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专注的她,自然不会察觉,命运在向她靠近。
苏青舟俯身一探,借光些微瞥见了几行小字,其中有她的名字,亦有张子娥从不宣之于口的一字。生时吝啬,死后倒是写得大方,若不是某人好兴风作浪传假信,她得在黄泉路上见真知。
她们之间的较量,终究是她赢了一步。
苏青舟会心一笑,转到张子娥身前:「我早说过,先生爱我。」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番外·众生相#
第 124 章 曲终奏停
感谢看到最后的大家。
一开始想随手糊个小短篇,没想到越写越长了。最初写的大纲,预计是张子娥在十一章的时候说“襄王别来无恙”,结果变成了七十三章,好家伙,于是我也就彻底放飞了:) 放弃了所谓的名为大纲的玩笑。希望整体剧情没有太过崩坏吧(笑),各位看官受苦了,写书的先没有诚意地赔个不是。
本作是披着正剧外壳的搞笑剧,也是我很喜欢却觉得拿不上台面的娱乐之作,可能正是因为拿不上台面,才会喜欢吧。关于五主角,每个人我都很钟意,也相应地设置了各自的缺点,李明珏没有上进心,柏期瑾不愿接受现实,钦红颜感情上优柔寡断,苏青舟太斤斤计较,还有张子娥讨厌体育课哈哈哈。她们的不再完美使我觉得她们更美,正如一百零九章中所说“张子娥手臂上的结痂,她手上因冻疮生的茧,携手走过的时光在彼此身上留下了印记,不再是少女时候的完美无暇,可她爱她为她冻的茧,她爱她为她受的伤,她们都不较从前美了,却在对方眼中愈发美得卓绝”。是我爱的白壁微瑕。
文中一些暗示性的伏笔基本都一笔带过了,细看的话应该有不少小彩蛋,找不到也没事,大多是不影响观看体验的。比较重要的问题是以下四问:
柏期瑾当初来诀洛城的目的是什么?她的地图是从哪里来的?
龙家三兄妹分别是谁?他们的共同点是什么?
值得一说的是,李明珏一共骗了张子娥三次。
第一次骗她去公主府。
第二次骗她说自己和公主曾经有过一段。
第三次骗她苏青舟已经死了。
李·爱玩·明珏真的是舟舟和子娥的大媒人了哈哈哈。(子娥开启疯狂辱骂模式:我他么信了个鬼!我就不该信她!)
至于其他几个未解之谜,会留在番外中,比如,李明珞的孩子都是怎么死的,望书姑娘喜欢的到底是谁,李明珲的下落,以及李明珏为什么不要诀洛了。出场人物很多,为了不耽误正题没有留给他们太多笔墨,只为我偏爱的顾婉和蓉遥写完了故事。美仪也花了些许章节,因为她,真的值得,只是她的故事太长,剩下的,也会留在番外去讲。
之所以对这三位女配颇为偏爱,大约是因她们不如主角团那般强大,故而格外怜惜。
阳春三月遇葵红,顾婉落入了她求而不得的梦,知礼的她为礼所误,不知当如何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懂得一味地静静守护。她是传统守旧的女子,为外物所困,终究跨不住出格的那一步,她不是不好,她的美好在世俗的桎梏里,她穿着铐镣在跳舞,却浑然不知。
李魏荣耀李蓉遥,骄阳一样的小郡主,她在北央的光芒是真的,她在南央的光芒是假的,安东亲王过世之后,她强撑着纸糊的骄傲,只想嫁入一户好人家,为父亲报仇。所以,当天子让她嫁入宋国为后时,她以为她抓住了命运的橄榄枝。君王尽心的表演将她重新带入光明,大戏过后的退场把她再度推入暗渊。李魏的荣耀,至此蒙了尘,她年过不惑,精神失常,却仍旧保留骄矜的少女心态,爱干净,要漂亮,见心爱之人时会照镜子,即使心爱之人,曾经伤害过她。
荆棘之花苏美仪,她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也是王权政治下的牺牲品。在被李明珲冷落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过去的锦衣玉食,都有它应有的代价。与顾婉和李蓉遥不同,或许是因苏家女儿身上的那股劲儿,她会为自己而战。但她哪知道到底该怎么做,她不过是宫里长大的娇娇小女儿,若不是形势将她推上风火浪尖,她此生都是不知肉糜的金枝玉叶。她会拙劣地依附性情暴虐的太子,也会因恐惧而不敢出帐见他。苏青舟在她心中那颗发芽的种子上浇水,在她指认李昌煦时,种子发了新芽,在她身怀六甲孤身一人回到南央时,荆棘之上,开出了一朵盛放的花。
顾婉在赵攸戍边时一人撑起了赵家,蓉遥爱得炽热活得骄傲,美仪守护幼子在李魏朝堂步步为营,她们既脆弱,又坚强,不全然洒脱,亦不全然沉沦,我在她们身上看到了在世间挣扎沉浮的大多数,亦或说是,“我们”。
还有其他的小配角,于我而言,每个人物都是鲜活的存在。
老而可爱的彭简书,看到赵攸就发抖,又怂又靠谱。他一身清正,磊落立身,但看到大美人还是会多看两眼,会因出身审视她,也会因自己的审视而自省。
心直口快的小缘姑娘,大力担当,走路带风,扳得了手腕,抱得起公主,办事粗枝大叶,对小龙珥轻声轻气,对张子娥骂骂咧咧。张子娥二号黑粉头子,一号自然是明珏的。
还有喜提干娘的大奸商金富贵,八面玲珑的第一小棉袄德隆,见不到旭日也做不成旭日的明君秦元魁,一身红衣睡卧孤舟的妙笔公子叶习之……预计番外会补完以下角色的故事:朔陀汗骁,赵宜霜,望书,苏美仪,李明珲,秦伏苓,郭麟羽,叶习之,李明珞。更新不定,番外的大坑填完之后我也就投笔了,再次感谢大家多年的陪伴。喜欢的话请给写书的多留留评论吧,长的短的都好,会常回来看看。抚闲,折煞,同你们,于我皆是奇遇。
至于苏青舟和张子娥接下来之事,结局是好的,至于细节,便不在此赘述了,正如青舟在一百二十二章所说的“我们的时代还没有到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向它一点点靠近”。
The best is yet to come.
与君共勉。
第 125 章 秦茯苓·姓甚名谁
***小襦绣芳荪***
足足有一人高的药架子前站了个身长刚过腰的小丫头,她身穿一件白藕色小襦,外加一条晓灰色布裙,一双小肉手搭在架上,露出袖角一枝细绣的芳荪。骄阳刺眼,落在两条新编的小辫上,油亮油亮的,她足尖儿一踮,鼻尖儿一动,嗅了嗅药草香。前些日子老天爷常常阴恻个脸,洗过的草药都蔫嗒嗒的晒不干,今儿可算是赏光了!她穿梭在蓝布幌子下,欢欢喜喜地给草药翻了个面,方一扭身准备回屋,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还不及那人说话,她便开口回道:「爹娘去山里采药了,月底才看诊。」
一语方落,小姑娘转身看向来客,正好遭红彤彤的金乌灼了眼。她短绒绒的眉头一蹙,用手揉了揉眼睛,定下神来抬眼一看,那歹毒的日头撺掇着热气,把不远处的路给烫成了水波纹。迎面缓缓走来的是个衣着简素的妇人,她一手提着包袱,另一手牵了个病恹恹的小男孩,估摸着,约是同她年纪相仿。
「姑娘,医馆里还有别的大夫吗?」
「哥哥同爹娘一道去采药了,家里独剩我一人,你们若是急着见大夫,可去城东头那家。」
「我们打那来。」
小姑娘骄傲地抿起嘴来,腰板都挺得更直了一些。城东头那家是不行,这可不,治不了的直接给打发到秦家来了。放眼北央地界儿,秦家医馆那可是首屈一指,甩别人十几条街。要不是村里离药田近,定得在北央长街占个最抢眼的位置,挂个最醒目的招牌。
今儿不巧,当家的不在,她平日里虽有勤学苦练,奈何年纪同阅历皆摆在那里,连个正经的病人都没见过。爹娘出门前万般叮嘱过,因何都不可擅自行医,两口子忙活了一辈子,名声断不能栽在她手里,丫头一咬牙,回道:「爹娘说了,我不……」
话音未落,男孩倒地捂住嘴猛地咳了几下,发白的手掌一展开,烈日豁然照在掌心的一滩血上,红得发憷。小丫头见状,一个快步上前,将手搭在脉上。一张稚嫩得连五官都尚未长开的脸上,神情立时严肃了起来。
「他这咳疾!耽搁不得了!」丫头一抬头看向妇人,焦急道,「您信我吗?」
急促的脚步声在院中里如同密集的鼓点,医馆的小小看门人看似手忙脚乱,实则做事有模有样,颇有主心骨,号脉、扎针、取药、打水、生火、煎药,眼睛都不眨的。她蹲在院子里,一时拿起个小扇子扇风,一时拿起个竹管子吹火,腮帮子一收一鼓,像只秋田里忙碌的小青蛙。半日过去了,男孩呼吸总算平稳下来,姑娘同妇人相视一看,一同长舒了一口气。舒气罢,她们相互瞅了瞅彼此脸上脏兮兮的烟灰,嘴一咧,一齐笑了。
「这位夫人,我有一个请求。」
妇人指尖不觉捏紧了袖口,心中惶惶。出门前她从落灰的箱子里翻出了当年的嫁妆,为了儿子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小姑娘喜欢的绸缎和宝钗,只要她想要,她都可以买。小姑娘看着她攥紧的指尖,摇头看向了别处:「我救他的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爹娘?」
妇人给予的信任,即是她希冀的报酬。
一夜安然,清早起小丫头请妇人去买份早点,自己则坐在床头继续守着,没过多久,男孩醒了。他翻了个身,朝阳耀眼的金线便顺着窗户缝钻进来,空气中沉寂许久的尘埃登时躁动起来。小丫头掩住眉梢眼角中暗藏的欣喜,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叫什么,短命鬼?」
「你都说我叫短命鬼了,那我还能叫什么,活菩萨?」
小姑娘努了努嘴,心想他倒是接得利落,看来恢复得不赖。她给男孩把脉,发觉他无名指的第一个指节有层薄茧,应是写字写来的,而后抬眼观了观面色,仍白得像纸,瞧上去文文弱弱的,还不若她中气足。若是和村口卖猪肉那家的小子放一块,怕不是枝细毛笔对上大水缸。还好是遇到了她这大活菩萨,不然,恐真成了黄泉路上一个不起眼的短命鬼,她得给他多补补,补成村口那卖猪肉的一样。
她将药方放在男孩手里,说其中有一味便是她的名字。
待她成为了名震北央的大夫,他自会知晓。
男孩则说,那等他高中状元,她亦会知晓他的姓名。
***鼓角悲荒塞***
异族的鼓角撕裂了小镇的宁静,铁蹄踏过之地,一片狼藉。
马车边,眼中噙泪的女孩迟迟不肯上车,她回首望向倒了一地的药架,抱紧了怀中装满草药的包袱。
杈上杜鹃一声悲啼,她猛然后退了一步,压抑许久的泪水旋即夺眶而出:「我们为什么要逃!这是我们家的铺子!」
少年一把拉住泣不成声的幼妹,哽咽道:「走!往南边走!南边有太平,我们还会有秦家医馆的!」
官老爷都往太平地跑了,留在北央的将士不过是一盘散沙,他要如何向她解释这生养他们的故土即将改名换姓……正当少年想时,女孩手一甩奋力挣开他,趔趄着步子往后退。他诧异地看向幼妹,不知是什么给了她如此大力气,竟有力道可以甩开他。
女孩止住哭腔,声音嘶哑地骂道:「哥!有点血性!」
骂吧,她若要骂,便让她骂吧。少年跳下车板,把幼妹强行抱上了车,只有活着,才有命去争,多少年轻鲜活的生命像水汽一样蒸发了在战场,她一个十一岁的女娃娃,又能改变些什么!
马蹄向前,车辙在向太平地,生死相依的秦家兄妹在同国家的命数一起颠沛流离。病色残阳泼洒在无数交错的马蹄坑和车辙痕上,大地仿佛在一夜之间生了顽疾——黄土在战火中呜咽,田地里的野狗在撒欢,而田地的主人在逃难。哒哒马蹄声中,少年抱紧妹妹昏昏欲睡,嘴边唱起了曾经听不甚懂的戏词,词里有一句「宁为太平犬,莫作乱世人」。他唱着唱着,睡着了,夜里他做了梦,梦里,他们都会拥有明天。
夜深时分,马车在拐弯处慢行,呼吸安宁的女孩陡然睁开了眼,她抱紧包袱,一个快步跳下了马车,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擦出血丝的手却死死护住包袱不放。少年在睡梦中惊醒,抓紧车板边缘不断呼喊她的名字,女孩则追赶着马车,撕心裂肺地同他告别:「哥!你往太平走,做你的太平人!我,我要做乱世的狗!」
女孩独自向北走去,在此之前她不曾一人离开家,更不知晓军队在何处。她抱着一腔热血,哪里有硝烟,便往哪里去,终于在某个鸦雀无声的村落里,遇到了一位落单的士兵。
「小姑娘!你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逃!」
秋日絮状的光映在女孩清澈的眸子里,她没有说话,而是把包袱打开,抓出了一大把草药。士兵用手掌捂住溢血的手臂,发昏的瞳孔里,突然有了一抹亮色。他不是什么正规兵,他入伍不过两月,本来是想混点官粮让家小过上好日子,以为不过是流点汗,流点血,混个三五年,便能回到家中继续耕地。
这点苦头,他是吃的。
但他从未想过,要为魏国付出性命。
令他没想到的是沉寂多年的边地,毫无预兆地爆发了战火,连初出牛犊如他,都知道前方注定是逃不掉的败局。在没有希望的战局面前,为什么要战呢?他也想往南逃,逃到深山老林里,就此隐姓埋名度过一生。
他想着想着,不知何时已与队伍脱离,等意识过来,再一睁眼,迎接他的是秋晨冰冷的霜。他独自蜷缩在坍塌房屋的一角,眨了眨眼,睫毛上的冰霜便融化在了眼中。
对!他们想保护这座村庄,但敌人的弯刀太可怖,他亲眼看到战友惨死在弯刀下,浓稠的鲜血顺着刀尖低落。那一刹那,他想到的不是冲上去为战友报仇,而是转身拼命地逃,逃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逃离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场。冷汗不断从额角流下,他捂住嘴,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滴血的弯刀。他便这么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天亮变为天黑,等到火光灭作烟尘,等到喧嚣归于死寂。
他,是一个逃兵。
逃避战火,逃避死亡,逃避责任,作为他代价他余生都将陷于战友惨死的梦魇。
但在看到小女孩拿出草药的那一刻,他的骨肉不受控制地咔咔颤栗,心里似泼了一瓢热油,豁然燃起了一团烈火,明亮而炽热——倘若今生只能做成一件大事,那便是,将她安全地送入军中。
他们一边逃难,一边获得大部队的消息。支援的军队还未到,他们不过是和平民一样,一路在向南逃。
多月辗转,他如愿将女孩带到军营门口。守兵要他报上姓名与籍贯,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小姑娘推给他,说这是秦家医馆的小大夫,能救好多人,请一定要把她留在军营。守兵看了看小女孩,他家里也有过一个女孩,但她们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姓名,籍贯。」
男人推着小女孩的肩膀,依旧没有答话:「孩子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们带她去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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