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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只要您不干涉我们的寻找工作。这是您可以前往的区域，”白袍子发了一份地图给他，“出于工作要求，我需要知道您的姓名。”
“柯伊·亚当，”他说，“我的名字。”
“哦，简短的名字，”白袍子眨眨眼，将名字录入他手腕上的装置，一边打字一边说，“柯伊……先生，感谢您的配合。”
柯伊意识到什么，他看向从谈话的最开始就一直站在自己身旁的亚当。亚当注视到他的目光，回望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怎么了？”白袍子问。
“我想知道你们使用的文字，是否能正确录入我的姓名，”他说，“柯伊·亚当。”
“当然，我们的通用语能涵盖几乎所有的智慧生命，”白袍子说，“您看，您的名字在这里。”
柯伊看过去，上面的字符很简短，他确认了。
“谢谢，”他说，“我知道了。”
……
“这是第几个了？”
“今天的第三个，他们的速度很快。”
“好吧，让我落地吧，我再也不想在这种虚无缥缈的环境里了。”
“你们的那个白过渡星上有什么？”
“白色的巨墙……应该是一个餐馆，但我们没找到后厨，或者说供料场所。”
“……”
嘈杂的琐碎的声音在柯伊的耳边响起，他摘下外置耳机，看着不远处的舱门打开，有一队穿着特质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将一个智慧生命抬进舱中。这是第四十次救助，在这颗白过渡星上逃亡的生命比较幸运，有三个活了下来，被分批次抬到里面的治疗区。
他站起身，身边的亚当也站起来，两人一同往他们的房间走。走廊里很安静，他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但事实不是这样。
“有人在你身后，”身旁的亚当低下头，侧到他的耳边说，“雄性，有些奇怪……”
柯伊没让亚当往后说，他往前走，很快听到了身后有谁喊他。
“柯伊·亚当，”那个声音说，“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这个名字。”
柯伊停下脚步。他转过身去，双眼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雄性，苍白的肤色，蓬松被束起的发丝，白色的袍子，脸上挂着的微笑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是佩瑞斯，”他说，“或许，你想和我聊聊？”
他们走进一个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他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他昏倒的时候。四处摆放着资料和一些瓶瓶罐罐，柯伊听到仪器在运行的声音。
有谁拨通了佩瑞斯的通话，他简短地下了命令，挂断电话。
“坐，”他转过头对柯伊说，“随意些，想喝点什么？”
“直奔主题吧，”柯伊坐下，“你想知道什么？”
佩瑞斯眨了眨眼，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燃烧的余烬。“我想这几天，你应该已经听过很多关于‘新生计划’的东西。”他说，“你是怎么想的？”
“和我无关。”
“δ列ω族 B-c510 宇宙的智慧生命在三区的沙漠深处还有幸存者，他们比你早到一些。剩余人数，我没记错的话，不到一百。”佩瑞斯说，“他们是你的同族，‘人类’，是吗？”
柯伊看了他一眼，感觉有些可笑，他也这么做了，笑着说，“什么意思？您是觉得我要为了人类的命运做出自己的贡献？”
佩瑞斯摇摇头，“新生计划不会强求任何人的加入。”他说，“人类——白过渡区出现或之前的任何人类，都没有加入新生计划。同样，我没有往他们的脑中放置芯片。”
“这是加入计划的代价？”
“不，”他说，“这是活下去的代价。”
柯伊眨眨眼，亚当站起身，走到佩瑞斯的身后，将手放到他的太阳穴旁。
佩瑞斯忽地笑起来，“我询问过他们的意见，告诉过他们这是每个人都要遵守的规定。他们推选出了一个领头，之后，他带我看了一部电影。”
柯伊看见佩瑞斯的身后浮现出一个影子，并不清晰，忽闪忽现，影子走到亚当的身旁，抬起手，捏住了亚当的手。那是一个雌性。
她看了柯伊一眼，一点点、慢慢地，将亚当的手从佩瑞斯的太阳穴上移开。红眼睛的恶魔挑挑眉，站到一旁，不再动作。
“红色药丸和蓝色药丸，”佩瑞斯说，“你要选哪颗？”
站在亚当身旁的高挑的雌性身影低下身子，用右手环住佩瑞斯的头，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随后抬眼看向柯伊，在不稳定的闪烁中消逝。只留一行血泪。
……
搜集任务很快接近尾声，搜寻舰在巨大的平台上落地，柯伊看到天空尽头露出的太阳轨道。他们被分成几个小组，抽签决定种植时间。佩瑞斯是他们小组的负责人，带领他们前往房间。
他介绍着时间、基础设施、种植需知，一切有的没的。柯伊在环环相绕的走廊里，这里是白袍子的地盘，有士兵打扮的人抬着枪，守在一些房间外。他们从彼此身边擦身而过，来到自己的房间。
谁都没有说话，到了指定的时间，有工作人员送来食物。在温和的灯光下放松，他们吃下食物，伴随着饱腹感沉沉睡去。每天都有新的人来到这里，又有新的人离开。
明天就是他们的种植时间。柯伊在沉眠中睁眼，房间的门锁不算太难。他走出去，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去寻找枪支，一个转交，佩瑞斯在不远处站着，望向他。
柯伊向前走去，佩瑞斯朝他点头，他们一起走进一个房间。布置很像是搜寻舰里佩瑞斯的房间，他在沙发上坐下，看到不远处的工作台上摆放着两枚药丸，红色和蓝色。
佩瑞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阿芙赛科和锐阿克，”他说，“颜色或许会有很多。算是比较实惠的药品。”
柯伊的目光看向他，“要我做什么？”
佩瑞斯从怀中拿出一把枪，“作为代价，”他说，“杀死我的助手。”
他们的种植时间被安排在傍晚，柯伊在队伍中站好，被带领着走向等候室。在等候室中，他看到了佩瑞斯的助手，正给他们发放麻醉剂。一个通讯打了进来，他立刻接通，柯伊听不懂。
亚当从他的身旁站起，就那么站在助手的身旁，没过一会儿又回到柯伊身边。
“德洛丽丝，”他念出这个名字，“他在给这个人打电话，汇报今天的种植情况。”
柯伊眨眨眼睛，亚当替他喝下了麻醉剂。他们安静地等待着。
“柯伊！”
他站起身，走进房间。房间通体洁白，弥散着奇怪的味道，各种各样的药剂和仪器，他们穿着同样的服装，助手站在佩瑞斯的旁边，示意他褪去上身的衣物，然后躺到床上。
床很冷，顶灯让他无法睁开眼睛。他听到有谁在走动，拿出一些东西，丢掉一些东西。有针管扎进他的手臂，他看到佩瑞斯的眼睛。
“请不要紧张，”他说，“这是例行的抽血，以防万一。”
他将头转向白色的灯光。
……
杰米·洛奇今天剩下了些余钱，但不是很想喝酒。日头西斜到了一个微妙的位置，听到不远处的中央大街上开始了新一轮的播报。它晃晃自己的身躯，走向一个扭曲的支路。转弯，转弯，转弯。独属于虫类的信息素和脂粉气，它的触角晃了晃。
有只蜘蛛迎了出来，它将钱放到蛛网织成的篮子里，拿走一个刻着编号的牌子，转身上楼，向某个房间走去。
房间里是一只雌虫，杰米打开门，直抒胸臆：“脱掉，”它说，“快点。”
雌虫晃晃触角，将外皮褪去，躺到床上。房间里的电视亮了起来，播报着新生计划的进度。
“该死的东西。”杰米骂完电视，转头，“趴好。”
雌虫摆出顺从的姿势。杰米用手抱住它，释放自己的信息素，雌虫很快做出回应，它们的翅膀轻轻晃动着。杰米看向电视，电视里有个瘦小的哺乳动物雄性，红棕色的头发，躺在冰冷的床上。
它笑了一声，把自己的腹节向前伸，翅膀振动的频率相比刚才剧烈了许多。雌虫无需做什么，只需要配合它的喜好。
血已经抽完。他们开始像往常所有的步骤一样，对这个智慧生命念出新生计划的细则。漫长、枯燥、无趣、毫无生机。
它打开自己的腹节，从里面放出生殖器，去触碰身下的雌性。它试探着，找到合适的位置，准备进入熟悉的甬道中。
砰！
枪声响起。它猛地将雌性推开，看向枪声的来源。电视里全是蓝色的血，有个白袍子倒在了地上，助手医师。那个智慧生命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枪，指向所有人。医生在劝他冷静，杰米认出了他，佩瑞斯，大名鼎鼎。
“都别过来，”红棕头发这么说着，“都别过来！”
房间里陷入一种冷静的僵持，电视里，他握着枪，剧烈地呼吸着。他的手上还扎着管子，红色的血顺着输液管流到地上，他将那些针拔出，丢到地上。
“冷静……δ列ω族 B-c510 宇宙智慧生命，档案中有记载，你还有活着的同类，”佩瑞斯慢慢走向他，看了眼被吓到在地的另一个助手。助手站起身，朝红棕头发扑去，试图制止他。
那哺乳动物找准时机，一拳打在助手的下颌上，电视传出指骨被砸断的声音。助手倒地了。
房间重新陷入安静中，哺乳动物已经摸到了门的把手。
佩瑞斯停止向前，他苍白的脸似乎变得更加苍白，张开口，平静地说：“每个智慧生命来到这里，都需要在脑中植——”
“我是人类，”哺乳动物打断佩瑞斯。这简短的话似乎打开了什么匣子，他呼吸着，像是下一刻要把自己的灵魂也撕裂了，他大声尖叫：
“我是人类！！！”
佩瑞斯看向他，他拎起被子弹打倒在地的白袍子，扭开门把手，踏出离开这个手术室的第一步时，用子弹打碎了屏幕。
电视陷入一片黑暗中。
杰米转回头，看到躺在床上的雌虫，也看着电视，正大声笑着。
莫名其妙。它想，又扑上去。不能浪费钱。
……
尸体的手感并不算好。
柯伊大口呼吸着，心脏剧烈的轰鸣要震聋他的耳膜。他从手术室走出来，走廊里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但没有人来拦住他。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过一个又一个转折，打开一个房间的门，里面没有监控，是个换衣间。
他走到更里面的洗漱台旁，水流浇在他的手上，他看着自己满是蓝血的手，空气中弥散着潮湿温热的血腥气。水流带走了蓝色的液体。
他擦干手掌，抬起头，眼前是一面镜子，镜中，他的额头上画了一个鲜红的阵法。2723的祷词弥散在他的耳边，他听到阿达卡娜可爱的笑声。
“啊……”
他抬起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赤红、赤红、刺眼的红。
“啊……”他捂住自己的头，眼泪从眼眶中落下，他看到了一旁的枪，上膛，瞄准，三枪连发，对准死得不能再死的助手，“啊……！！”
他倒在地上，看到有谁从他的眼前浮现出来……是亚当。亚当扶住他的双臂，让他重新站起。
“柯伊，”他听到亚当说，“你要吃红色药丸还是蓝色药丸？”
他的目光转向亚当手中捏着的两个瓶子，他将它们打开，阿芙赛科和锐阿克，红色和蓝色……他想起佩瑞斯桌旁的使用说明，倒出几颗，吞咽下去。
初次服药让他产生一阵耳鸣。亚当始终陪在他身旁，“没人会发现你，”他说，“我杀死了一切可能性。”
“那些守卫不会再来了。”亚当拍着他的背，“好些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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