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纪纶不动声色,轻飘飘居高临下睨来一眼,他连忙趴地解释,“是长老阁的亲卫,那群镖师,我怀疑都是他们冒充的!”
他语气激动,其实音量极小,仿佛生怕隔墙有耳被发现。
一边畏惧忌惮,一边言之凿凿陈述自己的判断依据。
他其他本事没有,就是看的多,绝对不会看走眼。
新名词?
纪纶佯装什么都知道,学着某个Alpha的淡定语调,“那又如何。”
“大哥,我服气。”青年一脸真心实意的拜服。
看看人与人之间差距。
纪纶比他还小的人,已经坐到他望尘莫及的地位,连长老阁的人都不怕!
顶着他的灼灼目光,纪纶无比心虚出来。
他根本没什么手段对这人做什么,相反,像六指这类的地痞流氓最不好搞。
一般他们只做些小偷小摸的事,要抓起来关不了多久,回头放出来还得继续为祸一方。
他那么一番威逼利诱,就是怕他们离开后,这人回头纠集其他恶霸报复老板娘一家。
三天两头来旅馆偷东西捣乱,老板娘也会不堪其扰。
“夫人。”
迎面老板娘端着餐盘而来,纪纶温言宽慰,谁料反被对方劝慰。
“别担心,明天镇上一来人,很快就会解决的,你没吃午饭,别饿着肚子,饿肚子不好受。”
满满当当的一餐盘食物,老板娘都给了他。
纪纶拿回房间,罗锣采青和江泠三人都在里面等着他。
江泠皱眉径直迎上来,“纪纶,我建议我们今晚尽快离这里,一下午连着死了两个人,谁也不知道凶手是冲谁来的,如果他是杀人如麻的反社会人格,专门捕杀猎物为乐,我们都有危险。”
“对、对!”采青附和道,“江泠说他知道一条小路出去,班长,我们……”
纪纶垂眸沉思的凝重神色,让她说不出剩下的话。
半晌纪纶才抬头出声,一开口就是问江泠,“你知道长老阁吗?”
江泠怔忡微瞬,从容应道,“一般来说,如果一个城主管不了事,就会由长老阁的人接管。”
“这样吗。”纪纶哂笑一声。
原来晋王城不只两套管理系统,还有一个暗中的权力中心。
纪纶走到窗边,窗外雨幕磅礴,片刻轻道,“好,我们离开。”
他赞成他们离开旅馆的决定,但不觉得江泠的说法是对的。
今天死的这两个人,更像是一个警告,让他们离开这里的警告。
风雨已来,他们就在风暴中心。
夜晚,煎熬等到入夜,整个旅馆的人都安静下来,好似都躺上床歇息了。
纪纶一行人行动起来。
“长官!长官!带上我!”已经跑出旅馆一段路,身后有人追上叫起来。
“你不是…!”罗锣惊讶,这小偷不是被绑起来了吗,居然还能自己逃出来。
“纪纶,你看?”江泠是想征询他的意思。
他也知道罗锣和采青是无条件服从他决定的。
迎着所有人的注目,纪纶咬牙下出决定,“你们先走。”
他转身奔回旅馆,快到罗锣他们都反应不过来。
“老板娘!”
迎面旅客四处逃窜,他马不停蹄冲回的旅馆一阵动荡,远远在门外都能感受到恐怖的能量波动。
没来得及跑走的旅客不是被掉落的东西砸中晕厥,就是被人打斗中误伤留下可怖的伤口,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纪纶匆匆掠过他们,在后院入口的柜台找到老板娘一家。
三个孩子正围在女人身边,哭着要她起来。
老板娘额头磕破一个血窟窿倒在地上,摇摇晃晃想爬起来,看到他,着急喊他,“纪先生,他们让我留下你,你怎么还回来了!”
“你认识我?”所以下午给他送的饭碗里才会藏着一张纸条。
让他赶紧离开旅客的纸条。
老板娘扶着柜台,凄然一笑,“你昨晚办入住找证件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行李箱里的枫叶胸章,只有他最信任的人才会给他。”
原来如此……
纪纶闭了闭眼,听着后院愈发激烈的打斗声,在一波屋顶砸落前,迅速扑过去保护三个孩子。
最小的孩子在姐姐怀里怕得哇哇大哭,纪纶抱过来,让两个大的跟着老板娘往外跑
“小九别怕,大哥哥是尖兵,会保护你的。”大一点的孩子试图安抚自己妹妹,回头天真仰头问纪纶,“哥哥你是很厉害的那种吗?”
纪纶唯有苦笑。
用不了装甲的普通人和尖兵是存在壁垒。
可顶级尖兵和他这种普通尖兵相比,也有降维打击。
此情此景,他还真不敢放这种大话。
“哥哥?”孩子完全孺慕的眼神,纪纶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是,哥哥会保护……”
一个破空飞出的人影完美打断他的大话。
说飞也不合适,那个人更像是被人扔出来的。
他黑袍罩住全身,狼狈瘫倒在地,从袖口蔓延而出的鲜血染红手背纹身。
正是那群镖师的神秘雇主。
纪纶眼睛似乎被刺痛,紧紧盯住这人,就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变态音调发出一阵扭曲诡异的笑声,慢慢踱步从后院走出。
酒红的头发,灰蓝色的竖瞳,来者似乎不惧任何人,大胆地褪去装甲,唯有一条浴巾裹住下半身,携带满身温泉水汽和殷红鲜血迈出。
一片绚丽的苦棘花纹身蜿蜒点缀在他后腰,配着全身血迹,散发出致命而迷人的危险信号。
“你……”他眸光睨来时,纪纶牙关不可抑制的颤抖。
欺诈师!怎么会是他!
白天伪装成平凡路人脸的刀疤男就是为了今晚的猎杀!?!
“豆豆!”屋外一声急呼冒然闯入,纪纶立刻启唇欲阻,欺诈师左手已然抬起。
“罗锣!”
他嘶吼破声未及,罗锣原地倒下。
一阵诡异的沉默,欺诈师灰眸危险眯起,“……我还没出手。”
“这不是显得您厉害吗,哈哈哈、哈哈……”罗锣两腿打抖爬起来,一边露出条件反射的谄媚笑容。
md,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一进门就是这个大变态!
庆典那夜后的噩梦阴影还能实时回访吗!
无视罗锣扭曲的复杂面孔,男人冷冷目光落向纪纶,“你们害我放走了那个小丑呢~”
他语气听着居然还是和蔼的。
如若他身后没有一地尸体,真以为他就是个泡温泉的普通客人。
就像他白天假扮的刀疤男一样。
“很抱歉,我们害你分心了。”罗锣和他的闯入给了黑袍男可乘之机,纪纶没法否认这点。
“但请你相信,如果可以,我想杀死他的决心绝不会比你少!”
黑袍男爬起逃跑之际,他才看到他脸上的油彩脸谱。
不会有错,和庆典那夜看到的一模一样!
而且脸谱男手背的纹身,更和图书馆的那个斯科珀同出一辙!
不同之处,不过是前者圆圈里描绘双子,后者描绘的是蝎子图案。
但再不同,也不过是细节问题。
纪纶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绝对是一伙的!
想到威胁逼迫宫璟的不只是斯科珀一人,更可能是一个组织,纪纶迸发不住的恨意。
欺诈师神色感兴趣起来,“有意思,那来看看我们谁先杀死他吧,小豆豆~”
锁定他们的杀气忽然一泄,男人玩味看着他的眼神里,透露着一种视所有人生死为玩物的天真 。
天真的残忍 。
“我还没有被人围猎到这种程度呢,要说杀人的决心……”
他不知疼痛似撕扯开自己腹部的伤口,仿佛陶醉嗅到血锈味,吮吸指尖鲜血的模样极度亢奋,刚松懈下去的杀气猛然爆涨!
一屋子的人惊倒在地,惊惧不能呼吸。
骇然看着男人扔下一袋东西,狞笑着扬长而去,许久才感到氧气回归,战栗的身体逐渐恢复几分力气。
“这…这是什么?”
罗锣打开袋子发现,欺诈师扔下的一袋东西居然都是金币珠宝。
纪纶环顾一圈破烂废墟的旅馆,表情顿时纠结到难以言喻。
杀人不见血的大魔王,还会好心给老板娘赔偿损失?
第70章 孤狼与鲤鱼乡
这是一场以多欺少的围杀行动,更是一群鬣狗对落单野狼的狩猎。
可惜鬣狗再多,依旧被厉害的孤狼反杀。
第二天等待镇上的警司过来前,纪纶勘察旅馆情况,发现那群镖师几乎团灭。
雨停日出才过来的部门人员,根据他们的口供和其他渠道核实凶手身份,再次确定。
这个名叫弗洛斯特·威尔,外号欺诈师的男人,属于高危等级的流浪尖兵。
鉴于他还没有离开国境,仍然可能激情杀人。
晋王城的总督府和首都那边沟通后,发出全国通缉令和警告。
纪纶还在一旁听到他们犹豫,给欺诈师定多少悬赏金额。
其实不用他们纠结,欺诈师早在各国榜上有名,通缉他的金额还名列前茅。
这个世界总不乏不服从尖兵协会管理的人。
他们将装甲用作杀人利器,漠视弱者生命,随意践踏,至于其他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罪行更是无所不为。
小则成立雇佣兵团,只要给够钱,他们什么都可以替雇主办成。
大则拉帮结派,形成非法暴力组织,有些势力大到一度动摇国家统治。
他们还喜欢聚集在传说中的三不管地带“金新月”,在那里他们为所欲为,不受任何人管束。
尖兵协会一般都是国家官方机构。
他们不服从协会管理,就是背离反抗国家。
为此,各国政府在三大国领头下,互通有无这些流浪尖兵的信息,甚至推出国际通行的通缉令榜单。
根据所犯罪行,榜单实时调整他们的危险等级、悬赏金额、名次排列等等。
欺诈师能上这个榜不意外,此次华龙国之行,说不定又给他提高了名次。
但他属于S级的危险等级就很意外特殊了。
一般A级以上的,都是各种团体组织。
欺诈师不仅以个人名义上榜了,悬赏金额还非常可观。
一人抵全团了属于是。
“那那些人呢?”罗锣心直口快。
工作人员一直在说欺诈师的身份,那群镖师的呢?
眼看所有人选择性忽略,纪纶也三缄其口不跟人打探,罗锣明白不是他能知道的了,识趣闭嘴。
纪纶客气把人送走,返回看着被毁得七零八落的旅馆,还有坐在树下的老板娘一家,不禁头疼。
他跟罗锣采青的存款都不多,都掏出来给老板娘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江泠看着富贵不凡,也好心愿意资助老板娘一家生活,直到老板娘丈夫回来,但老板娘不愿意。
这个时候,欺诈师留下的一袋金币珠宝派上了用场。
纪纶帮着老板娘换成通用钱币,又带着罗锣他们雇佣人修缮旅馆,打扫卫生。
短短几天,他们同吃同住,四人都跟老板娘一家熟络起来。
“其实不用再这么累工作了吧?”打扫卫生时,江泠第一个不理解。
有纪纶换成的那些钱,大可以给老板娘丈夫做点生意,老板娘带着孩子衣食无忧生活。
再不济,至少不要再开旅馆。
这在王城真是一个高危职业。
谁知道下一个房客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杀手变态。
罗锣和采青纷纷附和,纪纶专心钉着窗户似是没有听见。
江泠递过钉子到面前,他才抬头歇了口气应道,“讨论这些没有意义,大环境没有改变,做什么工作都一样。”
“也是。”江泠扶着窗户笑了声,屋外艳阳高照,海浪碧蓝无际。
纪纶过来海岸边时,老板娘已经坐在一块石碑旁许久。
“纪同学要走了吗?”
“嗯,走之前……”纪纶思考着还有什么事需要完成,望见老板娘跟前的无字碑,眸光黯淡下来,“离开前,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老板娘静默良久,轻轻擦拭着石碑上的灰尘,半晌轻柔道,“常瑛,是常玖少爷的姐姐,也是他的妻子。很奇怪的关系,对吗?”
“不,”纪纶扯动嘴角,吐出音节,“我能理解。”
失去一切的常家遗孀,也是宫璟的母亲大抵没有衡弥生母亲那般坦然面对的心性。
她对儿子管教变态般的严苟,一心想复兴家族,前人做不到的事情,便寄托于后人。
将当时还是孤女的常瑛带回常家,是她心善,也是她放不下常家当年金尊玉贵的生活。
常瑛在她眼里,既为奴仆,也是童养媳,一个可以给常家留下血脉的工具。
就像她曾经做的那样。
只有小常玖从不视常瑛为外人,他们在常母扭曲的阴影下,一直在这座旅馆前身的木屋里如亲姐弟般相依为命,度过很长一段日子。
一直到八年前,常母自感不久于人世,临走前做好最后一个安排,她带着小常玖去拜访了一位贵人。
回来后,小常玖便成了首都宫家的少爷,而自那以后,两姐弟再未见面。
“可是……我还记得他啊,那张从来微笑面对所有人的笑脸。”女人细弱的声音在波涛声里飘扬,她攥紧了石碑一角,苍白的手青筋分明。
“这几年,总有个无名氏给我寄来许多钱财之物,我的每个孩子都收到过他的生日礼物,我知道是他,只有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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