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两年多没见的儿子,她并不是无话可说,只是想说的全是脏话,尽管心里已经愤怒到极点,可她还是想竭力维护住自己的体面,便只能沉默不语。
对于岳城,她一步失策,就只能步步委屈,以至于到了今天这个局面,心头恨意越积越深,更懒得多看一眼。
江裕好整以暇地转头看了眼江鸣鹤,傲慢地问:“在外头野够了,想回来?还是看你哥做出了成绩,眼红?”
心眼只有鼻嘎大的人也就只能有这种想法,江鸣鹤懒得和他计较,而且,看着他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只觉得可笑,一点都不觉得恼,看岳城想替自己开口,便用手肘捣了捣对方以示阻止,然后笑着回答:“这年头个体户不好干,还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好歹我也算有点民宿经营经验,知道大哥做这个项目,就过来凑个热闹,至于能不能回集团,可不由我说了算。”
尽管这话也算是阴阳怪气,但比起以前父子俩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状态好了不少,江裕居然意外地买账。
“你那点经验算个屁,民宿和酒店运营完全两码事。”他嗤笑了一声,“不过,一旦达成合作,这块新业务也确实需要人手,你想回来可以,但只能给你哥打下手,让他盯着你。”
岳城自然而然地接话道:“爸,小鹤的办事能力你是清楚的,我俩也有默契,一定会好好合作,学习酒店运营,不出几年就不用再跟绿森搭伙,独立创建自己的酒店品牌。”
“跟绿森联合就是权宜之计,合作以后也得盯紧他们才行。”江裕点头道。
父子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起兴,似乎完全忽略了坐在会议桌另一边的季琬,显得她像个十足的外人。
当然,季琬并不屑于做什么“内人”,她早跟江裕撕破了脸,还将岳城视为眼中钉,更看不下去儿子明明做着那样无耻的事,还跟旁边这个杂种装兄友弟恭,她心中只有越烧越旺的怒火。
这个时候,江裕又来火上浇油,转过头看向她,装着大度地说:“现在也算一家团聚了,晚上一起吃个团圆饭,过去的矛盾就算翻篇了。”
“团圆?”季琬冷笑道,“要团圆你们三个变态自己团圆就行,不必带上我,也不必这么假惺惺!”说罢她拿起桌上的东西,起身便走。
江裕倒是一点都没生气,看着她气愤的模样,一脸爽到了的表情,看到江鸣鹤目不转睛地目送对方离去,坦然道:“鸣鹤,你从小就跟你妈亲近,我也不想做挑拨母子关系的坏人,不过你也知道她这一辈子都只知道吃喝玩乐,这两年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来管理集团,还趁着我做手术把持董事会,任命自己做总经理,这一点不怎么合规,你应该清楚。”
说到这里,他特意停顿了片刻,收到江鸣鹤垂眸仔细聆听的神情,深感满意,继续道:“她根本就不懂怎么做生意,我和你哥给她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之所以没罢免她,是给她留着面子,但也不会继续放任她这么下去。你也做了几年总经理,应当明白生意归生意,亲情归亲情,等董事会对她采取措施的时候,希望你能拎得清,别犯神经。”
“我现在什么职务都没有,还得等我哥给我安排工作,我能怎么样?”江鸣鹤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无辜的姿态,“我看你还是别为难我了。”
这话明显取悦到了江裕,他双手叠放在手杖顶端的玉石之上,淡淡一笑,冲岳城说:“晚饭我们三个一起。”
“好。”岳城点点头。
江裕离开之后,兄弟俩回了办公室,江鸣鹤进门就脱了西装外套,懒洋洋地往沙发上一坐,靠在靠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没事吧?”岳城在他头顶按了按。
江鸣鹤表情夸张道:“有事。”翻了大大一个白眼,“我看我还是别回来了,太累心。”
“你要是不想,我真的不勉强,就是觉得丰耀集团没有你会有些可惜。”岳城在他身旁坐下,环着肩膀把他抱在怀里,“但觉得累心就算了,你也没过过几天轻松日子,不用为了我为难你自己。”
江鸣鹤仰头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故意问道:“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住哪儿呢?你不是打算金屋藏娇吧?让我做你的金丝雀?”
“什么笼子能关得住你这只小野猫?”岳城挠挠他的下巴,笑道,“你回民宿也行,大不了我每周通勤回去。”
“那我可不放心,你现在可是香饽饽,我怕有小妖精惦记你。”江鸣鹤调侃地揪了揪他的耳朵。
岳城把他的手抓起来按在左侧胸口:“我这里只有小鹤了,什么小妖精我都看不进眼里去。”
感受到掌心灼热的体温和扑通扑通的有力心跳,江鸣鹤非常放松,他侧过头在对方的手背上亲了一口,说了真心话:“我就是夸张一说,本少爷总经理都当过,在你手下当个小喽啰还不手到擒来?你打算给我安排什么岗位啊岳副总?”
“先不急,我探探江裕的口风。”岳城指腹轻轻从他唇上蹭过,“不必着急上班,先当两天金丝雀吧。”
床上的时候弟弟是在自己身下没错,但在集团里,他不介意对方在自己之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完结了宝贝们!!
第108章
既然闲来无事,江鸣鹤本可以回家的,可晚上又要跟江裕吃饭,他懒得来回折腾,就在岳城的办公室里待着。
副总这边条件差点,没有总经办的休息室,他就盘踞在沙发上,大大咧咧地跟每一个进来的员工打招呼,看着他们战战兢兢的表情,有一种恶作剧的快感。
午休的时候杜一阳给他们送来了饭,辛凯也凑热闹地端着自己的饭盒过来聚餐,下午开始岳城就连番开会,江鸣鹤闲着无聊,睡饱了午觉之后就跑去楼下溜达。
写字楼下有不少商铺,两年多没见,不少门头已经易了主,可见现在生意不怎么好做。
他兴味索然地逛了一圈,买了两杯冰咖啡带回去,刚进了大堂,就听到旁边有人喊他:“鸣鹤!”
“舅舅?”
季霰是母亲的长兄,此前一直在季家的公司里做高层,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许是看出了江鸣鹤脸上的疑惑,季霰淡淡笑了笑:“我大小也算丰耀的股东,最近在这边帮小婉。”
怎么帮就不得而知了,方才没在那大会上露面,应当没有固定职务,或者负责别的事情。
母亲常年在外游玩,很少带江鸣鹤回外祖父那边,他跟这个舅舅也不怎么亲。因此他对舅舅到底负责什么也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季霰看到他手中另一杯咖啡,浅笑道:“正好我刚想喝咖啡,这边没有助理,只能亲自下来买。”
这话鬼才信,他没有助理,支使母亲的助理总没有问题,显然就是想要自己手里这杯专门给别人带的。
至于这个别人是谁,他肯定猜得出来。
江鸣鹤也不与他虚与委蛇,笑了笑说:“抱歉,这杯里边加了芒果糖浆,我记得舅舅对芒果过敏,可不敢给你喝。”
“那可太遗憾了。”季霰意味深长地说,也没藏着掖着,神情从方才的假笑变成了严厉,“鸣鹤,你为什么非要跟你妈对着干?!”
江鸣鹤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这话……什么意思?”
“别在我面前装!你和那个杂种之间的事,你妈全跟我说了!”季霰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或许是母亲受不了这样的“丑闻”在心里憋得难受,找了舅舅做垃圾桶。江鸣鹤一时有些恍惚,完全不记得母亲和舅舅之间的关系这么好。
当然,这只是自己的推测,不好被人诈两句就和盘托出,于是他战术性地喝了口咖啡,没有多解释,只是说:“可能血浓于水,兄弟俩之间有特殊感应吧。你跟我妈不也是这么亲密吗?”
“那能一样吗?我俩是亲兄妹,姓岳的只是私生子!再说,我们没有越界!”季霰左右看了看人来人往的大厅,压低了声音,“别把我和你妈拿来跟你们俩做比较,我觉得恶心!”
看来是真的什么都知道了,这种情况不会有人认可,也就没了多解释的必要。
除了生养自己的父母之外,江鸣鹤不觉得一个平时不怎么管自己的亲戚有资格跳出来指责自己,于是他只是勾了勾唇角:“抱歉,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恶心你了,先走一步。”
“江鸣鹤!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到他转身要走,季霰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臂,低声吼道,“你这样太伤人了!小婉这两年来想起你的事就以泪洗面,她是你亲妈,你能不能为她考虑考虑?平时你怎么玩怎么乱来我们都不管,捅出天大的篓子来我们也能给你兜底,可你跟那个姓岳的搞在一起,实在太不像话!”
这些话字字都在理,可是江鸣鹤已经听累了,他不耐烦地甩开对方的手臂:“我怎么玩怎么乱来了?捅出过什么篓子?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来教训我?就凭你是我舅舅?!”
“对!就凭我是你舅舅,我就有资格教训你!”中年人见摆身份不好用,颇有些气急败坏,低声怒吼时,额发由于激动而微微颤动。
江鸣鹤似笑非笑:“那你欺男霸女、害得别人家妻离子散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有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呢?自己玩得这么花,坏事做尽,还要在我面前当道德楷模,你不觉得自己可笑吗?”
季霰没想到他真敢把自己的老底揭出来,气得浑身发抖:“你!”
“我知道自己做的事有违公序良俗,但我没有伤天害理,我知道我确实让我妈难堪,我心里也充满歉意,这两年才一直不出现在她面前。可是……”江鸣鹤捏紧了手里的咖啡杯,神色也冷了下来,“这两年她想起我就以泪洗面,可她的眼泪是为谁流的?如果这其中有我的份,她又怎么狠心真的对我不理不睬?!”
就连宋金莉,在岳城离开之后,还会偶尔打电话到民宿里来,就算没有亲自跟他说过话,也屡次叮嘱辛凯或者店员们转告,要他注意身体,好好照顾自己。
儿子与母亲之间的帐究竟该怎么算,他是不清楚了,但在这样的消耗战中,他也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不可能再因着这样稀碎的母子关系,放弃自己爱的人。
就当自己是个罪人好了。
季霰怒道:“她那是生气!!你作为儿子,不能体谅她吗?!”
“我作为儿子,还要为她牺牲什么呢?”江鸣鹤淡淡地说,“我的命她要收回去吗?!”
“江鸣鹤!”季霰似乎已经无话可说,只能怒吼他的名字。
大门口传来了季琬的声音:“够了!”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她面色铁青地向他们走来,应当是外出办事刚回来,恰好就听见了这番对话。
江鸣鹤没有被抓包的尴尬,他和母亲早晚有这么一场对话,捡日不如撞日。
“这就是你最真实的想法是吗?你已经恨我入骨了,是吗?为一个杂种?!”季琬冷冰冰的声音在宽敞的大厅里回响,引得进出的人频频张望,前台工作人员躲在工作台后边,生怕听得太多,将来再打照面的时候觉得别扭。
江鸣鹤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我没有恨你,我只是不想再考虑这些了。妈——”
“我说过别叫我妈,你不配!”季琬喝道,漂亮又充满温情的眼睛里全是敌意,看不出半点母子亲情,“你本可以滚得远远的,为什么要回来?还要和他一起回来?!”
“这一点我想和你解释,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可以不回。现在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好吗?”
“我想怎么样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没有任何谈的必要。”季琬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什么垃圾,接着大步走向电梯。
季霰给了江鸣鹤一个愤恨又鄙视的眼神,快步跟了上去。
江鸣鹤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心情并没有太大起伏,目送他们先坐电梯离开,自己才去乘坐下一趟。
回到副总办公室的时候,岳城已经开完了会,看到他便露出笑容:“小鹤,回来了。”
“给你带了咖啡,不过冰化了不少,会影响口感。”江鸣鹤把咖啡杯放在他面前。
岳城接过去狠狠吸了一大口,笑呵呵地说:“一点没影响,还是很爽!”
江鸣鹤弯起眼睛,面带微笑地抄着口袋,坐在他办公桌前的转椅上。
“弟,你没事吧?”岳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轻声问道,“怎么眼睛有点红?”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听别人瞎说了?
江鸣鹤不想把方才的事说出来,因为这是自己和母亲之间的问题,说给岳城只会让对方平添烦恼。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事,方才迷了眼,揉的。”
“我这儿有滴眼液,过来,我给你滴一点。”
岳城从抽屉里拿出了个小扁瓶子,绕过办公桌拉起他的手,牵着他到沙发上去坐,示意他躺下。
江鸣鹤躺在他的大腿上,任凭他扒开自己的眼皮,小心翼翼地给两只眼睛各滴一点眼药水。
他被微凉的液体刺激得闭上了眼,残余药液从眼角流出来。
“哥,这次你回去跟宋阿姨摊牌,她究竟是怎么说的?”他只知道结果,但从不知中间的细节。
岳城轻轻揉着弟弟的太阳穴,沉吟片刻后,以一种故作轻松的调侃语气说:“肯定不会是敲锣打鼓放鞭炮地同意这门亲事,不过没多说什么,只说让我自己想清楚,将来别后悔。她确实是很难接受这种关系,但又觉得,死较这个劲好像又没什么意义,哪怕打亲情牌让我放弃,看着我不痛快,她也很难放心。”
他看着江鸣鹤被药液打湿成一绺一绺的睫毛,低头在对方眼睛上轻轻亲了亲:“是不是遇到季总了?”
江鸣鹤的眼珠在眼皮下边动来动去,但始终没睁眼,他没有回答岳城的话,而是说:“我在想,人要为亲情让步到什么地步,才算对得起对方。”
“不管是什么情,都是双方的事,不能只看其中一方。”岳城把他往怀里抱了抱,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但感情不像数学那样能算得清,同样也无法勉强。你永远知道自己在感情上想要什么,逼着你退让,其实是大家同归于尽,没有人会真正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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