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涣秧脚尖落地,扣剑之手背负。
衣决飘飘,白云点暗扶额,俨然一副仙人模样。
“我并没打你,莫在此处作戏。”声音依旧端稳。
那些围观的世家子弟也在都暗声议论起来:
“此人为何人?”
“白玉藏川,卫阳正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着,想必是近年来风头正盛的钟家涣秧。”
“钟涣秧?”
“就是那从小便得仙人赐字涣秧的天骄?”
“测其修为,观其风度气质,应是钟家涣秧。”
“那倒地捂胸,哀嚎不断之人……”
“我也不知,看其身上配饰也都是贫贱之货,还有那衣服纹饰,梅花作缀,记忆之中也只有梅花山庄。”
“梅花山庄……那不是多年前魔道之征已经湮灭的家族吗?”
“瞎说!根本没有湮灭,只是死的人超过九成,庄主直系一脉已经死绝而已。”
“现在的梅花山庄……唉。”
“唉!我记得,他不是那梅花山庄的野种,梅无咎吗?!”
那群人的暗语并未扰动钟涣秧的神色,他依旧站立着,用着那堪称睥睨的眼神瞧着自己身下满地打滚的梅无咎。
梅无咎翻过来滚过去,哀嚎不止,却也没见那站立之人面色有变,便也无奈的停止作戏,双腿一盘坐在地上。
钟涣秧见状,喉头微动,发出声来:“你现在怎么不滚来滚去了?”
梅无咎一手压在膝盖上,而另一只手则是高举起来:“等等,你先跟我说,我好好的在前头走着,你怎么突然把我抓到山腰?”
钟涣秧:“你作弊。”
梅无咎听罢,那沾灰的秀脸上咧出了笑:“作弊?!哪只眼睛看到了,可有证据否?”
梅无咎话语说完,钟涣秧手指轻弹,那反扣在手中的长剑便快速飞出,白光闪影。
还没待那梅无咎反应过来,那靴子底便被削开,露出脚底板。
见到那靴子里什么都没藏,钟涣秧皱眉,原本稳重的面容开始出现了触动。
梅无咎则是十分恣意的坐在地上,晃动着自己光秃秃的脚底板,坏笑道:“钟家涣秧,你坏了我一双靴子,你可得赔我哦!”
钟涣秧没过多久,便从刚刚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他面色严谨。
转瞬之间。
只见钟涣秧抬起手来。
那停在空中的长剑便也开始围绕着梅无咎游动起来。
梅无咎看着围着自己转圈的长剑,便也是故作可怜的双手环于胸口:“钟家涣秧,你要对我干什么?快爬到山顶的弟子那么多,你可不能因为我是小门小派,就这样欺辱我啊!”
梅无咎这一通话语完毕,钟涣秧所驱使的长剑停滞在半空之中。
那些围观的家族弟子,也都议论起来:
“说是作弊,连人靴子都削了,还没查出,这是准备削衣服?”
“大庭广众之下,被削去衣物,那岂不是太过耻辱!?”
“现在就如此辱人,那日后做为从业授师,我们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我也是小门小派,本以为钟家训业厉害,现在看来,名不属实啊。”
“那这钟家轮学不去也罢!”
“对!不去也罢!”
议论着议论着,原本还是平静的对话,瞬间鼎沸起来。
钟涣秧牙关咬紧,他确定那作弊的法宝就被这梅无咎藏在衣袍之中!
顶着压力,钟涣秧手指翻转,那空中长剑瞬然舞动,直直刺向梅无咎的长袖。
梅无咎通过余光瞧见绕后袭来的长剑,内心暗喜,这是送机会来了。
便是整个人凑上前去,霎时,血花炸开。
人群噤声。
梅无咎一手捂着胳膊倒在地上。
“噗通”
人群瞬间炸声。
“草菅人命!“
“德不配位!”
“人间恶徒!”
……
钟涣秧瞳孔猛的骤缩,半张的嘴唇微动:“不对!这不对!”
梅无咎脸紧贴在地上,心里喜道:本来为了争个前三百才用的作弊,现在这个钟家天骄抓了自己,一个楞木头,可得好好讹上,这入钟山轮学,那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钟涣秧!”
远处传来混钟震响。
只见一黑须长髯,身着山岳争辉长袍,面相端正的中年男子御气而来。
而在那中年男子身后,是一踏鹤落影的青年,钟卫阳。
钟涣秧在听到那犹如混钟一般的声响后,回过神来,空中长剑也失去控制,落在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师叔……”
钟涣秧弓背行礼。
三师叔,钟常危瞧了眼那躺在地上的梅无咎,再看向,已经有些失魂的钟涣秧,最后看向众人道。
“此事,是我钟家的不对。道友,伤势不容乐观,还是先随我去往钟山山顶,疗养要好。”
说完,钟常危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钟卫阳使了眼神,钟卫阳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倒在地上,好似气息奄奄的梅无咎。
待梅无咎被钟卫阳接走后,钟常危面色冷峻的来到钟涣秧面前。
钟涣秧低着头。
“抬起头来。”
钟涣秧咽下口水,抬起头来。
“啪!”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钟涣秧的脸上。
钟常危:“钟家规矩,名门礼典,我看你是学忘了,从课授师之职就此撤去,宗祠罚刑,三百荆棘,自去领罚。”
钟涣秧眼睛通红,他哽咽着点头道:“是,师叔。”
随后,长剑舞动,就在钟涣秧踏上长剑将要飞离之时。
钟常危再次厉声喝住:“谁告诉你可御剑离去的!?”
钟涣秧停住动作,看向钟常危。
钟常危衣袍一挥道:“从这步行,步行到钟家宗祠。”
群人默语,钟常危可谓是把钟家的严训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这群公子哥的面前。
在钟家,尽管你是钟家的天骄,你也得在钟家的规矩下,严守自己的行为。
这就是钟家,地方威严之祖。
第五章 盗贼
混光乱破开,赤眼长袍,钟封岚走进来。
梅无咎看着钟封岚来势汹汹的样子,应该是来者不善。
钟封岚黑着脸问道:“梅无咎!你告诉我!那女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梅无咎双手环于胸前,挑眉道:“讨饭遇到的啊?怎么了?有问题吗?”
钟封岚见梅无咎依旧这般扯皮无赖,便也顿时失去耐心,清欢陡然而出,在那半空发出峋岭之声。
“梅无咎,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钟封岚面色冷峻,声音虽说低沉但也带着多分的焦急。
梅无咎看着钟封岚的威胁也满不在乎道:“钟拔剑,你不要动不动就拔出你那清欢,你不替它累,我都替它累!”
钟封岚在听到梅无咎这样打趣也是有些无奈的低下头来。
确实,就连那心如止水的钟涣秧都能被梅无咎给整的面目全非,何况钟封岚!?
钟封岚有些气笑的将那竖在空中的清欢收回剑鞘之中。
“梅无咎,你就给我透个实底,你大费周章来钟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梅无咎听到此处也是突然硬气了起来:“什么叫我大费周章啊!分明是你们绑我过来的!”
钟封岚见到梅无咎这般,也是双手叉腰,仰头看向夜空,长呼出来一口气,随后摆正身子道:“对,你说的都对!现在还是先聊正事行不行!?”
梅无咎瞧见钟封岚也是到了情绪的边缘,便也笑着道:“那,好,我只有一个事情,我要去往生池,你给我整来一颗塑身松,以及黄纸,朱砂若干,还有烧鸡一只,老白一瓶……”
“等等等!”
钟封岚面色不悦问道:“烧鸡,老白,你是来度假的?”
梅无咎双手一摊,装作苦脸道:“我这一路也没吃好喝好,不得在办正事之前填饱肚子?”
钟封岚面色阴沉:“过午不食,这是钟家的规矩,而且酒肉有制,这也没到饮酒吃肉的规定时日,我不能给你。”
梅无咎听着钟封岚的话,双手环在胸前,像是在看着人演戏一般。
钟封岚看着梅无咎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也知道此时的自己再怎么说,梅无咎也不会轻易的相信,便也无奈的转过身去道:“往生池这地方你应该知道怎么走,空山居附近就有一条小道直通,你要的东西我这就去拿。”
说完,钟封岚右手一挥,那混乱的光线之墙在片刻之后消散。
钟封岚御剑远去。
看着钟封岚远去的背影,梅无咎右手搭在左手的手背上,右手食指不断的敲打着手背。
“唉,这事要真做了的话,那就是一番劳神,钟涣秧,你拿什么补偿我?!”
说到这,梅无咎撇向身后,那钟涣秧的残影依旧面无表情的悬浮在那草地之上。
钟封岚御剑而行在那半空之中,思索着那女子身上多了一份并不属于她的残魂,导致使用了冥魂香后,女子处于一种极端危险的状态,幸好钟封岚随身携带冰玉棺,要是没有这个,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能够有恃无恐的带着钟涣秧的残魂入钟山,且还在带着一个身附残魂的凡人过来。
这一切都在让钟封岚陷入了深度的怀疑。
现在也只能先随着梅无咎的指示做事了,这梅无咎,梅山老鬼,算计真是聪明。
寒风细雨,遍地残木的无人村里,缥缈错乱之中,人影若闪。
“疤脸,我饿。”
一破洞斗笠,一把缺口残刀,怀里一卷脏布,里面躲着个不时探头的稚子。
刘刀靠着那生霉木墙的一角,低头不住叹气。
多日的奔逃,还有这些磨人的怪物,刘刀也有些算不准,自己接下这事,算是赚了还是亏了。
茅草的屋檐透过破口滴下雨水,砸在斗笠上,砸开了刘刀的眼睛。
风起吹幕,雨水浸面,刘刀隔着那雨幕望向远方飘摇。
捏紧残刀,刘刀咬牙站起身来,半张刀疤刻在那斜眼角的下侧。
“走,带你去吃顿好的。”
就当刘刀站起身后,那雨幕之中,黑色沾有血丝的无神尸体便从那泥土之中缓慢爬出。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
在这密雨废墟之中,像是不断丛生的石柱一般,那些行尸成了刘刀最大的阻碍。
刘刀笑了笑,他低下头来,斗笠边缘的雨珠顺势滑落。
“我刘刀疤,一辈子没做过好事,这头一次做,还真的颇为烦恼啊!”
就当刘刀再次抬起头来时,脚边残刀踢起,在半空之中画出圆来,在下一瞬,便就是刘刀的残布虚影,消失在那茫茫春雨之中。
那些在雨中漫走,毫无目的的行尸,凡所人影闪过,便是不断消毁。
而此时在另一侧,春阳和煦,一农妇正端着洗衣木盆来到那河岸石板,却见到芦苇丛中,一异样的存在,远看像是一颗原木,深褐色的纹路攀附在原木的四周,四四方方的,却又像是人为制造而成。
那农妇疑惑,便小心凑上前去,却在细看清后,手中木盆落地。
“啊!!”
七层阁楼塔里,钟卫阳一手套着礼服长袍,一边端正头上的卫阳正冠,匆步行于那走廊,风吹飘帘,光影浮现。
钟卫阳身后,则是跟着一众身穿浅蓝或者深蓝色长袍的钟家子弟。
“就近的张家河岸发现一僵尸封棺?!”
钟卫阳皱眉疾步,而那身后的靠的最近,衣袍颜色最深的弟子凑上前去道:“是一妇人于今早发现的,观其浮纹禁制,应和青山城茅氏有着莫大的干系。”
听到此处,钟卫阳匆然停住脚步,面色犀利的看向窗外。
一阵春风送进,竹帘飞起,飘白之中,一人身影格外扎眼。
粗布黑衫的渺小身影在那白云层叠之中,若不是仔细看来,很难辨清。
钟卫阳身后的一众弟子也都随着钟卫阳的视线转过头去,见到在那白云层叠之中不是钟家之人的身影,无不皱眉议论道。
“此人是何方之人?”
“观其服饰应不是本宗之人,可能是外客?”
“守山弟子怎么不上前阻拦,钟家地界不是禁止私自飞炼的吗?”
“可能是溜进来的人吧。”
“那……是不是得禀报族老……”
那人顿声,不是因为这个建议烂,而是因为族老就在身前。
钟卫阳的面容,在片刻的犀利之后转为了漠然:“这应该是有什么急事的外客罢了。且还是早些去查看那木棺要好。”
钟卫阳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那众弟子见到族老如此,便也都转过头来跟上前去。
此时,在那云端之中,梅天笑正被一捆捆透明的丝线缠绕着。
在其脚下是一柄长剑,长剑上刻有隶书“清欢”二字。
梅天笑满面的恐惧,完全不像之前那夜梅无咎的安然自若,也对,对一个孩童的灵智心性来说,这般野蛮的御剑飞天也是蛮刺激心灵的。
飞过层云,在那钟山界一不起眼的山顶上,一座孤亭傲然而立。
孤亭两根柱子上分别有着两排刻字,不过可惜的是,那些刻字都被一条条划痕给掩盖住了。
钟封岚端坐在一石桌前,而在钟封岚的对面则是端坐着钟卫衍。
茶散清香,钟封岚抬起手来,青瓷茶杯缓缓升起,而那紫砂茶壶的壶嘴也开始分流出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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