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林户是迷路了还是怎么……应该不会是遇到点别的意外吧,他晕乎乎地想,应该也不会……
顿了顿。
他终于是看到了林户。
虽说只隔了几步的距离,可晦暗的光线让他一时间辨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林户蹲在台阶旁,脚跟还趴着一只正吃着香肠的猫。
“…林户。”被酒浸染的喉咙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艰难到每说一个字都扯得疼。
“您先喝点水。”林户闻声看了过来,递给他一瓶水。
柏梵木讷地接过,僵硬地喝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伴随着撕扯感的淡褪,他才勉强地接受这不是梦的事实。沉重地叹出一口气道,“你哪儿来的吃的?”
“…”林户看了眼猫后知后觉地回,“一直在车上备着。”
哦对了,柏梵颤悠悠地站起身想,林户可能真的是哆啦A梦,什么都有。
“小心。”林户扶过他,“您现在好点了吗?”
“……”柏梵多一眼都不敢停留在那吃得正欢的小猫身上,佯装无碍地点了点头,催促道,“回去吧,都快冻死了。”
“…好。”
林户不舍地瞥了眼猫,它似乎有所感应地停下来扭头小跑了过来。
是害怕下一次再也吃不到好吃的东西吗?还是不想再孤单地待在这儿?
喵。
它声音细小地叫了一声。
“等一下。”林户于心不忍地对它说。
把柏梵扶到车内后,又立马在小柜子里翻找出许多吃的东西捧到它眼前,“这些够吗?”
喵。
低落的叫唤声。
“怎么了?”林户茫然,看着猫伸出爪子挠他的裤脚,抓得力道不大,但每一下它都像是使出全力在挽留他。
光线昏暗,放大的瞳孔发着光,林户纠结地看了眼车内休息的柏梵,又看了眼缩在脚边的猫。
好冷,似乎又要下雨了。他想,要不就把它带回去。
“柏总。”林户下定决心地喊了一声。
睡得浅的柏梵并不打算睁眼。
刚才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继而又莽撞地在左胸口跳动。说不出所以然,只是归咎于酒的后劲太过强烈——头昏脑胀,太阳穴痛得要命,全身的所有神经都搅在了一起。
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掩饰内心的混乱与恐惧。紧闭双眼安慰自己,或许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他并没有遇到什么流浪猫,它也根本没有与自己握手,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他,只是喝醉了。
飘雨了。
林户不打算叫醒柏梵,径直走到车后备找了一个箱子,拍拍边缘,轻声地问它,“你想跟我走吗?”
没有任何犹豫的。
小猫钻进纸箱子,探出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背。
“…好。”林户心暖暖的,浮去大衣上的雨丝盖在它临时的小窝。
-
一晚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醒来的柏梵反而更清晰地记得昨晚所发生的种种,以及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那双眼睛,独属于林户的阴郁,却又掺杂着隐晦真挚的情愫。
不太明朗。
揉按着太阳穴,艰难坐起身,柏梵尽可能地不去想他那双眼睛。
想多了避免不了会心烦。
呼——
坐在床上缓了会儿神,柏梵才慢慢地直起身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冲去身上的酒气和颓丧。
索性就结束吧。
氤氲的水汽充斥整个洗手间,温热的水流滑过脸颊模糊他的视线,让本就混乱的思绪更是不堪。
他也不是一定要和林户,明明早就该结束了的。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过了这么久?
他不应该感到厌倦吗?为什么会这么久?一年?两年?
……
头痛欲裂。
柏梵狼狈地关了水龙头,随手拿了一旁的浴巾搭在身上,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出浴室。
下一秒,双腿发软地瘫坐在沙发。
…到底是林户,还是猫?柏梵想不明白了,但不论是什么原因,此刻的结果是他再一次坠入了空洞漆黑的深渊,摸不到底也看不到光亮。
痛。
他的头、他的四肢、他的心……他的全部都痛。
不止是痛,还有,他又想作 爱了。
好像只有这极端的发泄方式才能让他不被深渊反噬,挣脱出来。
以前如此,现在亦是。
——即便这不过是出于本能地自我麻痹。
柏梵焦躁不安地撞着脑袋,一下一下的。可惜现在除了林户,他一时间找不出还有谁。
“柏总?”林户正要敲门,房门就被无征兆地推开了,他定了定神继续说,“我看现在已经是十点了,您应该还没有吃早饭,就下楼去买了点。”
声音轻柔,像是一阵风。
柏梵不由地松了松紧攥的手,颔首示意他进来。
“您昨晚喝多了。”林户说,“这杯热牛奶您先……”
话还没说完,林户的嘴唇一热,伴着一阵刺痛,柏梵欺身将他抵在玄关,强势侵略地吻住了他。
猝不及防,退无可退。
与其说是吻,倒不如像是发泄地咬。
唾液中掺杂着血腥味充斥整个口腔,柏梵没有停下收敛的迹象,他紧闭双眼在咬他,舌头疯狂地在内里搅动,从舌尖到舌根……颇有将其吞之入腹的错觉。
比上一次来得更为强势,也更为失控。不单是林户感受到了,柏梵也觉察到了,但是他停不下来。
像是宣泄,也像是反抗。柏梵就这么溃乱地吻他,顾不上倾倒散落一地的牛奶,也顾不上呼吸紊乱几近窒息的彼此。
混乱,狼狈。
长达五分钟之久,柏梵恍惚地睁眼,看到满脸通红眼眶湿润的林户才回神地停下。
他崩溃地连连后退,步子踉跄。
“……”林户被亲懵了,彻底懵了,立在原地惊慌失措地望向柏梵。
结束了。
柏梵退到柜子前,怔怔地与他对望。方才睁眼的一瞬间他好像抓住了光亮,好像在深渊里找寻到了什么。
“林户。”
对视良久,柏梵缓缓开口,极力保持冷静就好似刚才没有发生任何。
林户惋惜地看了眼散落一地的早餐,再回看眼前的柏梵,某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又是,又是这般惹人心疼。
柏梵哽住,压下所要说的话。
该如何形容他的那双眼呢?
这是柏梵长久以来困扰的事情,不止今日昨日,往后他都难以诉说他那双饱含泪水的眼。
苦杏仁般,他无言地望着你:迷离、懵懂、真挚、固执……
又如仲夏夜般的恬静,垂眼的瞬间恍惚能看到晨间熹微。再一抬眼,震颤的眸子晃着醉意让你痴迷沉醉却也心软。
就是,在眼泪落下的前一秒,你根本说不出任何话冰冷的话来。
“…下楼吃吧。”柏梵改口说,“昨晚确实喝多了。”
林户依旧没缓过神来,眼眶蓄着被呛到的眼泪,茫然无措地“嗯”了一声。
“我…”趁着眼泪还没掉落,他本能地抬手蹭了蹭,又滑下去替他擦拭唇角的血痕,强装镇定地解释,“现在还没完全酒醒。”
牵强至极。
偏偏林户信了,他认真地点了点头,“那您再休息一会儿,我等下过来叫您。”
“没事,下楼走走会好一点。”柏梵转移视线,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太阳穴又隐隐作痛,“这个…等下叫人来打扫就行,你不用收拾了。”
“好的。”
说罢,柏梵便去换衣服了。
客厅只剩下思绪和这狼藉一团乱麻的林户。
真是醉酒的缘故,还是其他?林户不得而知。只是直觉告诉他,柏梵似乎并不太好。
到底怎样才能让他好受一点呢?林户怔怔地站在原地想。
好像,好了一点。
柏梵心不在焉地扣着衣领的扣子,凌乱的思绪也慢慢地落了下来,被那一阵柔和的风抚平。
穿好衣服,他抹开满是水雾的镜子,打量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默念,“都已经过去了。”
对,已经,过去了。
“走吧。”
恢复如常,柏梵走到客厅对他说,“…你看什么呢?”
林户的身旁多了一个纸箱子。
不会是……
“柏总。”林户惴惴不安地抬眸,又怀揣着几分期待神色。
下一秒,柏梵看着他蹲下身抱出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同样瞳孔放大地对他说,“你还记得它吗?昨晚找到你的时候它一直陪在你身边,很乖。”
是吗,记不太清了。柏梵沉默,即便眼神飘忽,但还是强装镇定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都已经过去了”、“它不是柏柏”、“自己已经长大了”、“过去了”……
诸如此类。
“起初我以为它是饿了,给它喂食。”林户说,“它很乖很懂事,会安静地等我拆包装,我递给它吃的时候它还会上前蹭蹭我的手…”
“所以呢。”柏梵打断他,不着痕迹地别开视线看他怀里的小东西。
不吵不闹,就静静地由林户抱着。
一大一小。一样满怀着期待,一并无保留地望向他,无处遁逃。
是很乖,还…很聪明。
“我们离开的时候,它还跟了上来。”林户觉察柏梵并不讨厌,即便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柏梵会忽然的失控,然而冥冥之中,它出现了。
一晃一晃的,迈着坚定的步子跟了上来,看看林户又看看柏梵,不再陌生反而是亲昵不舍地绕他脚边。
“感觉很奇妙,像是某种缘分,你找到了它,它选择了你,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像是…”林户微笑地看了眼怀里的猫,抬眸继续说,“一种宿命。”
宿命。
听起来怎么有点悲伤。
林户尝试重新措辞,“是一种……”
“所以是你想留下它。”柏梵转身,背对着问他。
“…是。”林户点头,绕到他跟前,“其实原本想偷偷自己养的,但是它先选择的你。”
“……”柏梵蹙眉掩盖自己的内心的汹涌澎湃,径直走向玄关拿了大衣道,“你想养就养,扯这么多废话做什么,什么选择我?当时我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语气有点冷淡。
“还有,你带它看过医生,做过检查吗?”柏梵压着胸口的酸胀,瞥他一眼,“你以前养过猫吗?你知道它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你都了解清楚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掷给林户。
“真的吗?”
林户眼睛亮了一下,似乎只停留在前半句,欣喜地点头漾着笑把猫高举到他眼前,“看,它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希望你也是。”
“……”柏梵不愿看他眼里的光,太过刺眼。
沉浸在喜悦里,良久,林户忽而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们都不会再孤单了。”
像是在对自己说,像是在对怀里猫说。
又像是,在对柏梵说。
莫名其妙。
柏梵头疼地扶住门框,缓了很久才压下心中的冲破而出的悲伤。
第38章 暖调油画(28)
在杭城待了有半月之久。原本以为柏梵口中的多待几日不过几日,毕竟除工作外还有其他很多事情,尤其是在这年间。
可柏梵似乎并无回苏城的念头,接连几日饭宴邀约都以身体不适为由一一婉拒了,出于礼数也叫人送去了年礼。
今非昔比,人情世故方面也由不得他任性。
——也不知柏钰见到了会作何感想。
算了。
柏梵不再多想,想多免不了又该情绪失控。
真是奇怪,他居然会自我克制了。
柏梵自嘲地笑了笑。
说来也怪,原本以为他会接受不了身边多一只猫的事实,或者会被勾起某些不好的回忆。可竟然,无事发生,除了承认猫的存在,其他……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大的反应。
之前,着实是太过应激。
冷静下来的柏梵回想了年前惊慌失控的场面,连锁效应般他对身边一系列的事都产生了抵触。茫然不知地沉溺在性快感之中以此麻痹自我。
现在想想,那段日子竟有些羞愧,对林户。
最为过分、难以克制的程度,竟险些到了让林户晕厥的地步。他疯狂地做,失去理智地做,企图压抑搅动欲冲破内心的崩溃。
第一次。
柏梵发誓这也将是唯一一次。他见不得林户那含泪的双眼,蒙着情 欲和忧伤凝视自己。并且,他自己好像还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是埋藏在他心底深处,一直自我消化的事。
混乱,无逻辑。
但愿林户没有听到,或者他无暇顾及自己所说的话。
……
后来,柏梵闭上眼叹了口气。出于愧疚与自责,给了林户一大笔钱。
但,他不收,擦着泪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大堆。具体说了什么柏梵记不太清,只知道那天他哭得比任何时候都伤心,说不出来的难过,是和一年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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