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过年还有二十三天。”云绥翻了翻手机日历, 郑重地握住迟阙的手, “迟阙同志, 组织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务必要在一月三十号之前出院, 否则——”
迟阙饶有兴趣地抬眼:“否则?”
“否则我就只能在晚上十二点过后偷溜到医院来陪你了!”云绥拍了下他的额头愤愤道,“你忍心让我在年三十的晚上顶着冷风孤零零的出门, 还要跟我妈打地道战吗?”
迟阙条件反射地后仰,微微偏头离开攻击范围,笑着调侃:“不舍得啊,要不我找人给你挖条地道吧,一步直通我病房。”
云绥:“……”
“也可以啊,哥哥。”他眼眸微动,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俯身凑近迟阙耳畔,“你把地道挖到住院部楼下给我搭个梯子,我天天爬上来找你,顺便给你带一朵保加利亚玫瑰。”
迟阙侧过脸看他:“我怎么记得,最先做这种事的是一个意大利男孩?”
他垂眼看了看两人近乎相贴的脸庞,低笑一声冲云绥吹了口气:“我是不是要每天托着腮在窗户口等着盼着?”
温热的气流喷洒在云绥眼皮上,敏感又脆弱的皮肤条件反射地轻颤。
云绥眨了眨眼,很没出息地咽了口唾沫:“按照剧情来说,你应该一直等我出现。”
“听起来好辛苦啊。”迟阙捏了捏他吹落在身侧的手指,“天气这么冷,还是我去找你吧。”
云绥一愣。
“二楼比五楼好爬,我怕冷,记得空调调高一点。”迟阙漫不经心地抬起他的手,在云绥呆滞的目光里轻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如果我感冒了,我们夜里私会的事课就败露了。”他的吻从手背来到指尖,含糊的嗓音里泄出调笑一样的声音,“麻烦了,朱丽叶小姐。”
云绥一脸呆滞地看着他吻完自己的指腹,直到手被松开才意识到攻守异形。
他拍了拍隐隐发烫的脸颊,匆忙拿起床头柜的保温水杯,转身大步离开病房,欲盖弥彰地强调:“我去给你被水杯接满。”
迟阙望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忍不住开怀大笑。
可惜,老天爷并没有听到迟密欧和云丽叶的殷殷期盼。
除夕夜前的倒数第五天,迟阙的排异反应突然反常加重,发烧腹痛的折腾了一整天,原本在斟酌出院事宜的邱明当即把这个决定备案毙了。
“怎么这么不巧啊。”云绥坐在迟阙病床旁垂头丧气,“本来胜利在望,偏偏杀了个回马枪。”
迟阙脸色苍白地靠在枕头上,握着云绥的手一脸抱歉:“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你道什么歉?”云绥蹙眉,很不满地拍了一巴掌床垫,“要怪就怪你父母!好东西一点不遗传,尽给点没用的,我记得急性白血病跟基因是有点关系的。”
迟阙默默收回手,思索了两秒后重重点头:“你是对的。”
人活着就是要外耗他人的,否则天天被傻逼内耗岂不是年纪轻轻就荣登极乐了?
“如果不能出院的话,除夕那天你可以暂时出来吗?”云绥一骨碌爬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迟阙。
“有什么事吗?”迟阙歪了歪头。
云绥顿了顿,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给你看个东西。”
“不过,出不来也没关系。”他又连忙补充,“我已经和我妈说好了,除夕夜我们一起来看你。”
迟阙惊讶地抬头。
这样重要的团圆节日,林薇会答应这个出格的要求?
“我跟她说,除夕夜家家团圆,只有你和阿姨孤苦伶仃的,多可怜。”云绥摸了摸鼻子,笑得像一只计谋得逞的小狐狸,“她心疼好朋友,没多想就答应了。”
迟阙对他竖起大拇指。
“之前还发愁除夕夜怎么和虞兮虚与委蛇。”他嫌弃地咋舌,眸子里的阴影一扫而空,“现在,大好的日子终于不用忍着她了。”
云绥看着他变亮的眼睛,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冲他摆了摆手:“你的眼睛好了?”
半个月前还涣散昏暗的目光凝聚有神了不少,如墨般的瞳孔也也不再是曾经的暗沉。
“百分之八十吧。”迟阙想了想估出一个大概的数字,“目前还在复视期,但差不多能看清东西,行动不需要别人扶着。”
“太好了!”云绥兴奋的叫起来。
迟阙轻轻“啊”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云绥连忙摆手,卖关子道,“有个需要你仔细观察的礼物,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入了腊月,过年就像是被按下了极速键,几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眨眼就到了二十九。
“坚强地争取了一下,老邱同意我除夕暂时出院一阵子,你要带我去哪?”
接到这个电话时,云绥正从一家居民楼的单元门出来。
怀里的小东西轻轻地“呜”了一声。
大概是因为“瞎”过一段时间,迟阙的听力被几何式提升,皱了下眉问:“你怎么现在带着娇娇出门?生病了?”
“没有,娇娇好着呢。”云绥连忙拍了下怀里小东西的头,捉住它的嘴巴,“刚才趴在落地窗边非要出来,我就把它抱出来看看想干嘛。”
“没什么事吧?”
“没有,它被我妈养的可好了,就是爱闹人。”
迟阙“哦”了一声:“早点回去,外面冷。我明天去哪找你?”
云绥把怀里的礼物递给早等在小区门口的老管家,冲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你的房子。”他搓了搓手道。
电话对面的人愣了一会儿,笑起来:“老宅啊?”
“昂,你自己说的啊。”
“行,去我家,几点啊?”
“唔?”云绥算了算时间,“中午一点吧,方便。”
去年云绥的爷爷去世后,家里过年也没了多少要走的亲戚,再加上云野和林薇忙,通常会选择白天尽量把事情处理了,晚上吃年夜饭。
虽然明天林女士在家,但用过午餐就会出门,也就免去了一顿游击战。
“好。”迟阙一口答应,“我挂个水,明天见。”
“明天见。”
云绥挂掉电话,顺手薅了一把毛孩子的脑袋,冲老管家点点头:“麻烦您了。”
老管家抱着怀里的毛团子,高兴的笑出满眼褶子:“不麻烦不麻烦,我还要好好感谢少爷您。”
云绥笑着摇摇头,挥手跟他道别。
除夕早上下了一场薄雪,临近中午时刚好停下。
“瑞雪兆丰年啊。”林薇站在门口叹了一声,冲云绥笑笑,“你姥爷以前总爱说这句,看见雪就说。”
“我老笑话他,这点雪能召什么,他还说我没见识。”她笑着摇摇头,“我和你爸去趟墓地,晚上回来接你去和阙阙他们母子俩吃饭。”
“嗯,今天下雪,路滑小心。”云绥冲她挥手。
房门一关,云绥立刻披上外套,开门就走。
他到达迟家老宅时,远远便看见迟阙正和老管家争辩着什么。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迟阙一脸匪夷所思,“这是我家啊,爷爷,您要侵吞我房产啊?”
“那怎么可能?”老管家瞪大眼睛,连忙摆手,“小少爷,您等云少爷来了,我肯定不拦。”
迟阙气笑了:“到底谁才是你家小少爷啊?”
云绥啼笑皆非。
“老人家有点认死理,你包容一下。”他拍了拍迟阙的肩膀,揽住他安慰“想给你个惊喜嘛,走啦!”
前院的门被推开,露出被精心打扫清理过的鹅卵石小径。
早上的一层薄雪还完完整整地平铺在地面上,想是考虑到了主人对雪的喜爱。
老管家跟在两人身后打开别墅的大门,屋子里扑面而来的暖意融化了室外的寒气,一看便知是等待主人归来已久。
“闭眼。”云绥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微微踮脚捂住迟阙的眼睛。
老管家替两人关了门就很有眼色地回到后花园的附楼等着,偌大的主楼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迟阙听到云绥“嘬嘬嘬”地唤了几声,心跳骤然加快。
一阵轻巧欢快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踏着欢快的节奏。
紧接着,一团小东西扑到他小腿上,扑腾着抓他的裤子。
迟阙整个人都愣住了。
“汪呜!”
是脆生生的小狗叫声,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猜测浮现在心头。
身后的人移开手,迟阙低头,只见一只边牧幼崽正在两人脚边撒欢。
“像吗?”云绥趴在他耳边问。
第101章 谈心
迟阙恍然。
兰德到家的时候他还小, 狗狗的幼崽期又很短,以至于他对兰德幼犬时期记忆很模糊。
但他记得小狗刚到的那天。
那天他放学时,老爷子百忙之中特意抽空来接他, 说为他准备了一个礼物。
那时候老爷子每天都在为集团的事务奔波, 不管是来接他还是送礼物都是破天荒头一遭, 所以小迟阙一路上都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这个礼物。
没想到到家一开门, 被一只三个半月的小边牧扑了个满怀。
迟阙当时也不大, 被一只十多斤的小狗猛然扑上来吓了一大跳, 差点跌坐在地上。
迟老爷子在身后扶着他,一边帮他把小狗挥开一边乐的哈哈大笑。
小孩年纪不大,包袱不小,被吓了一跳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还硬装若无其事。
小边牧趴在他脚边摇尾巴, 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它,突然躺下翻出肚皮。
“知道你害怕,故意讨好你呢。”老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去摸摸它,摸完就不害怕了。”
有爷爷这句话在,小迟阙再害怕也硬着头皮蹲下身,摸了摸小边牧的脑袋。
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狗狗胸口的白毛上有一块爱心一样的胎记。
他记得他指着这块胎记跟老爷子兴奋地说, “爷爷!你看它胸口有一块爱心!”
老爷子笑呵呵地说:“就知道你小子喜欢这个, 我在犬舍挑了半天, 就属它最特别。”
“像吗?”云绥又拽了一次他的袖子,“我找管家爷爷要了它的照片, 比照了很多细节,确定它是我所能找到的, 最像的一只。”
“你对它记忆深,快看看是不是。”他拍着迟阙的肩膀催促。
迟阙这才回神,蹲下身把撒欢的狗狗抱起来,摸了摸它胸口如出一辙的爱心,说:“像。”
特别特别像。
像到连胸口胎记的弧度都十分相近。
像到他一恍惚觉得老爷子还站在他身后笑他,兰德还在两人之间察言观色,用脑袋蹭他的小腿。
“找了很久吧?”他转过身,怀里的狗狗探出脑袋,冲云绥打了个哈气。
“也还好。”云绥摸了摸它半立的耳朵,轻描淡写道,“找的时候确实花了一点功夫,我差点要放弃找这块胎记的时候,机缘巧合从一位狗主人的私人账号里看到了它。”
“很巧的是,它的主人告诉我,这只狗狗刚出生两个半月。”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满意地看到迟阙眼里的巨震。
“是的,差不多就是兰德离世的那段时间。”
话到这里,原本乖乖趴在迟阙怀里的小狗突然抬起头,冲着云绥叫了一声。
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不会吧?”云绥瞪大眼睛,怔怔地抬头看他:“前主人说它没名字,我也没给它取名。”
迟阙抱着狗的手不受控地轻颤着,嗓音带着古怪的沙哑:“你退开一点”
云绥连忙后退一步,迟阙把小狗放到地上,看着它乖巧打转的样子,几次开口又抿起唇,欲言又止。
“叫呀!”云绥推了推他的肩膀,却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也在抖,“快呀,你怕什么!”
迟阙被他推的一趔趄,往前跌了一下,蹦蹦跳跳的小边牧也被吓地往旁边跳开,蹲坐在地上。
一人一狗对视了几秒,狗狗又恢复了一贯的活泼,自顾自抓自己的尾巴玩。
迟阙定了定神,控制着自己沙哑的声音:“兰德?”
小边牧停住了,安静地看着他。
云绥在叫出来的前一秒捂住嘴,紧张地看着。
迟阙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个来回,终于下定决心:“兰德。”
“汪呜!”小边牧歪头看他,洪亮的叫了一声,回应似的。
云绥克制不住激动地再唤:“兰德!”
小边牧爬起来,一边叫一边欢快地扑过来,扒拉着两人的裤腿,长长的叫了一声,“呜——”
迟阙蹲下身,提着两只前爪把它撑起来,用自己的大腿支着。
“你相信这是兰德吗?”云绥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迟阙不答反问:“你信吗?”
云绥沉默片刻,温声道:“猫狗九条命。”
“信则有不信则无,只要你相信,它就是兰德。”他的手搭在迟阙肩头,温柔地拍了拍。
迟阙没说话。
云绥也不强求他回答,跟着蹲下身撸了两把狗头:“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迟阙转过脸看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云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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