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别哭。听话的孩子才有好吃的。”周叔容心中惊慌,但面上还能稳住,一边拿话引诱她。
一方面,婴鬼的哭声会让他的“伤”更加严重。
另一方面,实在害怕婴鬼使用完力量后,就会下意识去吸取秦烟的阳气。
“叔叔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婴鬼被提着后领,双手双脚都在扑腾,根本不理奇怪叔叔的话,一个劲朝茶几上的东西流口水。
周叔容没办法,只好将她放回桌上。既然她能抱住活人,应该也能接触物品,也许抱住香烛就不会再哭了。
袋子没有打结,放下来后散开了,露出短短胖胖的半截香烛。
婴鬼抱住大香烛,心满意足地张开嘴巴,啊呜咬了一口,嚼啊嚼。但香烛并没有缺少一角,连牙印都没有留下。
周叔容吃惊地掰开婴鬼的嘴巴,只有上下两颗刚冒出头的小牙齿,没见到“食物”。
“你在吃什么?它的灵魂?”
婴鬼不开心地拍周叔容的手,嘴里发出一些无意义的词。
“你多大了?不会走路,话也说不顺,应该不到一岁吧。”
婴鬼不理人,继续嚼啊嚼,吃开心了还会咯咯笑。
周叔容放下心,本来见她能咬动,还担心香烛上的牙印会吓到秦烟。
身边好久没有动静,周叔容转头看到秦烟已经睡着了。看起来很累,倒头就睡,也不知道打开风扇或者空调,额头上都是汗。
周叔容对婴鬼说:“如果你能听懂我的话就好了,用香烛请你帮忙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他翻出口袋巾,看到血迹已经消失了,又变成一块干干净净的布。
他若有所思:“我的阴气化作血的形似,那我要补阴气,最直接了当的方式岂不是吃鬼?”
“也不一定,吃香烛有用吗?”
他望了望吃得津津有味的婴鬼,“而且还可以吸活人的阳气。只要是活人,接触了就能吸吗?我之前碰到阿星,也没吸到他阳气啊。”
“还是说,需要长时间的近距离接触?”
“你是前辈,本来可以教导我,可惜你是牙还没长全的宝宝。”
宝宝吃得很饱,小肚子鼓起来了。
她打了一个哈欠,想睡觉了。可是左顾右盼,没有见到妈妈,眼眶瞬间红了。
“小崽子,这就带你去找妈妈!”
周叔容赶紧捞起婴鬼,以一种不太熟练的姿势抱着,大概让婴鬼难受了,她挪挪小屁股,自己调整姿势,双手扒着周叔容的肩膀。
鬼飘得很快,眨一眨眼,一大一小两只鬼就来到801室门口。
没有必需的理由,却要擅自闯进好像是单身女人的家,怪不好意思的。
周叔容定了定神,提步穿过这扇门。
这个家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墙壁脱落了好几块,有些地方发黄,角落爬了好几层蛛丝。这家的女主人不太爱干净,垃圾桶满了不倒,吸引了好多飞虫。
没有在客厅见到女人,怀里的婴鬼不安分了,在周叔容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迅速爬到地板上。
一直爬,爬进了卧室。
女人的卧室真不能再进了。
周叔容转身离开,心里忍不住猜测,婴鬼是如何去世的?她身上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秦烟睡醒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屋内暗暗的,只有电视屏幕发出的光。
秦烟关掉电视,发了一会儿呆。
完蛋,下午睡了两回觉,晚上怎么睡得着?
他把买回来的香烛纸钱放进电视柜里,然后拿出手机,翻看通讯录。周叔容看到他给周朗星打电话了,沉默地看着他。
现在是晚饭时间,这一通电话有什么用意?邀请他共进晚餐?
周叔容闻到空气中的味道有点酸。
电话瞬间通了。
“喂,朗星——还没有吃,不想做,叫外卖吧——对,有点事想问一下你。唔,你知不知道那种薄荷烟的门路?——怎么好意思?什么,你现在过来?”
秦烟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神情复杂,混合着感动和无奈。
自语道:“又不是非得现在要,你急什么?”
秦烟摇摇头,转而订起了外卖,既然有客人,当然要丰富一下菜色。
“薄荷烟……”
周叔容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芒,语调轻缓冷嘲地说:“那晚你们抱在了一起,今晚又有什么好戏上演?也许我会当一名不合格的观众。”
秦烟看着一排排的外卖商家,有些发愁,他不知周朗星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有些无从下手了。
算了,不纠结了。
不管他爱吃什么了,只点自己喜欢的。
秦烟下午外出累到一身汗,待会有客人,他准备去洗澡,眼看就要穿过周叔容的身体,周叔容险之又险地避开:
“好险!不小心吸你阳气怎么办?”
秦烟速战速决,家里没人,连换洗衣物都没拿,围着一条浴巾就出了浴室。
周叔容推了推眼镜,跟着秦烟进了卧室。
三分钟后,周叔容若无其事地出来。
紧接着,秦烟也出来了。
头发还是湿的,不想吹,直接拿毛巾揉搓。等到半干,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根短短胖胖的香烛。
“等等!这……”
周叔容见到这根眼熟的胖香烛,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秦烟把香炉摆好,“今天换新口味,开心吗?”
不开心。
周叔容的预感很正确。这根被婴鬼“吃”过的香烛,燃烧起来一点作用都没有,以往吃得饱饱的,今天就是吃了一顿空气。
本来对“晚餐”寄予厚望,期待香烛能让他恢复受损的身体。
他有些委屈,竟然被小孩子抢了吃的。
“再来一根吧,好不好?”
秦烟听不到他的诉求,这时,有人敲门了。外卖员和周朗星同时抵达秦烟的家门。
秦烟打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张笑脸。
周叔容幽幽怨怨地飘过来,半透明的身体若隐若现,他瞅了一眼周朗星的脸,有亿点嫌弃。
“平时冷着脸,女生夸你好酷,怎么如今傻气都冒出来了?”
周朗星今天打扮得素净,身上没有闪着光的装饰品,一件简单的无袖T恤,一条宽松的黑色牛仔裤,脚下一双人字拖鞋。
这才是秦烟印象里大学生的模样。
不过……
“咦,你带饭了?还有你的石膏拆啦?”
周朗星见到秦烟就笑,他向来习惯左嘴角先提上去,因此笑起来歪歪的。有女生点评,这是邪魅的笑容,被周叔容听到后嘲笑了好一阵。
周朗星说他是假仙,他便攻击周朗星是歪嘴龙王。
“假仙”和“歪嘴龙王”听起来分明是后者更难听嘛!
听到外号的当天,周朗星气得没有吃晚饭。
“石膏确实拆了,不然怎么翻墙逃出来。”周朗星示意手上的外卖盒,“不过这是你的外卖哦,刚刚跟外卖员一起到,我便替你拿了。”
秦烟接过外卖,“进来吧。你吃过了吗?”
周朗星当然没有吃。
他这是他的小心机。既然有机会过来,理所当然要多蹭一段时间!
第23章 你的心在动
周朗星走近秦烟的时候,他闻到了一阵沐浴后的花果芳香,裹着湿淋淋的水汽,莽撞向他冲过来。
秦烟洗完澡不久,还有没擦干净的水珠滞留在温润的皮肤上。
周朗星眼光一飞,窥到一颗水珠顺着他的耳朵,沿着颈侧的肌肉线条缓缓滑至锁骨。他耳朵一红,目光变得克制,不敢多停留在秦烟身上,眼珠向下,打量着地板。
周叔容将他刚刚如狼似虎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
早就知道他心怀不轨。
当他活着时,周朗星只敢动心,不敢出击。当他死了后,周朗星开始放肆了。
周叔容嗤笑一声,“胆小鬼。”
对于周朗星的小心思,周叔容没太多的脾气,两人从小争到大,等到他去世才出手,已经是看在兄弟情义上手下留情了。
让他不甘的是,自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输在生与死的界限。
周叔容打量着周朗星努力压制情绪的面容,慢条斯理道:“你光明正大将我打败,我没有怨言。但你不敢上阵便想捡漏,太便宜你了。周朗星,我看不起你。”
他伸出手按住周朗星的肩膀,眯着眼睛,温声道:“我有预感,你这一晚不会太平了。”
这一只苍白的手,按下去,穿透了皮肉,周叔容仿佛能握到他粗大的骨头。不同,却很凉,丝丝缕缕,令人折磨。周朗星打了个寒噤,他转过头看向了周叔容。
周叔容对他露出一丝微笑。
周朗星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收回目光,纳闷地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肩膀。
秦烟已把餐盒放在餐桌上,招手唤他过去吃饭。
这次不在小茶几上吃了?
周朗星下意识看过去,看到茶几上的香炉,上面斜斜地插着一根胖香烛。
他边走边往回看,香烛燃烧后的烟雾飘动的轨迹很奇怪。
似乎……
似乎有什么人,站在旁边,深吸一口。
周朗星的心神变得不大安宁,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得很入迷,膝盖直接撞上椅子的边角,撞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秦烟正拿出白盘子,预备将菜装盘。有客人,当然不能太随便,要有一点仪式感。
听到动静,他慌得将盘子往桌上一放,就立刻过来查看。
“撞到哪条腿了?痛不痛?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他眉眼俱是真心实意,实在害怕对方刚好的腿又伤到了。
周朗星不说话。
秦烟很急很气,他蹲下来,看了看,又仰起头问:“到底是哪条腿呀?”
他仰起脸的模样实在太乖。
周朗星忍耐地磨了磨指腹,好想捏一捏他的脸。
男人的骨架一般都很硬朗,跟柔软不沾边,只有胖子的脸才好捏。秦烟也不胖,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张脸捏上去应该是柔软有弹性的,就像牛奶味布丁的手感。
周朗星不动声色地舔舔牙齿。糟了,不仅手指痒痒的,想在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捏一捏,如今连牙齿都变得痒痒的。
捏一捏已经不够劲了,还想更贪婪一些,咬一咬,用两侧的尖牙磨一磨才能知味。
唉,周朗星,你有些异想天开。
他暗自唾弃自己——路都不会爬,还想走?
客厅,香烛上的烟雾恢复了正常的飘动轨迹。
周叔容停止吓唬弟弟的幼稚行为,慢慢地走过来。
他面无表情,平静到可怕的目光在二人面上游动。
他在周朗星面前打了一个响指。
周朗星自然听不见的。见他仍是那副痴呆模样,周叔容蹙眉冷声道:“想什么?”
“朗星,你在想什么?”秦烟仍然心悸,双目关切地望着他,“不痛了?”
周朗星眨眨眼,有心使用苦肉计的,但看不得秦烟惊慌失措的模样。
“不痛了。”
秦烟看着他,双目不知何时含着一滩光影。
周朗星放轻声音,“真的……好吧,就痛了一下下。”
“是刚拆石膏的腿?”
“……是。”
说完又懊悔,尤其看到秦烟眼中忧愁的光,如果世间的正面情绪都能转移到他人身上,他恨不得把自己见到秦烟的心情全灌入他眼中。
他应该笑起来。
就像初次见面,弯着眼睛,阳光轻轻躺上去,全身都在发光。
“你不该……”
秦烟抿住唇,他想说周朗星不该现在过来的,但人已经过来了,说再多也无济于事。这些话说出来像抱怨。
周叔容冷视许久,忽然躬身,凝视着秦烟琥珀色的眼瞳。
在秦烟的眼中,他看到了属于周朗星的倒影。
倒影在笑。
张开嘴,大笑。
他感到自己在天旋地转,仿佛要被吸进那张嘴中,被嚼吃得一干二净。
砰——
桌上没放好的白盘子忽然坠落下来,碎成一地。
秦烟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慌乱地逃窜,头顶重重撞到周朗星的下巴,两人痛得五官皱起来。
秦烟两只手捂住脑袋,痛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朗星捂住下巴,咬到舌头了,痛得眼角飙出泪花。
片刻,痛感下降了。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笑出声来。
“抱歉抱歉,”秦烟有些懊恼地说:“我盘子没放稳。”
“那该是我先道歉,不小心撞上椅子,才让你担心了。”
秦烟伸出双手,作投降状,“我们翻篇,不要再说道歉之类的话了。道来道去,菜都要凉了。”
周朗星没意见,赞同地点头。
“我重新拿一个盘子,装盘后,我们就可以吃晚饭了。”
“那我清扫地上的碎瓷片。你就别沾手了,我怕你重蹈覆辙!”
“好吧好吧,扫帚在那里。”秦烟指了指方向,“对了,饮料有可乐和橙汁,你要哪种?”
“是冰的?”
“当然啦!”
“可乐,肯定冰可乐!”
秦烟比了一个OK的手势,先把剩下的盘子往里推一推,便转身回厨房。
周朗星扫完碎瓷片,再蹲下来,用抹布用力来回擦拭,务必赶尽杀绝,不留一丝碎屑!
他如此仔细,神情还有些温柔。又直又密的睫毛轻垂着,在高挺的鼻梁上落下小片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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