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茸搓搓手,将发红的手指搓热,他嘻笑:“当然哦,卖掉就能逛集市了,一会人就多啦!武哥说,冬日里会有卖糖饼的,吃起来会很甜,我们卖完草药就吃吧。”
程月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摇头:“我还要去卖鸭蛋,这东西紧俏呢,我阿娘说能让我自己留几文。”
“那我们——”
“不用!”程月赶紧拒绝,“我对镇上很熟的,不用特意照顾我。”
“先卖草药再说。”涂苒一锤定音。
小厮赶着马车把他们送到药材铺,大渊虽民风淳朴,但少不得会有起子小人爱胡乱压价,只是眼瞅着人是从马车下来,那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药材铺伙计连忙迎上去,笑问:“可是哪位身体不适?要抓什么药?方子带了吗?”
“可收药草?”小厮知道这些铺子伙计都是人精,便干脆将这事包揽了,“我们少爷替友人送药草,是土根。”
伙计走上前看背篓里的药草,神情有些为难:“收是收的,只是这些都还未彻底晒干,不好称重的。”
程月一遇到这种事就会紧张,连话都接不起来,那模样瞧着就像心虚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把药材故意打湿要压秤了。
涂苒微微拧眉:“若是干的,如何算价?”
伙计见他们没恼,也和气回应:“这都是按斤称的,三十文一斤,您这加了水气都不够这价,干了便更不够了。”
这倒是。
涂茸不懂他们在僵持什么,便直接说道:“那就便宜些,我们吃点亏,你给我们算二十九文一斤吧!”
众人立刻纷纷回头看他,一时不知该说这主意是好还是不好。
伙计却是被这漂亮小哥儿逗笑了,只是他也不敢真听这话,试图张嘴继续压价,却看到站在他们旁边的小厮向他使眼色。
他便只好点头答应:“即如此,那就给我吧。”
称重自然没有一斤,但也得了二十一枚铜板,几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就地就将铜板分了起来。
二十一枚铜板,每人分七枚是刚刚好的,但涂苒很能认清位置,他没出力,所以不要,那便是两人分二十一,那就更没办法分了。
涂茸数出十枚自己拿下,另外的十枚给程月,将最后一枚给了小厮,他抬眸分外认真道:“我们还要继续坐马车哦。”
于是,仅凭一枚铜板就继续坐上了暖和不透风的马车。
虽然不给也行。
从药材铺出去,天已经大亮,外面的集市也热闹起来,程月的鸭蛋甚至不需要特意找位置摆摊售卖,只要挎着篮子在街道人群中穿梭叫卖就行。
小厮驾着马车跟着不方便,便只能先去找地方停马车,三人便结伴在集市上穿梭,沿街经过的路人都会仔细盯着他们看。
程月有些不自在:“你们还是不要黑和我一起了,我自己去卖就成的……”
涂茸却是摇头:“那不行,你卖完我们一起去吃糖饼,不差这么点功夫哦。”
程月还欲再说些什么,可刚好有上前来问价的妇人,她便赶紧招呼起来。
鸭蛋比鸡蛋要紧俏,价格也是要高一些的,那婶子没压价,拿了鸭蛋,给了铜板便走了。
“糖饼在那!”涂茸眼睛亮起来,“你在这里等着哦,我和涂苒去买,你别乱跑哦。”
“你们快去吧。”程月笑着点点,却在他们转身之际稍后退两步,藏进人群里。
她就是个普通姑娘,如果在很惹眼的人身边,自然也会吸引很多视线,但那并不是她所期望的,她只想在那一个人面前,能有得脸的时候。
她自知不配,自然不会肖想,可阿娘都有意要提她的婚事了,她总要再想想的,不愿就随便嫁给不认识的人。
今日不仅是集市,还是镇上书院休沐的日子,所以即便今日寒冷,但集市还是格外热闹,甚至有些姑娘小哥儿穿得格外清凉,试图在今日集市能邂逅有缘人。
涂茸和涂苒买完糖饼回来就程月不见了,稍微一想便知道她肯定是等不及先去卖鸭蛋了。
涂茸倒是想得开:“那咱们就转着哦,说不定就碰到她了。”
热乎乎的糖饼,饼皮很黏软,咬起来有点劲儿,涂茸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口感,反正加上糖馅儿和表皮儿的芝麻,吃起来满口生香。
两人沿街啃着饼子,看到新奇的东西就会碰碰摸摸,眼下虽还未到新春,但已经有人在售卖年货了,一切看起来都红艳艳地,叫涂茸愈发想买婚服了。
不过武哥已经答应给他买了,他只需要等着就是了。
“我们可要买这些东西回去?”涂苒低声询问,他只知道人类新春会张灯结彩,却不知这样早就开始卖。
“不要,武哥说我们只要买自己需要的就好,其他的不要现在买。”涂茸颇为认真道,“武哥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好吧。”涂苒便再次没了兴趣。
两人边走边买,刚分到的十枚铜板,买三张糖饼就没了,只能花涂茸钱袋子里的,待两人彻底拿不了,才堪堪停了要买的心思。
他们随意站在一处人少的屋檐下吃了起来,你咬咬我手里的糖人,我吃吃你手里的煎白肠,涂苒本就爱吃,吃的挑,这些食物让他觉得人类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某些畜生例外。
这是涂苒在听到令人作呕地搭话声时,首要想法。
“茸哥儿,好巧,你竟是也在这里,三弟可有欺负你?”
涂茸见面前白衫飘飘地男子叫出自己的名字,他皱着眉想了片刻,才想起来,这人的武哥的旧大哥。
他淡淡看他一眼,语气亦是格外冷淡:“你有事?”
“你这哥儿,模样漂亮,说话竟是这般呛人?”袁文身侧的同窗轻佻地看着他,“文兄你三弟娶的夫郎,除了美貌,倒是有些一无是处了……”
涂茸并没有回怼,而是先环顾四周,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这才发现他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一间书斋,怪不得会在这里碰到袁文。
他最不喜欢这种人面兽心地人,看似很温和,实际内里阴险的很。
“你嘴巴好臭。”涂茸声音很淡,“你们书院竟是都不要求你们的仪容仪表吗?好奇怪哦。”
那书生顿时不说话了,甚至还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
寒冬时节还要带折扇,真是好笑。
袁文却并未生气,他甚至无视涂茸这些话,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只将自己想听的听进去。
他微笑道:“只是觉得在这里遇见你很巧,三弟没有陪你吗?我在镇上读书多年,可有需要买的东西?我带你去亦是可以的,举手之劳。”
涂茸对他十分不喜,袁大壮一家他都不喜欢,他彻底冷脸:“你总是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所以才会连秀才都考不上,你若真觉无趣,不如用心读书,好遮遮你这副肮脏神态。”
“茸哥儿!”程月急匆匆跑过来挡在他面前,随后朝袁文露出哀怨和羞涩,“袁大哥,这么巧,我就说方才路过书院没有瞧见你,你同窗说你来逛集市了,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涂苒微不可察动了动眉眼,他们似乎无意间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袁文对她的哀怨和羞涩视若无睹,毕竟,他眼下最在意的就是眼前的涂茸,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纯真诱惑感,那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只是出来逛逛而已。”袁文嘴上回应,视线却紧盯着涂茸,恨不得用自己故作温柔的眼神欺骗涂茸为他倾心,“茸哥儿,你可要发簪,我来时路过一处收拾铺子,里面有小哥儿用的发带和抹额,我送你如何?”
程月愣愣看着他:“袁大哥……”
涂茸皱眉:“你真的很烦,我不需要你送我任何东西,我很讨厌你,讨厌你们袁家除武哥之外的所有人,明白吗?尤其是你!”
“茸哥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袁大哥?”
第26章 宋家
“他说不得吗?”涂茸疑惑不解,指着袁文向程月解释,“他家的人之前都在欺负武哥啊!你在村里应该是有听过的吧?”
涂茸只当她是时常在家中忙碌,不怎么出门,不知道这些事,便准备回头再仔细和他说说。
他之前虽然是兔子形态,但武哥回来后发生的事,他是都知道的,要是程月愿意听,他会知无不言的。
只是,程月却拧眉拒绝了。
“可那和袁大哥有什么关系呢?他一直在镇上读书,兰香婶做的那些事他也没办法呀!”程月不能理解涂茸的话,不能因为袁大哥是兰香婶的儿子,就连他都讨厌吧?
“我不要和你吵架,反正他很讨厌。”涂茸皱眉,那种令人作呕地视线一直如蜗牛原液一般黏腻地沾在他身上,只要遇到就要糊他一身。
他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程月也很不能理解,在他看来,袁大哥风流倜傥有文采,即便是对不喜欢的人都十分温和,还是有功名的童生,再努力几年若是能考中秀才,那更是前途不可限量,兰香婶做的那些事,怎么能算到他头上呢?
何况,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家都是邻里乡亲,怎么能因为一个人,就要讨厌他们一家呢?
而且、而且……袁大哥分明就对涂茸这么好!
袁文的朋友自然是瞧出些眉目的,他们时常会收到其他姑娘的心意,当然知道程月这番维护是为何,便一个个都站到旁边看起热闹来。
左右这两位小哥儿很漂亮,那姑娘是差了些,但也算清秀,有这样的因他们吵架,只会更证明他们的优秀。
程月也不想和涂茸吵架,毕竟他真的拿涂茸当好朋友,可是一想到自己惦念好久的心上人对自己冷淡,却总是对涂茸这样和颜悦色,温和又亲昵。
甚至已经超过了大哥对弟夫郎的程度。
“你才是!”程月突然大喊起来,她红着双眼看着涂茸,“你才、你才是……怎么能把责任推给不相干的人!”
涂茸只静静看着她,若说被朋友这样对待不难过是假的,可涂茸很清楚是因为袁文平时装的太好了,以至于旁人根本无从察觉他的讨厌。
程月没有错,她只是欺骗了。
涂苒眉心紧皱,他早就说人类总是这般靠不住,稍有些争执,就要恶语相向了。
“闹够没有?”他冷声呵斥,看向程月的视线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温和,而是带着些冷淡,“程月,鸭蛋卖完了吗?”
程月被他眼底的冷淡刺痛,一种难言的情绪包裹着她,让她忍不住想要大喊,但她不敢,因此只是老实摇头。
涂苒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你了,稍后还要去找宋栗,回头在镇口见吧。”
说罢,他便要带着涂茸离开。
涂茸抬脚走出去两步,越想越觉得直接走并不能消减他内心的愤怒,他停下脚步看向袁文,向他说出恶毒诅咒:“你这辈子都不会考中秀才的,废物。”
程月愣在原地,愤怒再次将恐惧和孤独冲散,她愤愤不平道:“袁大哥,茸哥儿怎么能这么说你?你对他那么好……”
“小月,这是我和他的事,你不是还没有卖完鸭蛋吗?我和同窗还要购买书籍,准备明年的考试,便先离开了。”袁文说完看都没看她一眼,与同窗并肩离开了。
程月脸颊红红,愣怔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袁大哥分明就是这样努力,一两次的失败又能证明什么呢?
他肯定早晚都会考中秀才的,对读书人说那样的话,过分的分明就是茸哥儿才对。
热闹的集市,两位小哥儿并肩行走着,跳脱那位还时不时要撞撞冷傲的那位的手臂。
“涂苒,你生气了吗?”
“我知道你生气了哦,我也在生气,但是又觉得不是特别特别生气,她就是被骗了,那个不要脸的是坏人!”
“你知道吧?他们家对武哥很坏哦!”
涂茸絮絮叨叨说着,身侧的涂苒却是连个眼神都欠奉,他就知道这傻子已经把自己哄好了,半分没有要怪程月的意思。
只是,袁文的可恶他们都是知道的,不知情的程月确实可怜,但也不该对拿她当朋友的涂茸那样说话。
涂苒气的是这些。
涂茸扯着他袖子撒娇:“好啦好啦,只要你不生气,要什么都给你买哦,太贵的不行,我的钱袋子不够买金镯子!”
“说大话!”涂苒冷哼一声。
傻兔子就知道他这是不生气了。
立刻亲亲腻腻地挎着他手臂,感情好的在集市闲逛着,严寒都没能让涂茸把手伸回去。
“两位少爷,可算找着你们了!”宋栗的小厮急匆匆挡在他们身前,他都快把这街从头到尾转一遍了,“咱们去酒楼吧?程姑娘呢?”
“她的鸭蛋还没有卖完哦,我们回头要在镇口汇合的。”涂茸立即回答。
小厮便没再说什么,毕竟眼前的两位少爷要紧,是自家少爷刻意叮嘱要顾好的友人。
小厮带他们到酒楼,宋栗早就在雅间等着了,他并不爱拿少东家的派头压人,若非他来得早,雅间早就被客人们占完了。
见他们进来,宋栗不免皱眉:“可是出事了,竟来这样晚?”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遇见了他夫君的大哥,便寒暄了两句。”从涂苒口中说出的寒暄倒像是吵架一般,看不出丝毫熟稔来。
“姓甚名谁,哪家书院?”宋栗在人间十数年早就将镇上的人户和关系摸得一清二楚,更别提他可是有意要表现的。
涂苒没卖关子,直接告诉他了。
宋栗当场鄙夷笑出声:“袁文?竟是他?此人只是个童生,竟丝毫不知何为低调内敛,向来爱和他的几位童生同窗去吃花酒,这样的人,再给他十年也考不上!”
啪啪啪!
涂茸立刻瞪大眼睛鼓掌:“你好厉害,我刚刚就是这么说他的!我说他一辈子都考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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