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清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薛成商做好江晚清还是不跟他讲话的准备,没成想却能听到江晚清这句轻飘飘的好。
一瞬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他环住江晚清的腰,枕在他肩上,颤着声道:“好,只要你喜欢什么都好。”
他等这日实在是太久了,久到他都以为不会再出现。
薛成商扶着他坐在廊下,忙前忙后将软榻桌案搬了出来,拿了笔墨纸砚供江晚清消遣,他又将自己的折子搬了出来,才坐在江晚清身边。
江晚清掏了掏衣袖,拿出软帕,擦去薛成商鼻尖上挂着的汗珠。
薛成商怔愣,江晚清眉目笑意柔和,将帕子收了回去。
薛成商拂上江晚清的侧脸,江晚清抬手覆在薛成商手背上,在他掌心里轻轻蹭了蹭。
薛成商笑着在江晚清唇上落下一吻,他揽着江晚清,江晚清倚在他怀中看着画本子。
难得没有争吵没有嘲笑,先前无比平凡的一日,如今却是是薛成商梦寐以求难得的舒心。
两人都没有讲话,享受着来之不易的相处,日落西山,薛成商又将这些东西搬了回去,江晚清跟在他身后,自觉坐回床榻上。
薛成商还在纠结要不要给江晚清继续锁上,江晚清心性未驯,不知什么时候就起了反骨,但今日这般好时日,他又怕江晚清被锁会不开心。
薛成商纠结挣扎着,谁知,江晚清三两下便将自己又锁了起来。
“晚清……”
江晚清轻笑道:“怎么了,先前在东宫,也这般锁着我。”
薛成商的性子霸道,不仅喜欢将江晚清藏起来,还喜欢在欢好时把江晚清锁住,强势地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是自己多想了。
薛成商笑了笑,吻在江晚清额首。
江晚清如今最期盼的便是薛成商下朝后来带自己出去走走,看着外头的好天气,心情也舒畅不少。
薛成商时不时会逗逗在看画本子的江晚清,他也佯装生气,让薛成商来哄自己。
薛成商也乐得哄着这人。
回了寝殿,江晚清照旧想将自己锁着,薛成商直接拿起细链放回床头的木柜内,道:“不必绑,这样难受。”
今日承露殿外镇守着一批侍卫,他想试一下江晚清会不会跑,只要不跑,那之后便不会再锁着他,承露殿任他出入,若是跑了……
薛成商眼神暗了暗,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但是江晚清只能在自己身边。
江晚清猜不到薛成商心中那么多心思,懒懒地卧在他怀中点了点头,他有些困,闻着薛成商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睡着了。
薛成商轻轻拍着江晚清的背,自己也缓缓睡去。
他是被一声惊雷炸醒的。
薛成商睁眼后下意识去寻江晚清。
但榻边空荡荡,连余热都没有,只有冷冰冰的软被。
薛成商陡然惊醒,他双拳紧握,气极反笑连连道了几个好字。
他就知道,江晚清没那么容易放下芥蒂。
薛成商翻身下床,连鞋也不顾的穿上,大力推开了门,夜中只听一声熟悉地闷哼,随后对上一双微微眯起的双目。
是江晚清。
薛成商握着他的双肩,沉声道:“去哪了?”
江晚清不悦地推了推他,道:“轻些……”
薛成商压着怒,哄着他道:“去哪了?”
江晚清眼神躲闪,薛成商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放在榻上,动作少了先前那般温柔。
江晚清道:“莽夫,轻些,孩子。”
薛成商的火瞬间被江晚清一句孩子浇灭,江晚清拉着他的手放在有些弧度的小腹上,笑道:“孩子会动了,你摸摸。”
江晚清瘦,怀了五月了肚子还是小小的叫人看不出来,薛成商沉默地环住江晚清,再次问道:“你去哪里了。”
薛成商的声音弱了下来,再无前两次那般凶悍阴沉,现在饶是江晚清骗他,他也信。
江晚清有些难为情,咬着唇默然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去了趟小厨房……你孩子踢我了,我醒了觉得饿,见你睡得熟我就自己去了趟小厨房下了碗面……”
一日三食是江晚清自小的规矩,长大了也不曾改,即便怀着第一个孩子也是如此,从不逾矩,也不知怎么了今夜实在饿得慌。
得到这个解释,薛成商愣了下,随后笑出声。
“当真?!”
江晚清:“骗你做什么,我推你,你不醒,我就自己出来了。”
江晚清抵在薛成商的肩上,躲开他凑上来的脸,道:“早知出来一趟差点被你这个莽夫撞上,我就不出来了。”
薛成商蹭着江晚清脸侧,笑道:“我的错。”
江晚清:“自然是你的错,你孩子夜里想吃东西,你夜里差点撞上我,你们两个一大一小的闹得我不安生。”
薛成商粘着他赔罪,哄了好久,江晚清实在是抵不住困意睡过去了。
薛成商握着江晚清的手摩梭着,自己在夜里笑出了声。
他不必害怕,他们有个孩子,江晚清不会离开的。
他抱着江晚清,掌心落在江晚清的小腹上,安心的睡下。
许是安了心,这几日薛成商睡得都很沉,江晚清要叫醒他还要摇好久。
江晚清叫了几声,薛成商也不见醒。
他看向那个还在生烟的香炉,冷冷地勾了勾唇。
江晚清起身下床,自己一人在夜里穿戴整齐,推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三名暗卫,何洛为首。
忽然劈下的惊雷将江晚清的身形映照得无比清晰。
他面色冷冽,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模样。
江晚清道:“这是死罪,你也愿干吗。”
一如当初他将何洛赎回来问了一样的话。
何洛道:“草民这条命是娘娘给的,草民什么也不惧。”
第十四章
在得知江晚清向她讨要迷药时,何洛便猜到江晚清要做什么。
她原是想劝江晚清把孩子生下再走,不然大着个肚子不好走,但江晚清等不了了,他一刻也不想在薛成商身边。
那股幽兰奇香闻了昏睡难以叫醒,唯有一抹淡香能解,江晚清便每日佩戴在身上,好让自己不受这香影响。
他时不时让薛成商闻闻那股淡香,把人叫醒好让薛成商放下戒心。
薛成商看他看得太紧了,好不容易得此机会,他不会放弃的。
“箬竹呢。”
“箬竹回了江家,娘娘放心。”
何洛继续道:“这些能送娘娘出宫,娘娘大胆的往前走,后头都有草民兜着。”
江晚清:“你不怕死吗。”
何洛笑道:“草民本该死在那年盛京的冬夜,承蒙娘娘照拂才能苟活至今。”
她若是畏惧就不会在当年那个雪夜答应江晚清替他接应盛京与边关的请求。
江晚清道了声谢,接过她手中的外披消失在暗夜中。
何洛跪在地上拜别,才回了自己的殿内。
她平静地等待着薛成商翌日寻不到人时的龙颜震怒,她身边的侍女都是薛成商安插过来的,一举一动清楚的很,只不过这几日薛成商一心扑在江晚清身上,没怎么过问她的行踪。
窗棂外由黑变亮,殿内大门被砰地一声踹了开。
何洛跪着行礼,薛成商黑着脸坐在主位上,看着她当年帮他谋反的份上,薛成商只是压着怒问:“江晚清呢。”
何洛不紧不慢,“娘娘早已出宫,皇上何必苦求,若是皇上担忧腹中之子,这点大可放心,天下万民,有的是想替皇上产子。”
何洛的话触及到薛成商逆鳞,他顾不上什么先前的事,三步冲下,掐住何洛的脖子,恶声道:“你最好是说出江晚清在哪里。”
何洛:“皇上……若是杀了我……那娘娘……又要恨上……皇上一罪……”
提到江晚清,薛成商瞬间冷静下来,松了手。
何洛瘫软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
薛成商道:“他到底给了你什么让你这样替他卖命。”
何洛缓过神,坐在地上笑道:“皇上,您与臣妾都欠娘娘一条命。”
薛成商:“……”
何洛自顾自道:“皇上以为,当初流放边关一路平安是谁的手笔,助您边关谋反的精兵真的是臣妾一届布衣可以指使的吗。”
“皇上聪明一世,其中缘由应当能想得清楚。”
搭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薛成商一直都清楚单何洛一人是无法短时间内召来数量庞大的精锐士兵,唯一的可能只有是太子一党的门生。
但他致死也想不到,竟然是江晚清,薛成商咬着牙,但很快又发现不对,明明江晚清被关在宫内,何来手段?
借口。
薛成商嗤笑一声,他斜斜地倚在椅中,手支着脑袋,道:“何洛,你开始胡说八道了。”
何洛平静道:“皇上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娘娘缠着先帝,让他抽不出神去祸害边关,以至于娘娘落了个妖妃的名号……好让江家将精兵送往边关由臣妾接应而不被人察觉,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娘娘手笔,费心尽力助您边关起兵,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薛成商换了个姿势,讥笑道:“先帝以死,我还要留着他的种来威胁我吗。”
薛成商这个位子来得不光彩,他是废太子出身,只要江晚清产下先帝的孩子,那孩子便有正大光明承袭皇位的理由,先帝养得那群宦官,为了前程指不定跟他这个根基未稳的皇帝赌一把。
于情于理,这个孩子都不能活。
何洛看着他,半晌大笑出声:“皇上竟然还不知道那个孩子是您的吗。”
薛成商猛地起身斥道:“闭嘴!他在我走后一月才有孕,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他那个怀像……那个怀像……”
薛成商愣住了,江晚清这个怀像,与这次有孕并无不同,虽说月份小,但那个肚子也不是正常月份的大小。
“皇上不信大可传秦争一问,自皇上被贬为废人遣至边关,娘娘日夜愁思什么也吃不下,到了月份自己也不知道有孕,若不是秦争替娘娘瞒下此事,那孩子早在两三月便被先帝打掉。”
“娘娘嘱咐我们不许说,怕的就是皇上受挫,如今瞧来,臣妾当真替娘娘不值。”
何洛的话犹如一道惊雷霹在薛成商身上,他一直不肯接受的真相此刻被血淋淋地撕开,疼得他无处遁形。
所有的一切都是江晚清的功劳。
那个没有名字的孩子是他的儿子。
他曾让那个孩子差点不能降世。
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是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那么些年,他恨的恶的,都是假的。
薛成商脑中嗡地一下炸响,他身形踉跄,喉口像是被人攥住般发不出一丝声音。
突然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薛成商的口鼻,他好似听见有人在叫他,正欲回头,却直直一头栽在地上。
第十五章
梦中的人看不清脸,连声音也无比模糊,怮哭般地声音此起彼伏,江晚清缓缓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上大汗淋漓。
“晚清,晚清。”
扎着辫子的小孩窝在他怀中乱蹭,江晚清哭笑不得,揪住他的领子好好地抱在怀中,问道:“怎么了。”
江秋双手按在江晚清肩上,道:“秋秋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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