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犀恍若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般喜出望外,大声道:“多谢昭王殿下!”他笑起来两眼睛弯得好似月牙,可是喜人,忽然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捡起那几包药又递上去,有些羞赧:“……您的药!”
玉夭简直匪夷所思:“你怎么能把昭王殿下的药和火药裹在一起呢!”
容毓被他逗得不行,扶着腰,笑得直“哎唷”。
选王府极工园林山水,从主殿往外走要过一条曲折蜿蜒的雕花嵌石桥,春末了,池中莲早已鼓起个个苞蕾,可以想见若是盛夏一同绽放将是何等奇景。
玉夭敛衣步履匆匆,在选王府耽搁了一阵,回去还得梳理条陈,还有礼乐坊的祭典歌舞要改。越想事儿越多,他走得更快了。
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跟着,他顿住脚步,一回头,云犀跟得紧,猛地停步他险些撞上来。
仰着头,俊俏幼嫩的脸上两只大眼睛眨了两下,懵懂无辜,和方才判若两人。
玉夭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云犀理所当然道:“你送我回太医苑!”
“为何?”
“因为你是军师祭酒和礼乐坊掌司,你送我回去排面大。”
玉夭又被他的理直气壮给怔住了,片刻,失笑道:“你倒真是不客气。”
云犀扁了扁嘴,低下头,小小声道:“昭王殿下让你罩着我。”
玉夭给气笑了:“我有什么要罩着你的?”
云犀顺势牵住了他的衣服,手腕上露了几道荆条抽打过留下的伤痕,玉夭不禁收住了话。云犀又抬起脸,水汪汪的眼中都是小动物般的可怜,他咽了咽,轻轻道:“你罩着我。就没有人再敢欺负我了。”
“好不好么,玉夭大人?”
-本章完-
第70章 番外·玉夭云犀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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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云挽青玉·2
玉夭并未细想一个司药斋里有谁会给个小药童找麻烦,但又因着是容毓之命不好推,便勉强拐到御医苑将云犀送了回去。走到司药斋门前,里头匆匆搬拣药材的其他药童抬头看了一眼,见到玉夭带着云犀,不禁都愣了一下,也没说话便低头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云犀见着他们似乎有点犹豫,脚愣是不往司药斋门里迈,抬起头看了看玉夭。
他年纪小,大约十六岁上下,或许也因从小做学徒吃住都简陋,骨架纤小,比玉夭低了一个头。
玉夭道:“怎么,不进去?”
云犀咽了咽,不说话,只看着玉夭。
玉夭道:“我知道,你进军火司的事情我这两日便去和倪统领交接。就算再不喜御医苑,还得委屈你再待两天。回头我亲自来接你,好么?”
云犀这才面色稍霁,漆黑水灵的大眼睛里泛出几许希冀:“那,玉夭大人,您可别忘了!”
玉夭道:“嗯。”
走出几步,又听云犀在身后扒着门框兴奋地喊他:“玉夭大人,你得空常来看看我,我烧蒲叶莲梗茶请你喝呀!”
玉夭回头,对上那双明媚欢喜的笑眼,看得出他分明还有些心怯却勉强冲自己微笑,不禁心下微颤了颤,没说什么便走了。
凝视着玉夭的背影渐渐被夕阳吞没下去,云犀忽然感到脖颈后头一阵没来由的寒意,回过头,还没看清便被一股大力推到在地,狠狠摔了一跤,腕子上裸露的皮肤便擦破了。
几个比他高大些的药童站在那里,盯着他狼狈模样发笑。
领头那个昂头挺胸,威风凛凛的,腰带上的腰牌也耀武扬威地摇晃,上刻着他的名字,丁桂。
丁桂拿脚尖踢了踢云犀,冷笑道:“快来看看,咱们司药斋出了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呢!”
身边叫苜蓿的应声答道:“可不是么!今儿日头大,师兄们原让你多历练历练才把送药的差事交办给你。结果你倒是有本事,竟学会见缝插针地去昭王殿下跟前自荐了!”
“难怪刚才丁桂大师兄来了你都不打招呼,原是拣了玉祭酒这根高枝儿!看来,咱们御医苑倒是容不下你这只凤凰了?”这人声音尖细,十分难听。云犀偷眼看了一眼,瘦竹蒿儿似的,是丁桂的另一个弟兄,叫莲蓉。
“呸!”丁桂道:“什么凤凰,就是只野鸡,以为玉祭酒多看他两眼便得了意,任谁要是见着你在火药硫磺里打滚撒欢的样子都得恶心死!”
这丁桂原是张骥的弟子,因着学医实在天赋不佳,便被拨到司药斋来。他毕竟是张骥亲自带过的,因此一来司药斋便成了总管。苜蓿和莲蓉是他两个师弟,三人在这司药斋可谓呼风唤雨只手遮天,药童们当差时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了这三尊大佛。
云犀刚被从民间医馆选上来的时候才十岁,煎药配药倒是麻利,却不爱说话,只喜欢火烧东西玩儿。后来趁年节去街上捡未燃尽的炮仗,挤出硫磺硝石来,攒在竹筒里制作爆管,每天弄得身上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塞着黑乎乎的火药。
丁桂打从一开始便看他不顺眼,处处刁难,原本是让他做些脏活粗活,后来便随意打骂,苜蓿莲蓉自然也为虎作伥,现如今三两天挨顿揍竟成了常态。
云犀揉了揉手腕,抿着嘴不说话。
苜蓿啐他一口:“呸,师兄们和你说话,摆什么架子!当真以为自己可以去军火司啊?”
莲蓉趁机像丁桂拱火道:“师兄,不能叫他去啊,他这一去别人得怎么看待我们司药斋?就跟咱们委屈了他似的。”
丁桂打量了云犀几眼,十分嫌恶:“狼心狗肺的下作东西!给我把他吊起来,铁蒺条伺候。”
容毓交办的差事玉夭向来不曾怠慢,将云犀送回御医苑后便写了一封具表书,着手下送往军火司去。
军火司隶属兵部,统领倪谏接了他手书,加之前儿容毓也有传口信过来,便将这份书表转呈给了兵部。此时恰逢北胥与西尧对峙在灞州附近,姜辞领着昭岚军驻守,不时与北胥奇袭交战,兵马犹嫌不足,正快马回报要京中增援,还要补充粮草军需。兵部为着此事焦头烂额,这人事调派的事情自然便往后压了。
玉夭一人执掌两司,自然公务缠身,交代下去便没再过问。这一拖,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转眼容毓怀胎九月,张骥来向慕容狄回报脉案,说一切平稳,只是炼药的丹炉让个叫云犀的药童给炸坏了,昭王的药正在加紧重配。玉夭在旁听着奇怪,问此人不是早调去军火司了吗?张骥太医却仿佛从未听说过一样。玉夭觉着蹊跷,下了朝便往司药斋来。
他是军师祭酒,慕容狄重用,位同首辅,原可大大方方走进去,却下意识留了个心眼儿,趁着四下里无人,纵身提气,悄无声息越过墙头落到司药斋后院药园子里来。
云犀恰巧便在院子里,坐在药园旁边用断木搭成的个简陋蓬子里低头捣药。玉夭隐身在一丛三爪龙之后,看他似乎眼眶有些微红,小兔子似的,上身衣服脱了,露着瘦削嶙峋的身子,上面青紫血痂斑驳密密。他捣了一阵子,抓了一坨草药泥摁到自己伤口上,陡然嘶了一声龇牙咧嘴,双眼闭紧了。
忽而药园门口一阵喧闹,丁桂三人将虚掩的门一脚踢开,云犀显见着吓得一哆嗦,手里的药掉在了地上。
丁桂道:“让你浇地呢,又在这儿躲懒!谁说你可以坐下来歇息了?”
莲蓉附合道:“就是!还做梦想去军火司呢?呸,就凭你!”
云犀蓦地抬起眼:“我没有做梦!玉夭大人很快就会来接我的!”
丁桂冷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盘菜啊,人家是祭酒,又是乐坊掌司,你算个什么东西,人家早把你忘了。”
“你胡说,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云犀刚还怯生生的,这会忽然就来了脾气,站起身大声道:“他说等他把事情办完就亲自来带我去军火司。他是信义君子,绝不会忘记我的!”
这话落到耳里,玉夭忽有些愧然,低垂下眼。
“臭小子,你同谁说话!”苜蓿当即一脚踹在他心窝上,云犀身轻体弱,翻了几滚,脑袋磕在地上,疼得直哆嗦。
“一天不打便皮痒,给我抽死他!”丁桂一声令下,莲蓉迫不及待地抽出袖子里的皮鞭,便劈头盖脸朝云犀抽下来。
云犀慌忙护着脑袋,那凌厉的鞭子却没落下来,他从指头缝里畏畏缩缩看出来,一袭天青色衫子挡在他跟前。
玉夭徒手接了那一鞭子,攥得紧,白皙如玉的手被勒了一条深深的红印。
“你们好生大胆,皇宫大内,竟敢动用私刑!”玉夭气得声音都在颤抖,说出的话却沉而有力,跟前三个药官腿肚子都打颤,愣神片刻看清真是玉夭,丁桂第一个跪了下来:“玉……玉夭大人!”
莲蓉苜蓿如梦方醒,慌忙也跟着跪倒,一连声地认错讨饶,脑袋撞得山响。
“若非我近日偶然前来,我竟不知御医苑已然腐朽至此!你们身为药官,不思如何当差,倒成天琢磨着怎么欺辱药童,眼中毫无宫规法度!张骥身为院判,却对御医苑结党伐异之事懵然不知,亦有疏于管教之罪。”
丁桂压根儿想不到玉夭竟然真的会来,早也吓傻了,又听说会连累师父,更是惊惶无措,只会顿首。
云犀看着玉夭,眼里蒙了一层雾,嗓子发涩道:“玉夭大人,你可算来了……”
玉夭看了他一眼,因着调去军火司的事情,可见是没少受委屈。
眼下看来,容毓一早便看出他非池中之物,留在这污淖之地多半会受庸人慢待,这才特意叮嘱让自己照看他。若是自己再上心一些,多催促倪统领经办,兴许便能早些调他走,也不必再受这样的欺辱!
如此,有愧于容毓之托,更有愧于这孩子的信赖仰仗!
这般想着,玉夭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蹲下来,扶着云犀肩膀,柔声道:“……疼么?”
云犀抽抽鼻子,泪眼汪汪的:“疼!”
玉夭轻碰了碰他的手:“这儿?”
“这儿也疼!”
玉夭叹了口气,道:“你能站起来走么?”
云犀原本都打算起身了,听他这一问立马坐了回去:“站不起来了。”
玉夭再不多言,打横将他抱了起来:“走吧,上了药之后,我亲自送你去军火司。”
云犀没说话,乖巧地搂着玉夭的脖子,却偷偷露了一双眼,越过玉夭肩膀看向跪地一排的丁桂他们。
眨巴了两下,露几分胜利之色,无声地挑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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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夭的奥利奥老婆,白切黑又切白~
小白兔:你敢忘了我,我就敢把你老板的药给炸了。。
第71章 番外·玉夭云犀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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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云挽青玉·3
祭酒大人亲自带人来军火司,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军火司统领倪谏急忙带着两名掌司出迎,将人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虽是为前线筹备军姿,但容毓交办的差事他们到底是拖沓了,再加上云犀白受了半个月的欺辱,玉夭面色不太好看,强压着不悦与他们寒暄。
云犀听不明白他们官场那些应酬,背着手在厅里转悠。
军火司自开朝以来研制军需火器,整个府厅的装潢和字画皆是历朝火药的演变,云犀兜转着眼睛都发亮。过不多时,玉夭喊他道:“云犀,你来。”
云犀眼里闪烁着兴奋,兴冲冲跑了过来,不需玉夭说话便给倪谏行了个大礼下去,又向旁侧的掌司作揖,道:“大统领,两位司官,云犀这厢有礼了。”
倪谏看了看他,瘦小稚嫩,一团孩子气,竟能让玉夭容毓这般重视,打量了片刻道:“你就是昭王殿下举荐的军火匠。”
云犀已然看了一圈这屋的陈列,抬起脸直接道:“您近日在研制火弩,想着在弩臂里擦上硝石,箭锋又用火绒,这样射出去便能擦出明火来。只是,这样一来一支火弩只能伤及一人,损耗太多太浪费了。”
倪谏扬了扬眉,未置可否。身边的掌司是次都监,听他一说,不禁沉了沉面色道:“那,你有何高见?”
云犀分毫没察觉到他不满,自顾自道:“箭头上可以绑上个爆管,火绒附在引线上,这样不管有没射中,都能伤及那一片的敌军,岂不是更有用么!”
掌司冷笑道:“这当真是外行话。箭锋本就沉重,我们为了引火绑了火绒又浸了酒,你再绑上爆管,还没射进敌营里便落了。”
云犀看着他,认真道:“那就把箭锋取掉呀。”
他这一说,玉夭也愣了愣。掌司仿若听了多大的笑话般捧腹笑了出来:“荒唐!弩箭没了箭锋成什么弩箭,我还以为你多大本事,结果竟连些常识都不懂。”
云犀撇撇嘴道:“古法弩箭之所以要箭锋,那是因着本意是想用它射杀人。如今我的火弩本不需用来射杀,只需它将爆管带着飞入敌营里就好,伤人自有火药来伤。你的设计里加上个沉甸甸的锋,反而累赘了。”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敢说本司的火弩累赘。”
云犀在火器上向来不服输,登时直了起腰:“司官若不相信,大可以让我做出来,咱们来比一比,看究竟谁的火弩更厉害些!”
“你……”
玉夭忽地笑出声来,适时安抚住那名掌司道:“童言无忌,冲撞了司官,还望您恕罪则个。这孩子说到底是昭王殿下的人,看着也有些许小技。说不得,得劳烦倪统领寻个勉强能用的差事拨给他,也算了了殿下一桩心事。”
他心里有数,这一辩驳显是云犀占了上风。只是这孩子内心耿直,一来便得罪了个掌司,少不得他要将容毓的名头抬出来,省得日后又有麻烦。
倪谏又哪里会不明白,收个好用的军火匠,还能卖容毓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便呵呵大笑道:“昭王殿下亲点的人自然是不会错的。明日起,你便到军火司来当差,就暂先从硝火库里做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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