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已诙谐到择选以“辆”为单位了。
只是说归说,两人谁也没再丢过小年心爱的纸箱子。
柏梵竟也妥协地接受纸箱子存在到现在的事实。即便他还是会要求林户定期买一个新的猫窝。
“要是实在放不下,就把其余的全都处理掉。”
见立在房门口不为所动的林户,柏梵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即使他知道买了很多,但一走近还是不免和林户一样愣了片刻。
房间不小,毕竟原本是当储物间用的。现在堆满了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猫窝,不知晓的还以为是搞猫窝批发呢。
“嚯…竟然有这么多。”柏梵感慨了一番,想了想对林户说,“下次就别买了。”
林户点头,“那这些送到附近的流浪猫收养站,顺便买一些猫粮一起送过去,您看可以吗?”
“看你。”柏梵单手插兜,坐回沙发说,“你自己决定就行。”
他很放心林户做事,有时公司的事宜也会选择性地到交由林户代办。比起那些心怀不轨的下属,他更信得过林户。他甚至在考虑是否该让林户升个职,凭他这能力做助理还是大材小用了。
只不过,安个什么职位为好呢。
这倒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毕竟高层内部老一派不满柏梵的大有人在,若不是现下被压制不好公然挑衅,指不定又该滋生事端。再者也并不是没有闲言碎语进到他的耳朵,或多或少,总有那么点儿。
老实说,柏梵倒是不在意,反正就是看谁熬得过谁,他也并未把他们放在眼里过。只是身为话题主角之一的林户,他的反应着实令他意外,似是局外人丝毫不受影响。一时间分不清他这是愚钝还是睿智了。
“好的,柏总。”林户说,“那我一会儿就叫车来把这些送去。”
柏梵心不在焉地颔首。
有点看不太懂面前的林户了,总觉得没了两年前的青涩稚嫩,也没了当初最纯粹的讨好。
可至于多了什么,变了什么,他也只能泛泛地说“成熟”二字,其余便难以细究。
“怎么了?柏总。”林户觉察身上的视线,就势望了过来。
“…没什么。”他与之避开,随口提了一句,“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说来也巧,关系持续近两年,身为金主的柏梵竟还真没一次表示过。是他不够慷慨大方吗,柏梵想,倒也不是,平日里他也会心血来潮地赠予林户一些,譬如是名表名车。心情好时也丝毫不吝啬于金钱。
可为何明知道他生日就没了其他表示?
“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林户掩饰内心的惊讶回,手上的动作都顿了顿。
“一个月啊。”柏梵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似乎只是单纯得提了一句,再无下文。
待林户离去,反应迟缓的柏梵才想明白缘由——并非他不想,而是恰恰好总在那段时间分开,出于某些原因。
多半归结于那阴沉潮湿的梅雨季,他想,怪那晴不了的天,怪那长达数日、黏黏腻腻惹人烦躁的雨。
一想到此,柏梵不免担忧起今年的梅雨季会有多少时日,但愿不要太久。
-
有关小猫为何钟情于纸箱的原因,林户曾在猫咪行为学中找到过答案——纸箱可以给它们提供一种舒适、安全、有趣的环境,其次出于先天的狩猎心理,纸箱可以完美隐蔽它们。
可是,小年是不是对自己的体型存在一些误解。
林户懊恼地看着一辆半挂艰难又执着地钻进纸箱子,挤了半天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认清现实,将前面两只小手垂在外边耷拉下来,一脸无辜地与他对视。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林户宠溺地在它面前蹲下,轻柔地摸它。
小年晃晃尾巴回应他。
“怎么这么乖啊,小年。”他再一次感叹。
柏梵一进屋,还没来得及将身上沾湿的外套脱下就被眼前这一幕勾去了目光——
背对他的林户正在用猫棒逗小年。
即使只看到了他的后脑勺,可藏匿不住的宠溺都快溢满整个屋子。
“小年,看这儿。”林户动了动猫棒,“抓住它,不能让它跑了,快。”
别看小年现在是一辆半挂,但狩猎天性未泯,矫健依旧。后腿发力前腿一蹬,身子悬空一下子就抓住了玩具鼠,再是稳健落地。
林户夸道,“小年真厉害,再来一次。”
说着,猫棒甩到另一侧,小年一猛冲紧紧咬住小鼠尾巴,再次狩猎成功。
“小年好棒啊,真是聪明的小猫。”林户摸摸它的头,贴近亲了一下。
……
熟悉的画面。
立在玄关处的柏梵,目光呆滞,只觉心口某一处隐隐紧缩了一下。
沉浸在逗猫欢乐中的林户并未察觉已然到家的柏梵,还是小年最先觉察,噌的一下跑到玄关,竖起尾巴贴他裤腿上蹭。
“你回来了。”林户迅速坐起身,掸去身上的毛,略显尴尬地道,“我以为您要六点才下班。”
“外面下雨了?”走近,他惊讶地瞥了眼窗外,不知所措地替他拂去肩身的雨水。
“嗯。”柏梵脱下衣服说,“有点事情就提前回来了。”
“是这样啊…”林户抬眸与他对视,紧随之抿了抿嘴。
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柏梵发问,“怎么了?”
与此同时,一旁的小年翻了个身。
“你不打算摸摸它吗?”林户指了指小年,“我最近在看猫猫行为学,说小猫冲你翻肚皮是意思是想要你摸它。”
柏梵垂眸,对上小年的目光——它期待地晃了晃尾巴。
“你看。”林户蹲下身摸它,“你可以试着这样摸摸它。你看…小年真的很喜欢。”
不为所动的柏梵立在原处,兜里的手不知所措地摩挲着内衬的布料。
“我还看了点猫猫心理学。”林户一边摸它,一边仰头与他对视,“其实猫猫很敏感的,它能感受到你对它的喜欢,还有厌恶。”
静了静。
林户抬手握住柏梵的手,轻轻往下拽了拽,放到小年的脑袋上,笑着说,“你看,你就这样摸它,它就知道你对他的喜欢了。”
“是不是?”他抬眸认真地问。
毛茸茸,软绵绵。
柏梵手指僵硬,沉默不言。
林户覆着他的手,语气温柔地继续道,“你还可以说,小年真乖,小年真可爱。”
咕噜咕噜,小年开心地发出拖拉机的声响。
“就是这样。”林户眼睛亮亮地看他,“小年很喜欢你。”
“……”
原本微凉的手不知何时暖了起来。
“小年好像饿了。”
说罢,主修猫猫行为学的林户起身走到另一房间去拿吃的零食,独留柏梵在玄关。
摸开心的小年愉悦地绷直身子,小爪子挠了挠他的裤脚,然后一整个身体乖巧地匐在他脚边,等待林户的投喂。
“……”反应良久,柏梵终于迟缓地开口,“小年…真乖。”
声音不大,但猫的听觉敏锐,它轻柔地摆了摆尾巴。
他强压下胸腔内涌动的悲伤,低声地又说了一遍,“小年真…可爱。”
和它一样的乖巧、可爱。
抱着一大袋冻干零食的林户立在拐角处,没有立马走近。突然不想打扰这一美好的时刻,他感慨地笑了笑。
这一角度是玄关的视觉盲区,柏梵并不能看到他脸上漾开的笑,等他缓过神抬眸时,林户递给了他一颗冻干。
“你喂他。”他说。
接过冻干放在手心,柏梵慢慢地展到小年眼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怀揣着一颗心。
真挚,却也不安。
小年并不着急吃,而是在他手心仔细地嗅了一番又舔了舔,似乎是在回应他。
——那说好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还要再来一颗吗?”林户笑着又拿了一颗问。
话音未落,小年竟主动地伸出爪子搭在柏梵悬在半空的手。
“……”林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欣喜地问,“小年,小年这是在握手吗?”
“可…可是我从没有教过它握手啊。”太不可思议,林户激动地话也说的磕巴,“小年,太…太聪明了吧。”
“你看到了吗?就刚才。”
柏梵大脑发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手心存留的温度又多了些许。
“可以再来一下吗?”林户蹲下身问,“还是需要再来一颗冻干?”
小年眨了眨眼,换一只爪子扣在柏梵早已僵硬的手心。
“好像,好像是有人教过它一样。”林户再次震惊,“小年居然还换了一只手,你看到了吗。”
“……也许吧。”许久,林户才听到他的回答。
沉沉的,闷闷的。
可能是蹲久了的缘故,他双腿沉重地直不起来,费了很大的劲他才艰难地依靠墙站起来,双眼发昏地站了近一分钟才走到沙发。
太,太熟悉了。
恍如昨日。
林户心不在焉地给小年又喂了一颗冻干。
看着他步履维艰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僵住,缓缓地收敛嘴角,脑海里浮现出方才柏梵眼里不合时宜的难过。
“柏总…”林户轻声唤了他一声。
身影落寞。
“您…您还好吗?”
他本是想让柏梵开心的,但好像,并非如此。柏梵所承受的痛苦似乎是远超于他的想象。
静了片刻。
又酸又苦,柏梵蹙起眉咽了一下喉咙,尽力将这喉口的苦涩压下去,强装无恙地解释, “蹲久了,腿有点麻。”
“对了。”避开林户的目光,他看着手机屏幕说,“你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出门吃饭。”
林户点头,纵使他迫切地想去知道柏梵的过往,知道他所经历的事,可面对他的避而不谈与话题转移,也只能无能为力地深叹一口气说,“好的,柏总。”
下意识地认为是应酬,便挑了件正装换上,“我先去把车开过来。”林户说。
闻声视线停留了几秒,柏梵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心想正式点也好,难得过一次生日嘛。
第40章 钝刀(11)
柏梵第一个朋友,是一只小狸花。
名为柏柏。
其实,原本他有想过换一个名字的。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唯有柏柏是小狸花最喜欢的。每每一唤,它都会动一动耳朵,晃着尾巴一蹦一蹦地朝他跑来。
脚步一深一浅,跑快了就有些歪歪扭扭的。
“慢点,柏柏。”柏梵心切又担忧地冲它跑去。
柏柏扑到他的脚边,高高翘的尾巴蹭着他的裤脚,委屈又思念地与他撒娇,像是个等了很久很久生怕找不见的孩子。
“下次不许跑这么快。”柏梵心软又心疼地摸着柏柏,顺着它柔滑的毛发轻轻地抚摸,俯下身用鼻尖蹭蹭它仰上来的小圆脑袋。
柏柏眨眨眼,瞳孔放大,应该是听进去了。
七八月的假期,整整两月,柏梵没再出过一趟家门。
柏柏原本快好了的腿,又再一次变得血肉模糊,它虚弱地瘫在地上,像是受了惊更像是太过疼痛,腹部一上一下竭力地呼吸着。
那一幕的场景,于柏梵而言,至今仍是历历在目,那一阵一阵的痛犹如钝刀一次又一次地捅他心脏,每一刀都致命地戳中心脏中心。他双手紧捂着胸口,试图以大口呼吸去缓解。
唔。
柏柏痛苦地呜咽着,眼泪浸满眼眶,柏梵跪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漠然的柏钰,抓住裤腿苦苦哀求,“我会乖一点的,我会乖一点的,可不可以不要伤害它?可不可以……”
几近窒息,柏梵使劲地咳嗽。
愤怒、悲恸、害怕、惊恐、担忧……种种情绪压抑在他心里,他甚至不敢直视柏柏——是自己牵连了柏柏。
柏钰无动于衷,不再多看一眼脚下的猫,烦躁地揉了揉眼,无情地警告他,“柏梵,你应该清楚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大抵是那段时日的柏钰太过繁忙疲惫,没有心思管这些事情,又或许他以为柏梵会明白他的意思——就和他身边那些无用的玩偶一样,丢掉,一并抛弃。
“对不起,对不起……”柏梵无助地抱着柏柏,茫然无措地狂奔在路上。
夏天的雨声势浩大,却也猝不及防。
柏梵不记得跑了多久,只知道是跑得越来越沉重,抬不动步子。雨水浸透了他的身子,鞋子沾满了污泥,虽狼狈好在是赶到了医院。
愧疚的柏梵一声不吭地蹲坐在地上,麻木地任凭医院的其他工作人员帮他换衣服,眼神空洞地注视着被门阻隔的柏柏。
愿柏柏平安无事,他在心中默念。
……
默念了近百遍,柏柏腿上缠满绷带地抱了出来,麻药让它难以动弹,但听到柏柏时,它摇晃尾巴予以回应。
尾巴蹭着柏梵的冰冷的手,软软的,似是在安抚他,无声地告诉柏梵:柏柏没有事情。
柏柏一向是一只乖巧懂事又勇敢的小猫。柏梵将头埋进它的毛发里,声音发抖,“我要把你好好地留在身边,绝不再受一点伤害,绝不…”
他眼神坚定,紧紧地将柏柏拢在怀里。
柏柏恢复得快,也恢复得好。
那几月柏梵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柏柏身上。柏柏学会了握手,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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