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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羊肉
【大锅里翻滚着汤水，表面上浮了厚厚一层油花，雪白的羊肉和骨头时不时露出来。】
等云枕寒安全地把齐子昭和齐明珠送到家，已经是戊时末了，他匆忙与父女二人道别，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往家里奔去。
也是方才在路上的时候，云枕寒才想起来今天公主叮嘱过他早些回去，自己熬了汤等他。
云府里静悄悄的，只有公主房里的灯火还亮着。云枕寒匆匆推开门，看到公主坐在桌前，而桌子上放了一碗汤。
已经是要歇息的时辰了，公主却穿戴整齐，旁边还放着一顶斗篷，一副要外出的打扮。
“抱歉，公主，我回来晚了。你这是......要出去吗？”云枕寒还以为公主已经歇下了。
“对，我要去见一个大臣，他曾经受过我外祖父的教导。只是这层关系不能暴露在明面上，所以只能趁夜见面。”公主说着，招呼云枕寒坐下，将桌子上的汤往他面前推了推。
那汤水蒸腾着热气，这样冷的天，一看便是公主在等待的过程中来回热过好几遍了，以确保云枕寒一回来就能喝上一口热乎的。
汤是用人参和各种药材炖的老母鸡汤，表面上的浮油已经细细撇净了，呈现出一种微黄透亮的颜色。
明明是如此滋补醇香的鸡汤，云枕寒却觉得有一股肉腥味直冲鼻子，闻得他犯恶心。
可这是公主亲自熬的，还为此等待了自己一晚上。云枕寒强压下不适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端起小碗一饮而尽。
“这么香，我还没喝够呢。”云枕寒放下碗，冲公主笑道。
凌霜华伸手点了点云枕寒的额头：“今日就算了，睡前也不宜过饱，想喝我明日再给你熬。那你先休息，我出门了。”
“这么晚了，公主，我陪你去吧。”说着云枕寒就要站起身。
“不用，你最近天天往外跑，好不容易得会儿空闲，还是在家里好好休息吧，阿秋会陪我的。”凌霜华按住云枕寒的肩膀，不让他起身。
云枕寒正要再争取一下， 胃里的恶心感突然加倍涌上来，他强撑着点点头：“那你早点儿回来，我等你。”
“不必等我，我还不知道几时回来。书房里有张小榻，若是太晚，我就在那里睡了。”
看凌霜华和阿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云枕寒再也忍不住了，翻出唾盂，一张嘴吐了个干净。他把方才喝进去的汤都吐出去了，到最后还吐了一些绿色的水，在口腔里感觉又酸又苦。
云枕寒捞过桌上的残茶漱了漱口，又出去将唾盂倒了。他快速清理了自己一番，换上寝衣半靠在床上，又从床头抓来一本话本，想着边看边等公主回来。
一页话本还没翻完，阵阵困意就涌上云枕寒的脑海，他的眼皮不自觉地合上了。那拿着话本的手渐渐垂落下来，话本散落在床榻边上，而云枕寒已经歪倒在床上睡熟了。
次日一早，云枕寒就醒了过来，他眼睛还没睁开，手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身旁的位置，不出意外是冰凉的。
外面有什么声音响起，云枕寒起身查看，是公主在换衣服。
冰凉的斗篷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斗篷外面好似凝着寒气。凌霜华看到云枕寒，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自己醒的，”云枕寒摇摇头，“公主，你是才回来吗？”
“回来有一个时辰了，在书房歇了会儿。”
“那你快上床休息吧，”云枕寒准备往外走，“我去给你倒杯热茶。”
“不必麻烦了，”凌霜华握住云枕寒的手臂，“我现在还得出门，不然也不会进来换衣服，还把你吵醒了。倒是你，睡了一觉起来，脸色还是不太好。现在时辰还早，你再回去睡会儿。”
“不睡了，我今日还要去军营。那公主你等等我，我换身衣服和你一起出门。”
不知不觉已经冬日了，京城要比之前云枕寒驻扎的西北暖和一些，只时不时刮些冷风。若是西北，这会儿已经开始下雪了。
云枕寒走到军营门口，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齐明珠，她还是一副男子的打扮，大咧咧蹲在军营门口，嘴里叼着一根草茎，身旁还蹲着燕鸣。
看到云枕寒，齐明珠连忙站起身，呸一声吐掉嘴里的草茎，高兴地和云枕寒打招呼：“云兄！”
没等云枕寒回应，身旁的燕鸣先开口了：“云兄？你是读书人吗？这叫法文绉绉的，不过好像确实比云哥好听点儿。”
说着燕鸣又转头调侃云枕寒道：“云哥，你今日怎么来这么早？是不是知道今天炖羊肉，闻着味儿就来了？”
听了燕鸣的话，齐明珠对云枕寒道：“他们都唤你云哥吗？这听起来比云兄要顺耳，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吗？”
“都可以。”云枕寒点点头。
“你这小兄弟还会变脸，刚才我说十句你回一句，现在云哥说一句你回十句。你要来感谢云哥昨晚救你，昨晚上我们兄弟可是都参与了，是不是也得感谢一下我？”燕鸣锤了一下齐明珠的肩膀，没敢用力，怕这瘦弱的小兄弟站不稳。
齐明珠趔趄了一步，朝燕鸣做了个鬼脸：“大恩不言谢，再谢谢你陪我等云哥。”
“燕鸣，”云枕寒严肃道，“别随便动手动脚的，你手下没个轻重，再把人伤了怎么办？”
“知道了云哥。”燕鸣讪讪道，他也没想到这个朱铭祈这么弱不禁风，自己才使了不到一成力就站不稳了，要知道每次云哥揍自己，估计得使上五成力呢，自己不还是活蹦乱跳的。
“没事啦，也是我自己缺乏锻炼。”齐明珠出声解释，她耸了耸鼻子，惊叹道，“什么味道？好香啊。”
云枕寒不经意间掩住口鼻，他也闻到了，一股羊肉膻味。
“小兄弟，你今天有口福了，这是昨晚刚送来的羊，趁新鲜宰杀的，炖了好几个时辰，现在正好能吃。”燕鸣引着齐明珠到伙房去。
云枕寒的步伐慢慢放缓，想趁燕鸣不注意溜走。
“云哥，你是不是没吃早饭？那你赶快跟我去，不然一会儿就被别人抢光了。”燕鸣看云枕寒落在后面，还以为他是饿的狠了，一手拽着云枕寒的胳膊就往前走。
伙房前早围了不少人，里面放着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炉灶里柴火烧得旺盛，不时有火星喷溅出来。
大锅里翻滚着汤水，表面上浮了厚厚一层油花，雪白的羊肉和骨头时不时露出来。羊肉汤里加了香料，散发出一股复杂醇香的味道。
来者是客，燕鸣先给齐明珠盛了一碗汤并羊肉，又返回去盛自己和云枕寒的。
“那我先吃了。”齐明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顾不得刚出锅的羊肉烫嘴，一口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羊肉有些腥膻，因此不光在熬煮的时候加了很多香料，吃的时候有些人还喜欢加不少切碎的芫荽进去。
燕鸣端着两碗汤从人群里挤出来，把一碗漂浮着绿色碎末的汤递给云枕寒：“云哥，给你，按你的口味，加了很多芫荽。”
若说方才羊肉的味道云枕寒还能勉强忍受，这芫荽刺鼻的味道一飘出来，云枕寒突然就受不了了，他脸色一变，连忙跑到一旁的树下，一张嘴就吐了。
“怎么了云哥？”燕鸣和齐明珠连忙放下碗，上去帮云枕寒拍背。
云枕寒早上只喝了一杯水，这会儿吐出来觉得好些了，他捂住鼻子，言简意赅道：“膻。”
燕鸣恍然大悟：“要不说还是云哥会吃，这羊是京城里养的，不是西北的羊，味道自然会大一些。云哥，这群糙汉子根本就没吃出来区别，也就你能尝出来。”
“是吗？”齐明珠凑上来，“这羊肉我吃起来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呀，难道还有更好吃的羊？”
“那是，我们在西北驻军的时候，那里的羊简直是入口即化，一点儿也不腥臊。”燕鸣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
“真的这么好吃吗？我也想吃了。”齐明珠咽了咽口水。
“这有何难呀，小兄弟，叫云哥带你去，他原来可是在西北驻军了好几年的，对那里最熟悉不过。”
“云哥，可以吗？带我去西北。”齐明珠用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神看向云枕寒。
“别听燕鸣胡说，那里环境恶劣，时不时还有胡人来犯，你若是想吃那里的羊，我托人给你带回来几只便是。”
“是啊，”燕鸣接过话茬，“虽然我没去过，但是听云哥讲过，他当年差点儿就被埋在死人堆里出不来了。”
“诶云哥，”燕鸣撞了撞云枕寒的肩膀，“你说你当年在西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生活？当年的你肯定没想到，你会娶公主为妻吧？”
“妻子？云哥，你已经娶妻了？是哪家的姑娘啊？”齐明珠惊讶出声，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着急。
“是，是本朝四公主凌霜华。”云枕寒本来不想这么快在齐明珠面前提起公主，没想到被燕鸣爆出来了，他踹了燕鸣一脚，“你还不去抢肉吃？晚了可就没了。”
“啊，对，云哥，那我先过去了，有什么事你叫我。”燕鸣揉着大腿，龇牙咧嘴地跑开了。
云枕寒怕齐明珠对公主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在燕鸣离开后又补充道：“我与公主只是表面夫妻，公主千金之躯，实非我等凡人可以染指的。”
“云哥看你说得天花乱坠的，公主有那么好吗？就算是公主，那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齐明珠忿忿道。
云枕寒失笑：“你这么说，是因为你没见过公主。”
“我是没见过，像我这种平头百姓，怎么能窥见高高在上的公主的圣颜呢。”齐明珠不自觉撅起嘴。
“这么说的话，那我给你个机会，明日邀请你来云府做客，来不来？”
“什么？我吗？云哥你邀请我去你家玩？”齐明珠惊讶地张开嘴。
“是啊，让你看看公主的‘圣颜’，有没有我说的那么好。”云枕寒微笑道，心里却酸酸的，他可是邀请情敌去家里的第一人吧？
“好啊云哥，只是我毕竟是男子，不能单独见公主，云哥到时候你可得一直作陪啊。”
“好。”云枕寒答应下来，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只觉得和吐出来的胆汁一样酸酸苦苦的。
第五十四章 做客
【且齐明珠也没有怎么掩饰，她看向云枕寒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与信任。】
晚上云枕寒回到家，果然又没看到公主，只有福叔端着一碗汤，说公主有事出去，嘱咐要看着云枕寒喝完。
“福叔，”云枕寒开玩笑地抱怨道，“您都快成公主的管家了，什么时候开始听公主的话来管上我了？”
“只要是对少爷有利的吩咐，老奴都听。”福叔笑眯眯道，“公主不是要管您，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她只是说您近日有些劳累，要多喝些汤补补才是。”
“好吧好吧，”云枕寒拿过福叔手里的汤，痛快地一饮而尽，将空碗翻转给福叔看，“这下您可以对公主交差了吧？”
“自然可以，时候不早了，少爷您先早点儿休息吧，公主说她今日回来得会晚些，让您不必等她。”福叔接过空碗，转身离开房间。
等福叔刚一离开，云枕寒就忍不住又吐了，他正准备出去悄悄倒掉唾盂，一开门却碰到去而复返的福叔。
福叔本想回来叮嘱少爷近日降温，多添点儿衣服，没想到隔着门听到云枕寒呕吐的声音，他担忧道：“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老奴这就去给您请郎中回来。”
“没事，福叔，”云枕寒阻拦道，“下午和燕鸣切磋，不小心被他打到肚子了，我休息休息，喝点儿热水就好了。”
“原来是这样，”福叔的心略微放下一些，“拳脚无眼，少爷您下次可要当心啊。”
“我知道了，福叔，你别担心了，快回去休息吧。”
这晚云枕寒没有睡在床上，而是睡在离门更近的小榻上，这样公主一回来他就能察觉到。
因为惦记着告诉公主齐明珠要来家里的消息，云枕寒一晚上醒了好几次，只是每次房间里都空荡荡的，不见有人回来的痕迹。
迷迷糊糊中云枕寒感到有什么东西覆在自己腰上，他睁眼一瞧，看到了公主近在咫尺的放大的脸。那张脸依旧精致美艳，只是眼底有淡淡的乌青，看样子又是一夜未眠。
“公主，你怎么才回来？”云枕寒揉揉眼睛。
“把你吵醒了吗？怎么在榻上睡？”凌霜华直起身体。
“想等你来着，结果睡着了。”云枕寒动了动，感觉到自己身下的柔软，才发现方才是公主把自己抱到了床上。
“我最近都很忙，以后晚上别等我了。你再睡会儿吧，现在还早。”
“公主，你上午在家吗？我......我有点儿事情麻烦你。”云枕寒扯住凌霜华的袖子。
“嗯，无事，你说。”其实凌霜华本来要出去，看云枕寒吞吞吐吐的样子，他便改口说无事。
“就是，我请了一个小兄弟来家里做客，我想把公主你介绍给他认识一下，可以吗？”
“我还以为是何事，自然可以。”凌霜华答应下来。
云枕寒刚洗漱完毕，门外就响起了福叔的声音：“少爷，外面有个叫朱铭祈的人，拿着帖子说要来拜访您。”
“来了，”云枕寒应道，“福叔，先让人进来，我马上就来。”
凌霜华跟着云枕寒走到前厅，远远看到一个少年坐在桌子前喝茶，离得太远看不清长相，只能看到他身量有些瘦小和纤细。
“云哥！”看到云枕寒来，齐明珠放下茶杯，兴奋地和他招招手。
“久等了吧，”云枕寒勉强笑了笑，侧身让出位置，“这位是四公主凌霜华。公主，这是朱铭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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