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随从影三的手里拽出缰绳,把搭在马背的马鞭塞回到他手里,拍拍他的肩膀。
影三木讷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了迟疑的情绪,只会遵守命令的脑开始子思考起了时随的话有没有问题。
“走吧走吧,我先到王府去一趟,要是谈掠枝不愿意见我的话,大不了你再把我送回来。”
时随三步并作两步跳上了马车,不给影三过多思索的时间。
这影卫有点笨笨呆呆的,现在正是骗他的好时机。
等会要是让他反应过来了怎么办?
时随都已经上了车,影三不敢开口喊他下去。
毕竟他觉得自家王爷还挺看重这个小少爷的,自己得罪了他肯定不会有什么好处。
还是按时小少爷的想法来吧。
不出时随所料,影三的脑子果然没反应过来,坐在车前一挥马鞭就赶着车走了。
时随趁着影三进去找管事询问的间隙,直接溜了进去。
他知道谈掠枝肯定不想见他。
不然也不会让影三告诉他今天不用来了。
“咚咚咚”
时随敲了门,没得到回应。
门没关,留了条不小的缝隙,他索性直接推门而入。
浓烈的药味弥漫在空气中,窗户也是关上的,大白天的屋子里黑的看不清东西。
“滚出去”
虚弱低沉的声音响起,语调锋芒毕露杀气藏都藏不住。
时随皱了皱眉,心里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出去,身体却先一步走到了床边。
“我说了,滚出去!”
寒芒闪过,时随伸手按住划向自己咽喉的短刀,掌心的伤口缓慢溢出血线。
“都生病了脾气还这么暴躁。”
时随夺过短刀,用手帕包好自己掌心的伤口,抱怨了句。
听到他的声音,谈掠枝慢慢睁开的眼睛,唇上没有丁点血色,开口的声音也沙哑粗粝,像有沙石阻塞在咽喉。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让影三告诉你今天不要过来了吗?”
时随推开半扇窗户,屋里终于有了光,他也能看清楚谈掠枝的脸了。
向来沉定的男人,额头上全是虚汗,唇色脸色都是白的,额角青筋暴起,被子盖了两床还能依稀感受到身形的颤抖。
“我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时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谈掠枝垂在床边的手。
触感冰凉,甚至摸不到微弱的脉搏跳动。
要不是谈掠枝还在喘气还能说话,他估计以为床上躺着的是个死人了。
“为什么要来呢?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极细的丝缕温暖贴上掌心,热意顺着手臂的脉搏延续,传到心脏的时候已经不剩什么了。
但谈掠枝还是感受到了那从雪堆中突围的一点暖意,周遭的冷似乎都被驱散。
“我没有说过我讨厌你,是你记错了。”
时随不承认就是没有,尽管他心里总是会说谈掠枝是个讨厌的人。
但他没有在谈掠枝面前说过,这人拿不出证据证明的。
“不对,你讨厌我。你的眼睛有时候会告诉我。”
谈掠枝想甩开时随的手,却被他握的更紧。
少年皱眉,苦恼地反驳,
“只要我没说就是没有,谈掠枝你快点好起来”
“好不得了,这毒解不了的。”
谈掠枝冷硬的眸光柔和了下来,抬手轻抚过时随耳侧的长发,似是感慨似是诉说。
“会好的,谈掠枝你不要乱说话。”
时随固执地反驳,谈掠枝没有和他争论,只是拉过他刚才受伤的手。
他知道自己出手的力度,时随直接拿手去挡,肯定是伤的不轻。
那道血痕很深,时随包扎的又潦草,单薄的白帕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王府里有医师,去找他上个药重新包一下,别守着我了,乖啊。”
时随抽回自己的手,从袖子里重新抽出一条手帕,胡乱系了上去,不小心扯动伤口,疼的倒吸了口凉气。
谈掠枝这副样子,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了。
他不能离开,他得守着这王爷。
“好了,我又重新包了下,现在没问题了。”
第70章 喜怒无常的残疾摄政王14
“王爷,时小少爷他在您屋里面吗?”
终于发现时随不见的影三守在门前喊道,心里直打冷颤。
他怎么就上了时小少爷的当呢?
要是王爷追究起来,还不得让他少半条命。
谈掠枝抬眸看向床边的时随,从他心虚的眼神里猜出来大概,伸手蹭了蹭他的脸颊。
“去告诉影三,说你在我这里,让他不用担心受罚的事情。”
时随起身,拉开门,对上的就是影卫少见的急切神情。
“时小少爷,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王爷他还好吗?”
影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放心吧,你家王爷没事,你自己找个凉快的地方玩去吧。”
时随帮着急忙慌跑来的影卫整了整凌乱的衣领,拍拍他的胸口,保证道。
“真的吗?之前王爷毒发的时候他是不允许别人靠近他的。”
影三探头往屋里扫了眼,但因为有屏风的遮挡,他什么都没看见。
“还好吧我感觉谈掠枝他好像没有很生气。”
时随挠了挠头,完全忽视了自己手上潦草包扎的伤口。
“影三,你废话太多了。”
阴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难得打开话匣子想要多说几句的影三一瞬间老实了下来。
“是属下打扰到王爷和时小少爷休息了,我这就离开。”
说罢影三按着自己的佩剑转身就走,都不给时随反应的机会。
“我又没生病,为什么我要和谈掠枝一起休息?”
时随念叨了句,就回屋里守着谈掠枝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时随觉得谈掠枝现在的状态比他刚来的时候好上不少。
方才他摸到谈掠枝手的时候差点以为这人已经快凉透了。
如今竟然都有气力去吓唬影三了。
“谈掠枝,你会好起来的,等我将来霸了我爹的位置,我就去给你找解药。”
时随偷偷摸摸的扯过谈掠枝的一绺长发,分成三股后给他编了个小辫子。
编完还专门在谈掠枝的眼前晃了晃,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心灵手巧。
“你还要夺老将军的位置”
谈掠枝半阖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慢悠悠道,似是在呓语。
“还是算了吧,他那个位置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不适合你。你安稳待在京城,享你的福就行。”
时随哼了声,自吹自擂道。
“万一呢,到时候指不定我比我爹还要厉害。”
谈掠枝叹了口气,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把时随喊到自己手下教导。
如果不是他插手的话,时随现在应该是个斗鸡遛鸟四处乱跑的小少爷。
青楼自然是逛不得的,但别的事情倒也还算能接受。
“不需要你厉害,你开心就好你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过几天是谈望的寿宴,他可能会借机发挥,你要小心行事,别中了他的计谋。”
不用谈掠枝交代,时随都知道谈望那牲畜东西没憋什么好心思。
不过,他提前知道了剧情,提防下就好。
“你真是操心的命,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还在这里交代我。你睡会吧,我守着你。”
时随扯了下滑落的被子,把枕头重新垫好。
寒毒发作的时候,从五脏六腑里生出寒意,浸在冰窟里那样折磨,就连喘息都是冷意的。
以往这个时候,谈掠枝只能硬熬,阖眼入眠几乎是不可能的。
但为了不辜负时随的心意,谈掠枝还是阖眼佯眠,暖意顺着交握的手熨帖到心脏,不知不觉还真有了几分模糊的困意。
等再次恢复意识时,已是傍晚,自谈掠枝中毒以来,这还是头次毒发时能安稳睡着的。
屋内的油灯已经点燃,烛焰晃晃,驱散一屋黑暗。
谈掠枝起身环顾了下四周,没见到时随的身影,低喃道。
“回去了吗?”
他睡得太久,乍一醒来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身上的力气被抽了个干净,心底空落落的。
“谈掠枝你醒啦!我就知道你快醒了,刚好吧把晚饭给你端过来了。”
时随手上端着托盘,索性直接用脚踹门,门板撞到墙上又反弹,被他侧肩顶开一条缝隙。
说话的声音挺大,甚至算得上吵。
整个王府能这样喧闹的估计也只有他了。
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实处,谈掠枝轻轻勾起嘴角,笑意浅淡,却如春风化雨般温暖。
“怎么还没回去?时将军该担心你了。”
时随把端着的托盘放在桌上,回道,
“我让影三告诉我爹,我今晚不回去了。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考虑到谈掠枝现在身子虚弱,厨子做的晚膳清淡。
几道简单的小菜,一盅人参母鸡汤,还有熬好的清粥。
“来吧,我帮你梳头。”
时随说着从台上挑了个牛角梳,和一根紫檀木的发簪。
谈掠枝的发丝有些许凌乱,但胜在头发柔顺,梳子稍一过就能疏通。
偶尔几个纠缠在一起的发结难以梳通就会被时随偷摸着扯断。
做完坏事的时随还不忘观察谈掠枝的表情,见他神色无恙,就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被发现。
谈掠枝面无表情的感受着自己偶尔被扯痛的发根,心下兀地升起几分满足的意味。
时随只擅长折腾自己的头发,给谈掠枝挽的发髻歪歪扭扭的不成型,好在固定住了,只是会有碎发时不时垂落。
“咳咳,我承认它可能不太好看,但它绝对是结实的。”
上下打量了下谈掠枝的发型,时随握拳抵在唇边抑制笑意,夸下海口。
话音刚落,束好的发丝全面崩溃,木簪掉到床上,墨发倾泻而下。
前后没撑过半盏茶的时间。
谈掠枝眼睁睁看着时随的笑意僵在脸上,自己摸索到发簪,叹气道。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既然自己没这个天赋,时随也就放弃了再次尝试的打算,目睹谈掠枝轻而易举的实现了他折腾半天的成果。
“要我抱你吗?”
考虑到谈掠枝的行动不便,热心肠的时小少爷,又找到了自己发挥的地方。
“不用,你把轮椅推过来就好,我自己能上去。”
这次谈掠枝拒绝了,大概是为了心底隐秘的自尊和傲气。
知道谈掠枝心高气傲,轻易不求人。
时随顺了他的意思,把轮椅推到床边。
谈掠枝手在床侧一撑,借着力道就坐上了轮椅。
轮后有时随挡着,轮椅没有移位。
“我是为了守着你才留下来的,你应该把王府里最好的客房安排给我。”
时随提前用过晚膳了,就坐在旁边伺候病人。
把鸡腿用筷子撕成细细的肉丝铺在清粥上,这样就着小菜就能让谈掠枝多吃点。
“你既是来守着我的,不该和我共处一室,怎么要去客房?”
谈掠枝放下碗,似笑非笑的问道。
“不是你这人,好生小气,我前前后后陪了你这么久,这王府连个像样的房间都没有吗?”
时随把剔干净肉的骨头往桌上一丢,开始生闷气。
“我并非这个意思。毒性尚未消解,往日都是影卫候在房中谨防意外,如今你来了,我就想让你陪着我。”
谈掠枝把倒好的茶推到时随面前,信口胡诌。
这寒毒虽然来势汹汹但一月只发作一次,至于他所说的意外自然是无稽之谈。
哄别人可能不会相信,但哄时随很管用。
“真的吗?你晚上还会难受?”
时随半信半疑的接过谈掠枝推来的茶,抿了一口。
“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我可以让影三送你回去,刚好免了时将军担忧。”
谈掠枝以退为进,打消了时随的顾虑。
“那好吧,反正你这屋里除了床还有一张软塌,我就在软塌上守夜,你身体不适的时候记得喊我,我帮你找医师。”
第71章 喜怒无常的残疾摄政王15
“你的医师说,让你吃完饭后药浴一下。”
时随收拾了碗筷,唤来下人把东西收拾好,后知后觉的从袖子里掏出用牛皮纸包好的药材。
“用我帮忙吗?”
时随没见过这场面,伺候人也伺候出了几分兴致。
烧好热水的木桶在屏风后面氤氲热气。
水不是清的,药材熬好后的药液倒在里面,是混浊的黑。
“什么都要帮忙,干脆祈安你来替我洗澡好了。”
噙着笑意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本意是调侃,但时随真乐呵的搬着板凳坐了过去。
谈掠枝身子几乎都沉在木桶中,锁骨处有一道很长的疤痕,自脖颈起一直延伸到水面下。
他半阖着眼,见到时随真的过来,不由得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我这桶可装不下两个人,不过要是你的话,我可以考虑挤一下。”
时随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撩了撩水面,拒绝了谈掠枝的邀约,
“一股子药味,你自己泡,我才不乐意和你一起。”
指尖划过水面,在谈掠枝锁骨处的那道伤疤按了按,时随皱眉疑惑,
“这伤是怎么来的?这么长,得有一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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