓶子扔了,路上遇到个自助售卖机,唐玦买了罐易拉罐装的啤酒,两人交替着喝。
走着走着上了座天桥,她们倚靠着栏杆并肩站看下面没车没人的马路。
只有路灯陪伴她们,面前黄色的光。
唐玦随意握着啤酒罐的顶部,喝一口,说:“你知道吗,其实这个节目不一定是我来做这个导演的。”
楚玊手搭在栏杆上随口回:“嗯,我知道,是二分之一的几率。”
唐玦:“如果我没有来呢?”
楚玊反问她:“那你为什么要来呢?”
唐玦再喝一口酒:“我觉得,如果你是因为我来的,结果看见了莫惊年,那你会恨死她的吧。”
楚玊垂眸轻笑:“我会恨死你。”
唐玦点头,好,很正确的逻辑。
没有话语,又过了一会儿。
唐玦一只手转着易拉罐罐口,侧头。
楚玊感知到她的视线,也回望过来。
目光牵引交汇。
氤氲的情愫升温到灼热。
唐玦用双眼询问一遍:可以和你接吻吗?
楚玊没有回答,便靠近。
从未尝试过的缓慢和小心翼翼,用了好长的时间才对望着直至鼻尖摸到鼻尖,然后细微地偏头,她们探寻合适的角度,再近一寸。
有一种接吻是都没有真实地碰到嘴唇,仅仅是感知到对方的接近,感受着彼此气息的纠缠就已经够头昏脑胀,最澎湃的时刻是越过了安全距离后的要吻不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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