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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当，”他开口，“走吧。”
他站起身，亚当立刻出现在他的身后，伸展自己的手臂，用力抱住了他。他感觉到亚当在颤抖，从拥抱到呼吸都是这样。
“柯伊……”亚当放开了手。
“走吧。”
他们并肩往前，离开了这里。柯伊朝天上去看太阳，试图去计算位置，他被刺眼的光烫到了眼睛，正要伸手去抚，亚当的手先他一步。
“不用去算，”亚当在他的身旁开口，柯伊感觉眼睛不疼了，“朝这边走。”
手从他的眼前挪走了。他眨眨眼，适应光线，亚当拉着他的手，带他往正确的方向走去。他们在太阳下行走了很久，柯伊没有觉得热或者渴，他看向两人拉着的手，目光又移向前方。
很久之后，他们看到那条河，以及那座立在河对岸的、高大的石碑。河水静静地向远处流淌，不远处，有动物在喝水。亚当停下脚步，静静看向他。
「人类繁衍不下去了。他们好像是从不同的白过渡区逃出来的。有些人失去了繁殖的功能，有些人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我把这些告诉金吉特，他说累了就休息是很正常的事。
很合理，我在床边看着他和那个雌性虚与委蛇的时候也很累。她走了，我就只想靠在他旁边。他很累，我也是。什么都不想做。」
「这里离白过渡区很近。没什么人会来这里，如果可以 ，我希望那个雌性也别来。但金吉特不告诉我为什么，从最开始遇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他让我在日记里写下一个名字，‘柯伊·亚当’？我不是很懂。」
「那个族长应该会是最后一个死的，可能人类也能意识到这点，才让他当族长。金吉特叫我别乱说话，好吧。她又没过河，谁知道是谁在刻字？」
「‘柯伊·亚当’，没印象。金吉特说是写给一定会看到的人的，该死，这是本日记，他能不能尊重我的隐私？」
柯伊在石碑前蹲下，他从下往上，用眼睛一个个看过了石碑上的名字。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或是从旁人口中听到过的。他不确定他们来自何处，但至少此时他们相聚在一起。
亚当也跟着他蹲下身，看着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木盒——当时和收音机一起买下的。盖子被打开，里面是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带着高温灼烧的痕迹，有些已经裂开。一块怀表、一把破琴、一份食谱、一个相框……他们被放到石碑前。
柯伊拿出刀，在石碑上刻下九个名字。低下头，闭上眼，念出那长长的祷词——他离开2723漆黑的山洞，离开两个看向他的头，离开安静地闭上眼的阿达卡娜，离开那白色的巨墙，离开漂亮的两层小洋房，离开石碑。
他站起身，将石碑前的一切和那块在篝火余烬中捡到的石头放入河中。在河床深处，河水漫过他的膝盖，他看向流往远方的水。
亚当站在水中，拉住他的手。
“走吧。”亚当说。
……
月色降临。木盒被放在干枯树枝的最中间，柯伊往里面放着药瓶——阿芙赛科和锐阿克们。直到最后一瓶也放进去，他关上盒子，点燃一把火，骑上融月鸟离开。
「他说，没有多少时间了，问我想吃什么。我们才刚从三区回来，我只想和他躺在一起。」
「好吧，我们还是去买了些奇怪的东西吃。他做饭一直都很好吃，床也很舒服，我爱他。」
「她来了。房子外是她的手下。金吉特在厨房做吃的，叫我别杀她。」
「金吉特，别看我，我要杀她！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我们跑好不好？你能听到我说话，我们跑好不好？」
「我去找能救你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
「……」
阿加莎用梳子将自己只剩几根的尾羽梳顺，羽毛最近掉得过于厉害，他准备好一切，走出门去。从家到店的路程不长不短，正好让他活动筋骨，他不时回想起柯伊·亚当那天的话。他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他推开店门，在日历上又划去一天。今天是人类还鸟的日子。他等待着，没多久，他听到后院传出了咕咕的叫声，查看一番，那只融月鸟已经回来了。
他回到前面，有几个黑袍子站在那里。
“见过他吗？”黑袍中的一个拿出图片，“δ列ω族 B-c510 宇宙智慧生命，柯伊。”
“柯伊？”他在嘴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很是生涩，“不知道，怎么了？要去沙漠深处抓人？三百一天。带你们看看我的小家伙，都很听话。”他去拿柜子里的红串珠。
“不用。”黑袍子打断他，“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黑袍子走远了，往别的租鸟店去了。
……
柯伊从列车上下来。智虫在不远处等着他，看到他的身影，朝他走过来。
“你去干什么了，”智虫的触须动了动，“你去三区了，找你的族人？该死！你没有通行证，怎么过去的？”
“好久不见，杰米。”柯伊往前走。
智虫跟着他往前，“好吧，兄弟，德洛丽丝最近来找你了好几次，她是什么意思？你们有情况？”
“杰米，”柯伊边走边和他说，“你很久之前就认识金吉特。”
“突然提他做什么？委托解决了吗？”
智虫在他左耳边说着话，亚当沉默地跟在他右边。他低垂着头，脑中的日记一页页地翻过去。那些混乱的、疯狂的、绝望的字迹在他们给金吉特注射营养剂不久后就停了下来。
“柯伊，柯伊！艹！”智虫一把拉住他，一张车从他们身前碾过，“就算你不听我说话也得看路！我再说一遍，你他妈是个人类！车能碾死你！”
“杰米，”柯伊看向他，“法兰法布尔·金吉特已死。”
突然，盛怒的智虫安静下来。它松开抓着人类的手，触须轻轻晃动着。
智虫的头转向路的对面，它开口：
“我知道了，”它迈出一步，“现在，我们先走过去。”
……
日记又翻了一页。
「我知道了。我等着你。」
「去死吧，金吉特。」
tbc
第13章
bgm:be human
滴，滴，滴。有什么在响，行星轮之间的掣肘，导轨如纺锤循环往复，有谁在地面上行走，推进系统的电路链接、转向。他从白色的砂石中站起，阿达卡娜在他的怀中安睡，风吹过他赤裸的躯体，脚插入深深的白色砂石，从这里望向无尽的宇宙。
柯伊睁开眼睛。
黑暗中，指示灯逐渐亮起，随后环境灯照亮房间——通体的白。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他转动眼球，一个未知的地方。他眨眼睛，一下，两下，三下，祷词在他的耳中响起，他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巨墙，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
柯伊想起一切。他开始挣扎，房间响起警报的声音，有什么打开了门，冲进来，按住他。耳边碾过他从未听过的语言，仪器在他的身上游过，有谁跑出去，说了什么。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持续很久，直到谁走了进来，所有的一切都安静了。
柯伊的眼皮被一只冰冷的手打开，有光刺进来，他挣开那只手，偏头，看到一双红色的眼睛。红眼睛朝他眨了眨，他呼吸着，想起那段荒谬的记忆。
“你是……亚当。”柯伊死死盯着那双红眼睛，“你……夺走阿达卡娜……夺走我的灵魂……”
柯伊听到那双冰冷的手说了什么，他没有回头，依旧盯着亚当。亚当眨眨眼睛，开口，“柯伊，我不是恶魔。是你让我存在。”
亚当的声音很好听，像他在资料里看到过的弦乐，但他无法顾及这些，也无法再分辨什么——那只手又重新回到他的手臂上，尖锐的针头扎进他的皮肉，有什么液体被推进他的身体——伴随着巨大的疼痛。
柯伊开始尖叫，扭动，颤抖。恍惚间他看到一双无神的眼睛，灰蓝色，属于那冰冷的手，他又看到亚当，亚当站起来，俯下身，用手抚摸他的脸。在几乎让人分崩离析的疼痛中，亚当亲吻他。
“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听到亚当对他说，“一针镇定剂，他们认为你现在还没恢复状态。我不会让他们碰你的。”
亚当碰碰他的唇，“睡吧。”
柯伊重重地呼吸几下，又陷入黑暗中。
……
再次睁眼时，已经换了房间。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不同，他能坐起来，房间不算大，放下一张床，一个浴室，剩下的就是门和窗，通体洁白。他躺在柔软的床铺中，看向窗外，或远或近处游弋而过的石头……他又回到那片黑色的海。
他靠在窗边，闭上眼睛，很久很久，他开口：“亚当。”
他睁开眼，亚当就从他不远处的墙中走出来。
“柯伊，”他笑着说，“你感觉怎么样？”
柯伊静静地看着他，亚当也不说什么，他走过来，坐在柯伊的床边。柯伊看着他坐下的位置——床垫没有受力下压，他又将目光移向亚当的脚下，没有影子。
他看着那双温柔的红眼睛，犹豫许久，开口，“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没有杀死阿达卡娜，亦不是你们古老故事中的恶魔。”亚当说，“或者，换一种说法，恶魔的存在很像我们。如果你无法接受，我可以做地球上的最后一只恶魔——只属于你。”
柯伊捏着被子，柔软的触感并没有让他的情绪轻松一点，“是我杀死了她。”
“不，柯伊，”亚当凑近他，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我无法向你解释，但阿达卡娜注定死去。不是你的问题……那堵墙不会放走她。墙注定吞下一些东西。”
“是我开的枪。”
亚当吻他，“我会陪在你身边。”
柯伊深呼吸着，脑中混乱的碎片在被亚当亲吻后消减了许多。
他又问，“那么，你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亚当说，“我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或许我可以有。我能看到一些东西，死或生，但这不重要。”他用双手抚住柯伊的面颊，“柯伊，你叫醒我，你让我存在。”
“我是为你而生的。”
柯伊眨眨眼，他意识到自己能够控制自己的肢体，他动了动，站到地上。有什么在敲门，他向前一步，亚当已经走至门前将门打开。机器人将食物送进来放至床边，又悄悄离开。
柯伊拿起那份冒着热气的食物，他没有胃口。亚当坐在他身边，他看着亚当，脑中浮现一个念头，他也这么做了——拿起碗中的勺，放到亚当唇边。亚当看着他，咽下勺中的食物。没人说话，食物吃完了。
柯伊看着已经空了的盘子，一种巨大的恐惧浮上心头。
“你……”
机器人打开门，走到柯伊身边索要盘子，又慢慢离开。
柯伊不再说话。他离开房间，房间外是一条巨大的、白色的走廊。很安静，不论从左或是右看，都有许多和他一样的门。不远处有个穿着白袍子的身影，看到他从房间内走出来，朝他走来，手上拿着一个装置，朝他比划一些手势。
他粗略看懂了，将它戴到手腕上。装置亮起，白袍子和他简单解释了一些东西。
“你们还要前往几个白过渡星？”
“不出意外的话是五十个，先生，”白袍子说，“白过渡区很大，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寻找一切还活着的智慧生命。这是新生计划的一部分。”
“什么是新生计划？”
“您之后会知道的，”白袍子说，“我们会派专门的工作人员为大家解说。”
“我想四处看看，你们收走了我的东西，我现在无法对你们造成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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