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月手指敲着桌子,看着跪下的刘钦,冷声说道:“刘大人该不会以为,剿杀了土匪,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吧?”
刘钦怕到连声音都在颤抖,他不敢起身,等着曲明月开口判定。曲明月见他这模样,施然开口说道:“你知不知道,那批被抢的种子里逃出来一个混进了上阳,到都察院面前告了一状。”
刘钦慌忙摇头,求饶道:“什么?这……这和下官没关系!……是那群土匪!他们看不惯老祖宗一家独大,想要给老祖宗使绊子、抢生意!我……我本想写信求告老祖宗出手解决了这批土匪,但……顺喜公公来信说叫我尽快把手里的人送出去,下官这才一直没动,只等老祖宗来吩咐。”
曲明月听到这个名字后笑了一声,接着变了话口,对刘钦说:“你手上的种子还有几个?”
“六……六七个。”刘钦老实回答。
“我在原先的地方没见着他们。”曲明月说。
“是,下官已经讲他们转移到了自家的地牢里,避免有人通风报信。”刘钦说。
听到想听的答案后,曲明月偏头吩咐折目道:“拿上名单去对了,看看是哪几个被抢走了,哪一个逃跑了。余下的全部处理了,被土匪抢走的也寻个机会就地埋了,别叫人觉察出什么端倪,悄悄地做。”吩咐完这些,曲明月又去看了刘钦,淡漠地说道:“至于你,此事过后,亲自到老祖宗跟前去解释吧。”
折目会意,将刘钦提起来,叫他带路。刘钦七仰八叉地站起来,来不及跟曲明月道别,就被折目提着后领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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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折目清点完人数回来,曲明月坐在曲明驰的房间里等,见折目进来便问道:“查清楚了么?”
“一共送来十一个人,被抢了四个,褚良秀逃走了,刘钦家的地牢里还有六个。我对了姓名和籍贯,都是名单上的人。”折目回答道。
“这还只是在渡川的,没送来渡川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这么大的生意,难怪那帮土匪见了眼红呢。”曲明驰放下手里的书,转身端来一个香炉,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手捡了块香料进去,“勃西各处通信也是通过渡川传出去?”
“李仕奴有自己的人手,传信都有特定的讯使,你要想从这上面动手很难。”折目说。
“那就只能先把渡川的事解决了。”曲明月盖好炉盖,又和折目说,“你想个办法遮掩刘钦的视线,把那批人送进上阳去。等进了上阳再报信给朱燊,朱燊自会派人接应他们。”
“那恐怕会惊动李仕奴。他可能已经对褚良秀起疑了,此刻再送人进去,只怕叫他生疑。”折目说。
曲明月沉思片刻,想到一个办法:“洧州旱灾还等着粮食,裴涪派了人去护送,理应要回上阳述职。可以让他们跟着圳南军混进上阳,渡川届时无暇顾及,倒是能够瞒过李仕奴。”
折目想了想,说道:“倒是可以,不过等他们返程还要好几日,这期间还得考虑这些人的去处。表面上说了暗中处理掉,但活生生的六个人要藏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折目说的不无道理,若是在等候圳南军返程期间李仕奴失去了耐心,亲自派座下杀手来灭口,那就不是简单地躲藏就能解决的。
但曲明驰还在渡川,他还在和那些土匪纠缠。曲明月突然有了一个冒险的想法,虽然冒险,但至少能够牵制李仕奴一段时间。
“那就把这些人送进土匪窝里去。他们既然眼馋这桩生意,那这些人交到他们手里,多半也能叫李仕奴动手前三思片刻。”曲明月说。
折目对于这么冒险的想法有些吃惊,问道:“你就不怕那些土匪先下手为强,如了李仕奴的意?”
“如果他们抢人是为了杀人,褚良秀早就成为一缕孤魂游荡渡川了。可见他们的目的不是杀人越货,毕竟那趟车上的货就是这些人。”曲明月说,接着他转头问折目:“曲明驰还没回来?”
折目点头说道:“他还在和那些土匪纠缠。说来奇怪,他和那些土匪纠缠了四五天竟还没剿灭他们,莫不是有什么想法?”
曲明驰应该不知道他们的盘算,但拖了这么久确实有些奇怪,曲明月碰了碰下巴,说道:“等他回来我再和他商量一番。你先去看住刘钦,别让什么人给他报了信,暴露你我的身份。”
折目点头,转身离开了院子。劝芳拿着一件衣服走进来,正碰见折目出来,曲明月坐在里屋,他走进去说了一声:“公子,侯爷回来了。”
曲明月抬头对他说:“你叫他来,我有些事和他说。你去叫风眠准备些热水,一会儿我与二哥哥谈完了好叫他沐浴休息。”
劝芳点头,把衣服放下来,转身去把曲明驰喊了过来。
曲明驰解了袖缚,随手交给了风眠,听到劝芳说曲明月有事找他,改道去了后院房间。
“听说你有事找我?”曲明驰进来,看见曲明月示意他关门,他便顺手关了门,坐到曲明月身旁去,“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刘钦今日来门口鬼鬼祟祟的偷看什么,正被我撞上。”曲明月说,“我把他请进来问了些话,发现他身上果然有问题。”
曲明驰一听严肃起来,“果然?该不会和那群土匪有关系吧?”
曲明月一笑,说道:“这说法不严谨,刘钦的确和那些土匪有关系,不过他们并非合谋关系。若我猜得不错,褚良秀之前或许告诉过你他是在遭遇土匪时趁乱跑出来的。”
曲明驰心虚地摸摸鼻子,对这件事闭口不谈,曲明月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道:“我诈了刘钦一番,从他嘴里知道了些事。他是听上阳的人吩咐,往上阳送人,也就是说,褚良秀是从刘钦手里逃出来的。”
曲明驰一听,震惊之余偏头思考道:“竟是这样……难怪刘钦见我时奇奇怪怪的。”
曲明月点了点头,接着说:“他家地牢里还藏了六个人,我暂时假装上阳的上线唬住了他,但我担心上阳来人灭口,所以想提前转移这些人。”
曲明驰垂眸思考,考虑着曲明月的话,问道:“为何不直接把他们送去上阳?你依太子的吩咐前来调查,他们送进上阳,叫太子接手不是更好?”
曲明月摇头否定了他这个想法:“我也这么想过,但问题是怎么能保证那些土匪不会再抢第二次?二哥哥,不是所有人都有褚良秀那般的运气和胆识的。”
这话说的不错,那群土匪会抢第一次,就会抢第二次,贸然送他们去上阳找朱燊接应,半途遇上土匪那就和送命无异。曲明驰沉思片刻,抬头问曲明月:“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着护送赈灾粮去洧州的圳南军回程要到上阳述职,或许可以请他们帮忙。不过,等他们回程经过渡川需要几日时间。”曲明月斟酌了一下,贴近了曲明驰小声说道:“所以在此期间,我想请二哥哥帮个忙。”
第六十七章
申天河才回到天山寨,就知道了高天鸿突袭失败的消息,所幸只死了几个人,高天鸿没受伤。申天河来前高天鸿还在满嘴脏话地骂人,见到申天河来了,高天鸿才闭了嘴,抓着他让他出谋划策,给那几个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申天河穿着长衫,看上去不像是土匪,倒更像是书生。他听到高天鸿愤怒的请求, 也没什么表情变化,反而是坐下来摇着一把扇子,问道:“来人是谁?竟连大哥都敌不过。”
高天鸿呸了一声,愤愤道:“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毛头小子,箭法竟然这么好。我看他带领着圳南军,裴涪手底下还有这么年轻的将领?”
申天河收了扇子,捏在手里,说道:“裴涪才派了人来护送粮食去洧州,如今他们计划落空,裴涪一声令下调走了他们,转而又换个人来剿匪。他干什么这么累呢?”
高天鸿听不懂申天河在说什么,他现在只想泄愤,但他又不敢正面迎击,想让申天河想些计策来暗中对付山下的曲明驰,“管他换了谁来!他杀了我们几个弟兄,我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二弟,你脑子好使,你想想办法,杀了那个毛头小子!”
申天河没接话,他记得裴涪手下没有善弓箭的将领,更没有什么年轻人,思忱半晌后他沉着脸说:“恐怕他不是圳南军将领,而是段如海手下。段如海在勃西牵制着外族蛮夷,对内还要打理跟咱们一样的土匪,若他是段如海的手下,只怕不容易收拾。”
高天鸿一皱眉,看上去不甚高兴:“什么意思?”
申天河叹了口气,安抚高天鸿道:“若是来的是圳南军,咱们还能百般迂回一下,将他们一网打尽,不足为惧。但是大哥,那人可是段如海手下的人,他的箭法大哥也领教过了。去年段如海回京领赏,他手底下正有个年轻人,被皇帝封了从二品的侯爵,一步登天。听闻他驻留京中,恐怕这次前来剿匪的就是他。”
高天鸿一愣,段如海的威名他自然是听过的,只不过他和勃西边境相去甚远,段如海鞭长莫及而已,所以他才敢在渡川放肆。
高天鸿坐下来,许久后锤了一拳桌子,说道:“那总不能叫我们在这儿等死吧!”
申天河想了想,说道:“他来渡川也有些时日了,要来剿匪早就打上山来,不然就在山下一把火烧上来,也好过他什么都不做。如今看他好整以暇地在山下安营扎寨,摆明心思是要跟我们耗。”
高天鸿一听,扭头就说:“我去城里抢点粮食来,咱们跟他耗!看谁耗得过谁!”
申天河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若是曲明驰强意要来打,那也是有一场好打的,段如海手里没有胆小怕事的人,有条件直接就干,这才符合勃西军的风格。但曲明驰没强攻,他选择了守,就在山下坐着守。
这就很奇怪,曲明驰剿匪名正言顺,哪怕有损耗也在情理之中。高天鸿突袭被击败他也没追上来,而是放走了,除非他忌惮着什么,不敢强行动手。
想到这儿,申天河扭头问身边的人:“那四个人眼下还关着?”
那小兵点头,回答道:“关着呢,兄弟们看得可严了。”
高天鸿不知道申天河为什么说起另一件事,疑惑地看向他。申天河看见他这样子,便笑着解释道:“大哥还记得今年开春我们抢的那几个人吗?”
高天鸿问道:“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申天河站起来,笑着说:“跟他大有关系。不知道大哥记不记得,我们抢的那车上原本有五个人,而如今被我们抓来的却只有四个,逃了一个。”
高天鸿反应了好一会儿,方才明白申天河的意思:“你是说……他是来找这些人的?”
申天河点头:“正是,而且他和这件事关系重大,否则他不会有耐心和我们纠缠这么久。”
高天鸿歪头一思考,看着申天河说:“那你想怎么做?”
申天河捏着扇子,敲了手心好几下,笑着说道:“咱们可以和他做个交易。先摸清楚他是哪边的人,接着跟他合不合得来,那就是后话了。”
高天鸿瞧起来像是不愿意,曲明驰杀了他手里的人,叫他憋屈,没想到申天河还想着跟他搭线,“哼,那也得看我愿不愿意。他杀了我的人还想叫我服软?做梦!除非他跪下来把我喊一声爷爷!”
申天河看着他闹脾气,对高天鸿的性子也多有了解,这种情况下不叫他出了这口气,他必定会梗着脖子上去坏事。申天河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不如我先去和他谈一谈,瞧瞧他的态度。”
果然高天鸿脖子一横,面露凶相:“谈什么谈?叫我说喊上全部弟兄抄家伙,推平了他的营地!”
申天河冷脸看着他,终于是没了耐性:“推平了以后呢?让段如海亲自来剿匪吗?”
高天鸿一愣,没想到这层,况且申天河似乎生了气,高天鸿也不敢再说话。申天河把手背在背后,冷眼看着他,说道:“你总是气血上头,做起事来不顾后果,为了你一时的泄愤,就要叫剩下的弟兄们赔上性命。那个曲明驰和段如海哪一个是好相与的,你要和他们闹?你闹去吧,等闹到他们带兵踏平了天山寨,便只有我这个二当家的在牢里和你做陪。”
说完申天河抬脚就要走,高天鸿急忙拉住了他:“天河!我……我就是说些气话,你别生气。你说怎么谈,我……我不插嘴就是了。”
听到高天鸿这么说,申天河脸色才缓下来一些,他问门口的小兵:“山下那个人还在吗?”
小兵跑过去望了望山脚,然后跑回来回话:“二当家的,他还在呢,还生了火在烤鱼。”
申天河点点头,吩咐下去:“叫几个拳脚好的弟兄跟我一起下山,不用带什么家伙,咱们去跟这位年轻的将军谈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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