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怕的是,没有人会愧疚悔悟,集体主义下,所有人都会认为罪责不是他们一个人的。
“你还在挣扎。”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眼前。
“柳芽……”纪纶微愣。
“拿着你的东西,滚吧。”门锁落下,熟悉的金属反光物抛向他。
那是他白天就被村里人收走的装甲手环。
“就你一个人吗?还有谁会帮忙?采青他们有没有过来接应?”
“哪来这么多废话,我不知道薛采青他们有没有来救你,也许他们早跑了呢。”
“你……”纪纶心口一激灵,柳芽居然是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吗。
他是希望她能站在他们这边,但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冒险的方式独自过来放走他。
“贱人!”远远一声大喝,果然柳芽这种轻率的救人方式很快就被发现了,无数人围上来,领头一个魁梧男人似是柳芽丈夫,柳芽一见到他全身战栗。
下一刻,她重重将纪纶推出去,“快走!”
她折身拦住她那个丈夫,男人粗粝的大掌揪紧了她头发,“贱人!枉我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敢背叛我!”
“给你生儿育女暖床操持家务就是对我好了吗!”
纪纶回头就见柳芽狠狠瞪着她的丈夫,一双原本刻薄绝望的眼睛忽然折射出无比恨意。
“我宁可痛苦,也不要麻木。”
“贱人!”男人吃痛一声大吼,触电般狠狠把她甩出去。
砰,撞墙的声音。
纪纶不知道这一撞,柳芽是否有事,也没看到她最后那一眼是否还像往常一般饱含对所有人的讥讽。
他磕磕绊绊闷头逃窜,寻着柳芽指给他的方向一路跑出大门,骤然发现外面混战更加激烈。
一片摇曳不定的烈烈火光中,罗锣薛采青和江泠他们的身影混在一堆人中间奋力搏斗,不断尝试接近他。
最先靠过来的人是看似纤弱,有着贵公子仪态的江泠。
薛采青和罗锣作为掩护帮他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班长!江泠!你们先走!快走!”薛采青在包围圈中破声高喊。
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必须逃离鲤鱼乡,去外面找帮手!
纪纶一眼收揽局势,理智清楚告诉他采青的话是正确的,行动上他也犹豫不到片刻,迅速抛下伙伴独自逃生。
江泠一直沉稳的眼神惊诧一瞬,随即紧跟上他。
“我们往哪走?”整个鲤鱼乡都是他们的敌人,在这种漆黑寒冷的夜晚,任何有灯光的地方都不再是可信任的栖息之所,他们必须躲着所有人,所有光能照的地方。
而灯火能照及的地界之外,仿佛天公都不作美,没有月亮的夜晚,四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人生地不熟更给他们增加了逃难程度。
“是…采青班长吗?”就在江泠发问时,一道柔柔女声回响在路边。
“珠茉儿?”纪纶还记得跟柳芽一起的那个女孩名字。
“采青班长,请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柳芽叫我们来帮助你。”她手持的灯盏忽然蓝光大亮,原来是她揭开了遮挡的黑布。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点点蓝光在远处亮起,犹似传说中来自地狱的可怕鬼火。
“看到那些磷火了吗,”她说道,“向着有光的地方跑,就能逃出鲤鱼乡!”
“那你们……”话到嘴边,目光触及对方眼睛,纪纶哑然失声。
原来她们不是不明白。
她们什么都懂却又迈不出去,那种无力感才是最心酸的东西。
纪纶拉起江泠,奔向一团团蓝绿色火焰为他点亮的逃生之路。
这些女孩,这些可爱的女孩们!
就是这这样一片黑暗中,一群素不相识的女孩用着曾经的恩师相素节教她们的知识自制磷火,点亮了指引他的方向。
第72章 重逢
风雨欲来的晴川首府码头,城主府大总管匆匆在一群簇拥者中找到城主杜子樾。
他那肥胖的身形加上一身穿金戴银富贵之极的打扮,总是人群中最亮眼的对象。
“城主大人,天气寒冷,黎王城的军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不如您先回城主府……”
不管怎么说,黎王城此次的代表只是身为继承人的顾容与,杜子樾作为城主,绝没有他亲自等在这里迎接的道理。
“不,我要第一个等到顾二哥!”未曾理解他话中含意的杜子樾抓起一把金盘里的吃食塞进嘴里,不妨噎到喉咙匆忙拿水,伺候的婢女正要送上玉瓶里的美酒,一个哆嗦和那只肥硕的大手撞上,玉瓶立时摔碎。
“蠢货!”美酒香气四溢,赶在杜子樾发作前,大总管先将婢女骂了一通,叫人把她拖下去处理。
这是他当了十几年城主府总管的经验。
四周人员嘈杂,远处还有闻讯而来的媒体人士,杜子樾绝不能再像平时那样任性。
当众打骂起仆人的话,城主府的名声又要扫地了,他们还得把这个贸易会办下去呢。
“顾二哥来了!”黎王城的军舰及时出现在海平面,被转移注意力的杜子樾顾不上发泄不满,揺着身子挤到码头最前面。
海浪滔天,寒风凛冽。
从壮观军舰甲板上下来的男人一袭西装马甲,掐出宽肩窄腰的落拓身形,外罩黑底金纹斗篷愈发俊美矜贵,优雅高傲。
嗅觉敏锐的媒体从他露面拍摄声就没停过,可无论从哪个角度拍,那张俊美脸庞都有种超越性别的惊人魅力,五官挑不出一丝瑕疵。
“不愧是这一代最有威望的城主继承人。”杜子樾听见有记者感叹。
他们评价他时可没这么客气。
这样想着的杜子樾一点不觉得嫉妒,眼里反而迸发更多热情。
如果有人优秀到他望尘莫及,他还会嫉妒吗?
不,那只有对神明的仰望罢了。
仗着自己城主身份没人敢跟他抢位置,杜子樾第一个到达顾容与跟前,“二哥,顾二哥……”
几步路他就已经气喘吁吁,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顾容与微微低头一瞥,红眸冷得似无机质水晶,下一刻便毫不犹豫撇下他往前走。
重胤冰山似的面瘫脸稳稳挡在他眼前,“杜城主留步,我们少主路途疲惫需要休息,有什么事请等会的晚宴上说。”
“休息?我们在城主府准备了房间啊!”杜子樾一点不觉得辛辛苦苦等待这么久,只换来顾容与正眼相看都算不上的一眼有什么问题。
觍着脸邀请黎王城一行人到城主府入住。
“不。”重胤仍然是八风不动的面瘫脸,一口回绝。
回头追上大部队,常雍嫌弃脸跟他抱怨,“果然还是很讨厌这只死肥猪。”
他们早安排好了行馆落脚,首府最好的酒店就是他们黎王城投资建设的。
顾家也是晋王城最大的投资商。
杜子樾明知道这点还要死皮赖脸凑过来,真是……一点都不没想掩饰他打的主意啊!
腹诽间抵达行馆,橘红头发的混血Alpha来去无踪,早等候在屋里,顺便还将医生带了过来。
“这个人真的有用吗?”
“不知道。”凯文直言不讳搭腔常雍。
这里有曾经那位博士留下的医疗组织,水平放在全球也是先进的。
可根据前几次检查情况来看,连这个最好的医生也觉得棘手,他们也只能抱着一点微不足道的希望。
“少城主,”止血带捆在白皙结实的手臂,勒出青色的血管,医生抽取了一管血液,小心翼翼询问,“您的发作频率越来越高了吗?”
顾容与仰躺在沙发,一只手懒懒搭在额头。
随着汩汩血液流出身体,淡漠的眉宇泛出丝显见的躁郁,似是长久以来忍耐的痛楚终于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表现出来。
“是啊。”他语调仍然轻扬。
那种痛楚随着分离与日俱增,似乎越发让人不能忍受。
“也许……您要做的不是忍耐,而是放纵呢?”
语出惊人的医生坦言,他在神经学方面的水平是不如那位博士的。
幸而他还有点值得称道的想象力,以及面对Alpha威严仍然敢指出问题的胆量。
“听闻您有可依赖的解药,为什么……不使用呢?”
一味躲避也许不是最佳手段,直面才能找出症结。
他们已经用尽手段也查不出他头疾造成的原因,更遑论解决手段。
如此情况下,顾容与能做的就是依靠那份能抚慰他的信息素缓解头疼。
可是,他却好像在抵触。
一旁侍立的凯文三人似乎也想到这点,面面相觑。
细思起来,新阳人人推崇的顾君对纪纶确实有几分特殊,他会几次三番插手纪纶的事,展现出不同于旁人的关心。
可要说他有元朗对待徐佳惜那般的迷恋,那是一点都谈不上。
在信息素的纠缠上,他甚至比已经足够克制的纪纶还要轻易能做到随意抽身。
几人大胆观望顾容与的态度,却发现他们少主眼底似乎也有和他们相似的忡怔。
他没有计较医生的冒犯,起身步至窗边,伴随凛然吹入的寒风,一句话音悠然传至他们耳畔。
是啊,为什么呢。
-
入夜,带有慈善性质的拍卖会晚宴如期举行。
华丽奢靡的拍卖会刚刚结束,杜子樾注意到顾容与全程了无兴味,只有台上展示到一条项链时,他才露出丝兴致,叫人拍下了那条项链。
大名鼎鼎的顾少城主想要这条项链,其他与会者自然不约而同选择避让。
不过还是很好奇,到底他为什么会对这条项链感兴趣。
平素他喜好收藏的都是一些古书文集,偶尔赞助一些失意画师,玩些无伤大雅的高级爱好。
家里虽有家财万贯,金银珠宝无数,也未曾表现出过多对金玉之物的兴趣。
骤然豪掷千金拍下那条项链,所有人都开始揣测他的用意。
随后的晚宴也顺理成章偏离主题,各个凑在一起的宾客闲谈起的话题都是顾少城主会将这项链赠予谁。
这项链是如此华美珍贵,其中镶嵌的那颗深蓝泛紫的水晶,仿佛浩瀚宇宙诞生而出的美丽星球,在全世界都是独一无二,唯此一份的美丽。
到底是谁有如此幸运拥有它呢?
杜子樾没想到这个所有人都在猜测的幸运儿会这么快出现。
他只是被顾容与撇在一边,实在无聊,其他人又都想跟顾容与搭话,他这个正经的宴会主人反而无所事事。
闲来无事便想在女伴中搜罗乐子,突然一道削薄身影闯入会场,犹如林间小兽受惊,误入他们这灯红酒绿的名利场,惴惴不安四处张望。
他立刻心动了。
这个黑发少年虽然不如满场精心打扮的女伴们楚楚可人,衣着朴素肮脏,倔强清秀的眉眼却别有一番勾人意味。
少年正发育的单薄身体有锻炼形成的薄薄肌肉,抱起来也绝非柔弱无力的普通女人和Omega能比拟的美妙。
杜子樾迫不及待走过去,越靠近越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冽气息。
更绝了,还是个溢出信息素而不自知的Omega。
杜子樾眼睛一亮,身体某处情不自禁躁动,燃起火热欲.望。
似是焦急寻找什么,可口的猎物丝毫未觉自己无意中散发出信息素,更未察觉人群中一道觊觎的视线不断逼近。
然而那只肥硕大手搭上他肩膀那一刻,他反应却前所未有的迅疾,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杜子樾两百多斤重的身体狠狠翻过半空摔在地板。
“混账!混账!”杜子樾躺在地上痛苦叫唤时,大总管冒出来指着纪纶大骂,“你是哪里来的小子,竟然敢对城主大人如此不敬!”
“来人!护卫!护卫!给我把这小子抓起来!!”
“慢着,把他留给我!”被人搀扶着站起来的杜子樾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受到了多大的侮辱,当下便想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给纪纶一个教训。
纪纶手足无措,反应过来自己对谁动的手,一时不察被人抓住手臂扭到背后。
“杜城主!请听我解释!”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寻求杜子樾,误伤杜子樾绝非他本意。
“哼,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纪纶语塞。
怎么解释,他千里奔波好不容易赶到首府,疲惫不堪不说,经过鲤鱼乡全员恶人的冲击,看谁都像是要害他。
本就神经紧绷的状态摸进会场,他更是小心翼翼,随时提防有人发现他这个没有资格出现在这的人。
猛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接近他,肥腻大手和调戏他的恶心语言一起袭来,他想也不想就做出了反击。
“给我抓严实他!”解释就是狡辩,不管他是何理由,伤害了华龙国的城主都是事实,他必须受到教训。
杜子樾撸着袖子气势汹汹准备亲自给他一个教训,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攥紧了他手腕,巨大的腕力下几乎将他肥胖的身躯整个提起来。
“你在对他做什么,杜城主。”凉薄嗓音夹杂几分愠怒响在身侧,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在杜子樾头顶。
“疼疼疼顾二哥!”
对他经常是余光相向的男人终于正眼看向他一次,杜子樾却感不到一丝喜悦。
血眸暗含的眼神藏在浓睫之后,顾容与笑而不语,杜子樾却莫名感到一种压力。
随着手腕痛楚越来越重,骨头似乎都要碎裂,那道压力弥漫在所有人头顶,沉重得全场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顾容与?”纪纶吃惊的唤声。
扭住他手臂的侍卫早在顾容与出现那刻,便如烫手山芋般急忙放开了他
手上一松,杜子樾似是一堆垃圾被抛下,众人不自觉松口气,抬眼望去,那个周身冷漠疏离气质的男人散发一丝柔意唤人,“纪纶,过来。”
75/170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