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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先伤了母亲的心，再伤了弟弟的心。
怔愣着的时候，放在床头柜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江鸣鹤的。岳城把它拿起来，本来想按静音，却发现是梁柏舟打来的。
看到这个名字，他实在是反胃，想到江鸣鹤这次回庆海，多半又见了这个人，更是烦躁不安。
等电话挂断，岳城看见了屏幕上显示的微信未读消息，都是梁柏舟发来的，他心思一动，做了件自己原本不屑于做的事——输入密码，解锁了手机，打开微信。
兄弟俩之间是没什么秘密的，互相也都知道彼此的手机密码，为的是万一出了意外，方便查阅手机内容。但他们从来都没有翻过对方的手机，这还是第一次。
岳城心虚地觑了一眼在自己怀中熟睡的江鸣鹤，把手机换到环着他肩头的那只手，避免他一睁眼就能发现自己在做什么，然后仔细去看梁柏舟到底在放什么狗屁。
【两百块】：鹤儿，酒店说你退房了，你去哪儿了？
【两百块】：去见江董了吗？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两百块】：你现在到底人在哪儿？我很担心你！你别做什么傻事！
【两百块】：给我回电话行吗？求你了！
【两百块】：我问了江董的董助，他说你挨打了，让我照顾你，你人在哪儿？！！伤得厉害吗？！
岳城控制住自己没往上翻，不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单手打字给他回复。
【鹤儿】：我是岳城，小鹤现在回到我身边了，正在休养，你别再来打扰他。我加你微信，有事要问你。
梁柏舟那边应该是看见了这条消息，对话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始终没有文字发过来。
岳城用江鸣鹤的微信给自己推送了梁柏舟的名片，又把最新的这几句聊天记录全都删除，将手机静音，扣着放回床头柜上。
梁柏舟倒是没抗拒加他，很快通过了好友申请，并且率先发过来一个居高临下意味很明显的“？”。
【姓岳的】：小鹤这次回庆海，有没有见过他妈？
【姓梁的】：他现在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姓岳的】：先回答我的问题。
【姓梁的】：我凭什么告诉你？
【姓岳的】：他伤得严不严重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能治吗？
【姓梁的】：他见没见过他妈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他不跟你说，就说明你不配知道！
岳城：……
算了，跟混球没什么好聊的。
他实在没办法跟梁柏舟好好说话，觉得加上这人纯属自己脑子有包，于是干脆利落地退出了对话框。本想把人拉黑，但犹豫了一下，考虑到没准儿可以通过梁柏舟的挑衅来判断一些情况，就只将对方设置了免打扰。
思前想后，岳城又打开了董助的对话框。
【大少】：江裕打完了小鹤，没打算给个说法吗？他就是这么当父亲的？
董助倒是回得很快。
【董助】：江董的脾气确实不太好，但这件事本来也是二少有错在先，让江董一次性出了气就好了，不然他憋在心里火越来越大，还不知道会做什么让二少更难受的事，大少你说是不是？
【大少】：你就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
【董助】：我只是个打工的，怎么阻拦江董教训儿子？说句我不该说的，大少你现在更得江董在意，如果你从中调和，二少肯定能少受不少罪。
岳城心里冷笑，这位的算盘声离着老远都能听见了！
但董助这话并不完全错，弟弟一个人面对江裕，江裕的邪火只能往他一个人身上撒，这次自己应该跟着去的，就算免不了挨打，至少自己也能帮忙分担。
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正在想着，对方又发来一条信息。
【董助】：大少，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二少想想。他跟江董积怨已久，又是个不会讨饶的性子，他俩的关系一时半会儿很难有转圜。而现在，据我所知，季总也将你视为眼中钉，想方设法除掉你。就算我这边派人保护你，也未必能滴水不漏，万一你出了什么事，不仅你母亲难过，二少也就再没人可依靠了。
【董助】：就算是为了保护他，你也得让自己强大起来，不是吗？让你变强的权力，江董会给你，他也只有你这一个儿子可以指望了！
第85章
或许是靠着哥哥炙热的体温让他放松，又或许是哥哥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全，江鸣鹤这一觉睡得意外踏实，连梦都没有做，十分酣熟香甜，醒过来的时候，外边天都黑了，这是睡了一整天。
岳城仍在抱着他，看起来也睡着了，此刻缓缓睁开了眼，垂眸看他：“睡好了？”
“嗯……”江鸣鹤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感叹道，“真舒服！”
“饿不饿？给你弄点吃的去。”岳城轻手轻脚地抱起他，自己缓缓从病床上挪下去。陪睡不是个省事的差事，就这么在床上待了一天，他的腰快断了。
江鸣鹤总趴着也累，勉强侧身躺着，摸过手机查看，看到了董助发给自己的信息。
【董助】：知道二少你平安回去我就放心了，大少的车祸查出了些眉目，的确跟季总有关。本来我不太想告诉你，但恐怕你也猜到了。季总那边我也会去劝，让她做得别太过分。
劝？恐怕你去才会火上浇油！
回到现实，江鸣鹤刚好一点的心情一秒从云端跌落地面。
【董助】：我再多说一句，你舍不得大少离开，要把他拴在身边我能理解，毕竟你小时候没人陪伴，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对你好的哥哥，自然是稀罕。先前你还当集团总经理的时候，手中多少有些权力，人手也够用，能保障你俩的安全。可现在你什么都不要，跑去开民宿，大少更是毫无根基，如果季总铁了心要拿他开刀，你俩实在毫无防备之力，而我远在庆海，对你们也是鞭长莫及。
【董助】：一时半会儿你回不来集团，眼下唯有让大少回来，在江董的帮助下迅速掌权，培养自己的人手，这是保证你俩安全的唯一途径。
【董助】：二少，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
这些话语调婉转，堪称苦口婆心，却像一块大石头那样，压得江鸣鹤喘不过气。
母亲说，哥哥有什么事，都是他害的，现在连董助都这么说，合着一切都是我的错，是吗？
他烦躁地把手机扔回床头柜，心里恨恨地想——这是什么受害人有罪论？！难道不是他们全都不肯放过我们吗？！
不放！我绝不会放！
哥也不会想离开我！
他情感上是这样理直气壮，但理智上也知道董助说得对，别管谁对谁错，现在是形势比人强，胳膊拧不过大腿。只是他完全不能想象岳城离开自己的情形，随便一想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弟，你一天没吃东西，我给你先随便买了些垫肚子的。”岳城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几个外带盒，“我跟店里大厨说了，给你做点清淡的，一会儿辛凯送过来。”
江鸣鹤看见他，眼眶瞬间发酸，坐起来向他张开双臂：“抱！”
岳城把外带盒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低头抱住他，小心翼翼地搂住他的腰，轻笑：“怎么像个小朋友似的。”
“是你把我养成这样的，你得负责任。”江鸣鹤紧紧搂着他，脸贴在他的胸口，强忍住喉头的哽咽，“要永远留在我身边才行。”
岳城的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随即“嗯”了一声：“你是我弟弟，我当然会永远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
承诺都是真的，也是他们发自内心的想法，只可惜，在这一瞬间，他们却不约而同地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个很难实现的愿望。
江鸣鹤在医院住了三天，多亏他底子好，被照顾得也仔细，身体恢复得快，后背上表层伤痕已经结了痂，只剩下肌肉的青紫还得慢慢褪掉才行。
医生给他复查过，批准他明天可以出院，回家好好休息。
“自打我认识你以来，还不到一年，你可是因为受伤进了三回医院了。”三天没怎么下地，小腿有点浮肿，岳城给他轻柔地按摩着，“咱争取新一年里把这频率降到零行不行？”
江鸣鹤坐在床头，一手拿着小叉子，一手端着哥哥给切好的果盘，嘎吱嘎吱嚼着苹果，认真点头：“以后我们所有人都不进医院！”
岳城笑了笑，低头继续揉腿，有那么一点心虚地说：“小鹤，我想买份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写我妈的名字——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做好要怎么样的准备，就是想给她老人家一份保障。我肯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绝不会去冒什么险。”
江鸣鹤怔了怔，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如果没理解错的话，这其实是哥对自己的一种暗示，暗示他就算明知道继续这么下去可能会有风险，也不会选择退缩。
于是他叉了一块苹果，递到岳城唇边，笑眯眯地说：“给我也买一份吧，受益人也填阿姨，反正江裕和我妈都不差那点钱。”
这个态度让岳城愣了一愣，随即咬下他递过来的苹果，弯起眼睛：“嗯。”
将来有一天母亲知道这份保险的存在，或许会感动吧？没准就会接受小鹤了。
江鸣鹤吃完了苹果，抽了纸巾擦擦手，把岳城拽到床上坐：“哥，你觉不觉得，咱们可以另找个地方开民宿分店？”
“分店？这家可刚开了半年，勉强收支平衡，还没赚钱呢。”岳城有一些不解，不太知道他们做大生意的人都怎么思考问题。
“不赔就已经很好了，接下来开春肯定人多，再配合市里文旅的宣传，咱们也搞点小活动，客流量不愁，接着到了夏天，几乎就是躺着赚钱了。”江鸣鹤靠在他肩膀上，“开分店我可以试着去融资，自己掏腰包也行，过年压岁钱还存着呢。”
岳城心里不是很认同，但也没有直接反对，而是问：“你打算去哪开分店？”
“著名的旅游城市我们肯定是挤不进去了，不如去一些偏僻的小地方开发一些特色地点，只要当地有连成片的观光景点，我们靠着自己宣传也能招来游客。”江鸣鹤想这事儿想了几天，因此滔滔不绝，“像是靠大学城近一些的，靠山靠水的，都有可开发性，小地方做民宿成本不高，稍微赔钱一点也撑得住。”
一听“偏僻的小地方”，岳城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大概就是要另换地方躲起来。
自己在哪儿都行，能躲开季琬的追踪，让小鹤、让母亲都安心，怎么都无所谓，只是他还是为弟弟而心疼，来到这里已经算是生活全方位降级，再去偏僻小镇，岂不更是一落千丈？
我这个当哥的，除了能像保姆一样照顾他，还能做些什么？岳城自嘲地想。
江鸣鹤密切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又往回找补了一点：“我这就是个不成熟的想法，你不同意也没关系。”
“没有不同意，就是怕你太累，选址、市场什么的，我都帮不上你。”岳城兜过他的后脑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大事我都听你的。”
其实根本不是，不知道是不是遗传，这半年多来，江鸣鹤发现他非常有生意头脑，很多细节上都有独到的见解，也颇有市场价值，只是平时不太爱表达罢了，可能自己太爱发表意见，他就会相形见绌，不太好意思开口。
哥哥跟自己比起来，只是差了接受教育的机会，其他什么都不差。
“那阿姨怎么办？”江鸣鹤又小心翼翼地问，“我的想法是她跟着我们一起走，比较方便照顾，让你俩分开肯定不合适。”
这次选好地方，一定好好保密，绝不像以前那么高调，偷摸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是，免得折腾阿姨，也让哥跟着揪心。
岳城点点头：“她一定会让我们事业为重，好在她现在身体也好了不少，正常生活没什么问题。”
“你放心，我一定会选一个医疗条件过得去的地方，绝不会让阿姨受委屈！”江鸣鹤认真地说，“她人那么好，我也想让她享福，以后我和你一起照顾她。”
话音刚落，门上“笃笃”响了两声，外边传来了宋金莉的声音：“小城，小鹤，是我，你们在吗？”
现在是下午五点半，天已经要黑了，这会儿她突然过来，让两个人都有些紧张。
岳城立刻冲过去开门，意外地问：“妈，你怎么过来了？”
江鸣鹤也挣扎着跳下床，拖鞋都没顾上穿：“阿姨……”
“小鹤都快出院了，我总得过来看看吧，不然太不近人情了。”宋金莉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岳城，“买了一点水果。”
江鸣鹤连忙道：“我没什么大事，不用麻烦您过来，我去疗养院看您就行。”
“妈，你怎么过来的？”岳城把宋金莉搀进来，“想来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
宋金莉在靠墙的沙发坐下，淡淡笑道：“在疗养院门口拦个车又不难。我人都来了你们还这副样子，我要提前说，你们能让我来？亲自看一眼小鹤，见他全须全尾的，我就放心了。”
岳城心里揣着鬼，显得非常心虚，但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喉结晃了晃，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而在江鸣鹤心里，此前暴露的危险早就被更具体的威胁给盖过，现在更想拉拢宋金莉，因此表现得十分乖巧：“阿姨想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正好赶上饭点儿，就在这儿一块吃吧，哥，辛苦你去食堂买点了。”
岳城不是不信母亲，只是刚跟她摊牌，怕她忍不住会说出来，因此显得有些犹豫。
宋金莉倒是没说什么，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无异。
江鸣鹤敏锐地觉察出岳城好像不太想去，猜测了一下他的想法：“医院食堂是简单了点儿，要不咱们三个出去吃？医院外边有不少不错的小馆子。”
“算了，在外边吃还是不太好。”岳城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引起他的怀疑，只得道，“我现在去买。”
他央求地看了母亲一眼，拉开门出了病房，没走几步就跑了起来，打算快去快回。
“阿姨我真没事，您看现在，活蹦乱跳的。”江鸣鹤笑了笑，穿上拖鞋，走到一旁饮水机去接水，“给您用我哥的杯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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