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除了工作便极少归家的季太太,如今眼里都有了光。
每天除了泡在厨房里和厨师一起研究要给小岛做什么美味的菜肴,就是买来大包小包在她心里小岛一定会喜欢的各种游戏机或是玩具,堆满了他的房间。
而看起来冷淡又沉默的时淮少爷,在小岛面前总是丝毫不吝啬自已的笑容,搂着小孩打游戏或是玩乐高时那宠溺的姿态与语气,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世界上最最珍贵的宝物,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瑰宝。
佣人们只觉得自从漂亮小孩来到家里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被点燃了一般,家里原本死气沉沉的氛围都变得生动鲜活了起来。
除了那个回家次数越来越屈指可数的时先生。
在时家一派其乐融融的同时,国内的商业市场仿佛在一夜之间变了天。
近年来以绝对优势独占鳌头的盛世集团,对原本的合作伙伴——在江景集团覆灭后扶摇直上的时氏集团展开了猛烈的、近乎毁灭性的打压。
时氏集团的投资商纷纷撤资,时氏大楼日日夜夜灯火通明,股东大会轮番召开。
时越山的头发在一夜之间白了大半,眼见自已一辈子的心血即将付之东流,额前花白的头发都遮不住眼底的疲惫与沧桑。
办公室里能砸的东西已经都被他砸了一个遍。
秘书急匆匆闯进来时,看到的是坐在一地狼藉中颓败地吞云吐雾的时总。
浓稠的烟雾呛得她咳了一阵,缓了好一会儿才得以开口。
“时总,咱们派出去的人都被盛总赶回来了,盛总说他谁都不会见。”
时越山愤怒到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牙关紧咬导致脸上的肌肉绷出了一个狰狞扭曲的形状。
刚刚公司的股东们又闹了一通,甚至有人出言警告如果事情再不解决他们就要立即将他这个董事长弹劾。
“姐夫,你心里清楚盛千阳要的是什么,实在不行就把那孩子绑了给他送过去。你要是狠不下心,我找人去办。”
时越山的小舅子——也是时氏集团的股东之一季宴礼推开门走进他的办公室。
“姐夫你放心,我不会让我姐怪到你身上的。”
“阿淮每天护着小岛跟护着宝贝似的,连工作都快不要了,你上哪去找机会?”时越山瞥了季宴礼一眼,手脚一片冰凉,刺骨的寒意从心底一寸一寸上泛,“不到万不得已别用这个方法,先等等,我再想想办法。”
“都这个时候了,阿淮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我姐也是,就因为那孩子的事跟你闹了这么多年。”季宴礼叹口气,闭上眼睛揉起了太阳穴。
时越山这些年也时常在想,自已做的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这五年来对自已来说顺风顺水的商业形势,在海市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局面,换来一个众叛亲离的结果。
最爱的妻子阿晚指责自已冷血,渐渐与自已形同陌路。
而时淮在研究生毕业后坚决拒绝接手时氏,宁愿去首都的大学做一名默默无闻的老师,也不愿多看他拼命闯荡了一辈子才得以兴盛的时氏集团一眼。
盛千阳当时是如何对待江景集团的,时越山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也明白如果盛千阳得不到他想要的,当年的那些手段只会千百倍的用在自已的身上,导致更加惨烈的后果。
可自已跟江南不一样。
时越山这样想着。
江南是富二代,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含着金汤匙出生,比起白手起家、贫苦出身的自已已经享够了福。
在时越山看来,江南没了江景集团只是他一路顺风顺水人生中的一丁点儿小挫折。
可时氏集团是自已的一切,是他哪怕失去生命都绝对不能失去的东西。
时越山盯着红木柜上仅剩的一座玉龙雕像看了很久,久到秘书和季宴礼都以为他恍惚到失了神。
季宴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猜测着这座唯一幸免于难的、没有被他摔碎的玉像究竟有什么含义,猛然想起这好像是当年江景集团的江总送给姐夫的生日贺礼。
“备车,回家。”
许久之后,季宴礼在震惊之余听到时越山冰冷喑哑的声音响起。
而在季宴礼反应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只剩了他自已一个人。
第39章 我好想你
时越山回到家时,时淮正陪小岛在房间里拼插乐高的霍格沃兹城堡。
时越山在客厅里连着抽完了整整一包烟,才让佣人将时淮叫下了楼。
时淮走下楼梯,在一片烟雾弥漫中狠狠皱了皱眉,冷冰冰瞥了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眼。
“别在家里抽烟,小岛不喜欢烟味。”
时越山将最后一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怔愣几秒后,脸上挤出来一个苦笑。
“时淮,你是真不关心你爹的死活。”
“时先生还需要我的关心吗?”时淮冷声嗤笑道,眉目里尽是一片寒凉,“我以为一个自私自利的、万事以利益为先的商人是不会在乎亲情这类东西的。”
时越山瞬间脸色黑的如同能滴下墨来,下颌紧绷着,手臂上的青筋都根根暴起。
“盛千阳他现在能对时氏下手,下一个目标就是你!时淮,你还不明白吗?必须把小岛送回去……”
“你想都别想。”时淮锐利如刀的目光从时越山的身上划过,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狠厉,“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打小岛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你怎么跟你爹说话……”
时越山狠狠一掌拍到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愤怒斥责的话语说了一半却戛然而止。
他眼睛的余光瞟到了不知什么时候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江屿白,此时正安静地站在二楼的楼梯扶手前,望向他们争吵的方向。
时淮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一回头,撞进了小岛那双深邃如海洋般的眼晴里,在里面读到了肉眼可见的彷徨与不安。
他的呼吸滞了几秒,指尖颤抖着握紧了拳头,就在仅仅几秒过后,眸中的冷厉化成了一汪春水。
“小岛,怎么出来了?”时淮快步迈上楼梯,眉眼扬起微微的弧度,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他下意识将身体挡在小岛与时越山之间,遮挡住小岛的视线,想要蹲下身安抚的动作被楼下突如其来的喊声打断。
“小岛,你听见时叔叔刚刚说的话了是不是!”
原本杵在客厅里的时越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时淮看到小岛的身体晃了几下,他用最快的速度将少年揽进怀里,用掌心捂住了他的耳朵。
却还是没能阻挡住时越山的只言片语进了他的耳朵。
“小岛,叔叔求你了,叔叔给你跪下好不好?你就算不在乎叔叔这一辈子的心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盛千阳对阿淮下手,看着阿淮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啊!”
江屿白整个人陷落在时淮的影子中,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迟钝的思绪在那凄厉的喊声中缓慢地将听到的信息拼凑完整。
他只觉得自已的心脏很疼,像被裹满荆棘的藤条紧紧缠绕,然后狠狠刺入,伴着汩汩流淌的鲜血留下了千疮百孔。
“你闭嘴!”时淮温热的掌心仍然捂在江屿白的耳朵上,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的人在细微地颤抖,他的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大手揉搓着,揉出了滴滴艰涩的苦水。
他转过身,凶狠又决绝的目光甩向真的颤颤巍巍跪在了客厅地毯上的时越山,声音阴冷,满含愠怒。
“我所有的努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小岛,你要是敢动他,我一定会跟你拼命。”
咬牙切齿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淮将江屿白抱起来,下巴紧紧贴着他柔软的发顶,抱着他大步走进了卧室。
怀中的人很轻,轻得像一片雪花,又像一片羽毛,让时淮的心疼得发麻。
房间的吊灯漫下来的光晕是温暖的颜色,时淮将怀里的少年轻轻放在床上,看着他蜷缩着身体陷进了柔软的被褥中。
时淮看着将自已大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的少年,他的目光温润而澄澈,有着静谧的温柔,还带着些许隽永的说不出的情绪,就这样安静地看了少年很久。
“……时淮哥。”江屿白缓慢地将被子向下扯了扯,露出自已的脑袋,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破碎地溢出,“你把我……”
“小岛,宝宝,听我说好不好?”时淮冷静地打断他的话,柔和的目光始终凝在他的脸上。
“不要想太多,那都与你无关,不管发生什么事时淮哥都会处理好的,宝宝相信我好不好?”
眼前的少年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时淮已经忍不住想要立即俯下身子抱紧他,想要竭尽全力安抚他时,才听到了那一声小小轻轻的“好”。
时淮的唇角闻声扬起好看的微笑,轻轻揉了揉江屿白的脑袋,将他拥进了自已的怀里。
可时淮知道自已心里的不安与恐慌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消退。
与此时客厅里正慢慢起身并且扬起势在必得笑容的时越山一样,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小岛骨子里是个多么善良的孩子。
他宁愿选择去伤害自已也不会用别人的痛苦换取自已的幸福,更不用说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也是最爱的人。
时淮早在他们重逢的那一刻,亦或是在五年间寻找小岛的每一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会用自已的生命去守护小岛,绝不会再让他离开自已哪怕只是一步。
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单纯天真的少年,短短五年时间,他经历了人间的险恶,也见识到了世界上竟然会有如此大的恶意。
他已经不在乎人世间其他的任何东西,心里仅剩了一个最珍贵的瑰宝,就是他要用一生去守护的少年。
哪怕代价是要付出他的生命他也甘之如饴,只要能让他的少年此后得到平安顺遂,万事胜意的人生。
“小岛,和我说说话好吗?”
时淮躺到江屿白的身边,将小小的人儿圈进自已怀里,手指一下又一下捋着他柔软的黑发,声音沉稳又温柔。
他只要一想到过去那样灵动活泼的、跟自已一讲起话来就滔滔不绝的小孩如今变成了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他的心就痛得像正在被撕裂,又像是被利刃剜了洞,再也合不上了。
他甚至希望小岛能抱着自已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场,能够发泄出他积压在心底的痛与恨。
而不是连掉眼泪都要埋在被子里无声无息的,生怕被自已发现的模样。
时淮突然惊喜地发现,怀里那个温软的身体向自已凑近了些。
他不动声色地搂住,犹如拨开云雾重见光明的喜悦渐渐从心底上泛。
“……时淮哥。”
时淮期待已久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一点嘶哑,轻轻打在时淮的耳畔。
隐忍的,委屈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让人感觉好像下一刻就会哭出来的声音,又轻飘飘的,仿若一阵风都能吹散掉。
“我好想你……”
第40章 别让小岛知道
时淮的五指猝然收紧,眼眶和鼻头都酸涩无比。
他侧过头去看怀里的少年,可少年紧紧将头埋在被子里,不让他看到自已的表情,只露出乌黑的鬓角和泛红的耳根。
“小岛,我也很想你。”
“每天都很想很想。”
时淮轻轻地捏了捏江屿白软绵绵的耳朵,听到那个带着鼻音的软糯声音开始微微啜泣。
“宝宝,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时淮一下又一下轻拍着少年瘦弱的脊背,心底又一次泛起了痛苦的涟漪。
床头的小夜灯灯光昏暗,映着两人朦胧的侧影。
江屿白倚在那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将自已环绕起来的熟悉的气息,像溺水的人终于得到了氧气。
他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到了时淮眼下的乌青和脸上藏不住的憔悴。
在这一刻他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将湿漉漉的脸颊埋在时淮的胸口,肩膀一抽一抽的,泪水像从坏掉的水龙头里源源不断溢出,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那双水亮亮的大眼睛终于疲惫到再也睁不开,灼热的气息拍打在时淮的颈窝处,在他有规律的轻抚下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时淮垂下眸子凝望着江屿白恬静的睡颜,手指轻柔地触了触软嫩的脸颊,轻声道:“今晚睡个好觉,宝宝。”
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时淮也觉得疲倦得很,渐渐合上了眼睛。
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被压在脑袋下的胳膊已经麻木了,时淮却一动也不敢动,怕吵醒怀里还在熟睡着的小岛。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感受到怀里温软的身体随着声音颤了颤,两只白皙的手臂揽紧了自已的脖子,脑袋往自已的怀里钻,好像一只寻求保护的小动物。
时淮的心瞬间软的不行,低头轻声安抚着还没睡清醒的少年,揉了揉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
季岁晚从门缝间探进半个身体,见到被抱在怀里的少年显然没有睡醒顿时有些懊悔。
“我以为你们早就醒了,早知道就晚点再来了。”季岁晚声音放得很轻,“已经快十二点了,带小岛起来吃点东西吧,不然太伤胃了。”
时淮应了声,季岁晚轻轻关门下了楼,招呼着佣人将厨师做好的菜品端出来。
并且把她刚刚学做的话梅小排和蟹粉豆腐放在了餐桌最醒目的位置。
十分钟后,时淮牵着江屿白的手下了楼。
季岁晚已经坐在了餐桌边,为江屿白盛好了一碗蟹黄面,有些紧张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昨天她下班回家后从佣人口中得知了白天发生的事情,冷着脸将时越山连夜从家里赶了出去,愤怒到连喝了两壶凉茶才顺过气来。
她想上楼去看看小岛怎么样了,却得知他和时淮早已睡下,于是只能忐忑不安地度过了一晚上。
“季阿姨早上好。”
直到神色如常的少年坐到了季岁晚的身边,用甜甜糯糯的声音向她道了早安,她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才坠了地。
“宝宝,尝尝阿姨刚学会做的话梅小排。”季岁晚眉眼弯弯,看着乖乖将食物往嘴里送的少年,眼里的宠溺快要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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