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鱼信心跳漏了一拍,忽地就有冲动上前抱抱那个看起来过分孤零零的影子。
她踏着微光走向眼前人。
她伸出手去,缓缓揽住了眼前人。
她感受到女人的凝滞,又迟疑着把手挪上了自己的背。
她笑了。
“林老师,我听到你的心跳了。”她说。
所有跳跃着的悸动都被黎明前的昏暗所遮掩,她藏在林老师的影子里,大着胆子满足着自己蠢蠢欲动的私心。
——
一中早自习结束到第一节课上课前有一段空闲的时间,住校生通常逮着那个点上食堂吃早饭。
安鱼信也不例外。
只是偶尔回家住的时候,她就可以蹭上林老师的一顿早饭,通常是一些小面点,平时做起来放进冰箱速冻,早上再蒸一蒸。
然而这次时间有点紧,快迟到时面点还没蒸熟。
安鱼信看着林溪桥把膨胀到一半的的花样馒头从蒸锅里拿出来放进冰箱,摸摸鼻子,有点心虚。
如果不是她拉着林溪桥抱了好久,林老师也不会来不及蒸馒头。
不过林老师也是,就由她抱,直到她抱够了松开手,都没有出一言。
所以不能全怪她,林老师也没起到监督责任。安鱼信耍无赖地想。
于是早自习下课的时候,她自告奋勇跑进办公室,问林老师要吃什么,自己去食堂帮忙带。
却见林老师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掏出了两个包子:“给你留的,趁热吃。”
李付刚来学校,此时杵在一旁看热闹,呵呵笑。林溪桥一眼瞅见,抬手叫了声哥。
待李付走至自己身前,她便窝进椅子里,抬头拖着声音质问:
“你知道我昨晚几点睡的吗?”
李付:“你几点睡的关我屁事,我又没给你布置作业。”
“那你今晚最好别睡。”林溪桥呵了声,“小心半夜三更鬼敲门。”
李付没什么激烈的反应,安鱼信的脸却渐渐红了起来。她想来想去,昨晚认错床的罪魁祸首还是李付,于是也帮着林溪桥搭腔。
林溪桥:“出那么难的题,就连安鱼信都不怎么会做,你还想其他人做出来?”
安鱼信:“对。”
林溪桥:“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样的练习有意义?”
安鱼信:“没有。”
李付:……
这俩人一唱一和,李付脑子里突然冒出了“夫唱妇随”这个词,他哼了声:“惹不起你们,我躲了。”说罢直接卷起卷子往腋下一夹,准备去一班上课。
林溪桥挥挥手:“慢走不送。”
安鱼信挥挥手:“不送慢走。”
李付半道上气不过,又折返回来,指着安鱼信,话却是对林溪桥说的:“她这是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纵虎归山,狼吞虎咽……”
这边李付还在绞尽脑汁用虎组词,林溪桥听不下去了。
“我的人,爱怎么样怎么样。”她悠悠然捧起水杯喝了一口,“管得着吗你。”
李付高举双手作投降状,眼一瞥看见了倏然满脸通红的安鱼信,登时又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可以掰过一轮话头:
“你的人脸红了耶。”李付颇有幸灾乐祸的态度。
安鱼信一滞,脸涨的更红了。
林溪桥闷笑了声,虚虚踹了脚李付:“管好你自己。”
李付走后,办公室又归于沉静。秦明上一班转去了,其它任课老师因为不上第一节课,一时半会还没到岗。
“来。”林溪桥向安鱼信招招手,拉开了一旁英语老师的椅子,“坐这儿吃。”
安鱼信乖乖被拉过去坐下,咬着包子,听林溪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咱不理李付啊,那个没良心的,好心提醒他卷子出的太难没好处,他还不领情。”
“用个成语还用不对,典型的理工科直男。”
“不过他有句话倒是说对了,你是我的人。”
“诶怎么呛去了,别急别急喝口水。”
安鱼信被呛得泪眼婆娑,接过林溪桥递来的水杯,慢慢啜了一口,心想这兄妹俩说话一个赛一个的吓人。
不过林老师应当只是随口一说——但当她转头,对上了林溪桥含笑的溢满纵容的桃花眼,她忽地又不确定了。
甩甩脑袋,她努力抛去了脑中那一闪而过的荒谬的星火。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她咬了咬下唇,在心底警告了自己千万声。
——
上完数学课,班里又趴倒了一片。周寻可怜兮兮地扒着桌子,转头看向记着笔记的安鱼信:“安姐,我感觉我被超度了一节课,现在已经升华了。这知识怎么就不进脑子呢?”
“嗯嗯,我也是。”安鱼信头也不抬地做着错题总结。
周寻:……他很有理由怀疑这人在敷衍他,明明聚精会神听了一节课,还时不时点点头给李付面子应和一声。
题确实难。安鱼信今天凌晨听林溪桥讲了一个小时,越听越困,注意力很难集中,只听了个囫囵。她便决心在课上好好补补,脑子飞速运转了一节课,现下有些缺氧,确实很有升华的感觉,没在敷衍人。
整理完了做题脉络,她想着出去接杯水,换口气,免得下节课英语课还是满脑子数学公式。
接水的地方离办公室很近,她能听见隐约办公室里轻一阵重一阵的声音。
放在往常,办公室里要不格外安静,要不传出阵阵笑声——老师们的关系都很好,上次还被宋迟逮着了四个任课老师一块开黑打王者荣耀。
宋迟卧谈时兴高采烈地和她们讲,王者打得最好的是林溪桥:“三个男老师敌不过一个女老师,林老师果然厉害。”
但这次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安鱼信悄悄附过去,探头探脑地往门内打量,却没见到即将要上课的英语老师,而是年级组副组长郑老师在和林溪桥说着什么。
林老师背对着门口,看不清神色,安鱼信只能听见她清冷的嗓音:
“随你,但只一点,你是来上课的。”
安鱼信看见郑老师的表情僵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我当然是来上课的,我不上课还能干嘛呢?”
说罢,她把手里拿着的书本卷了卷卷成一根棍子,持在手里敲了敲桌子:“林老师别担心了,我好歹也是市级优秀教师,你们班学生交到我手上你就放心吧。”
林溪桥没答言,李付走走过来,在一旁打着哈哈陪笑:“我们自然相信郑老师的能力。论高二年级组英语老师的教学水平,高老师之下就是您了。高老师病了我们万分担心,您能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溪桥扯了扯李付的袖子。
“那合作愉快。”郑晓娟笑了声,向林溪桥伸出手去。
林溪桥没动,那只手被李付接过了,握在手里拼命摇了摇。
眼见着郑晓娟往外走,安鱼信赶紧一闪身贴上旁边的墙,又顺着墙根溜回教室。
所以原来的英语老师高老师病了,郑老师来代课?
但是林老师看起来和郑老师不太对付——
她想起了上次在面馆,林溪桥言辞犀利的“冠冕堂皇”“破烂事”。
她曾私下找李付询问过,但李付说得模棱两可,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又说可以问林溪桥。
她直觉林老师必不会说真话,也就没开口。
这件事就这么被搁在心底,现下轻轻浮了起来,挂上了大大的问号。
所以林老师说的有可能是郑老师?
她打住了自己胡乱飘飞的念头,觉得不能先入为主,想着还是先好好听课,再找个机会撬开林老师的嘴巴。
郑老师教学水平确实高,一堂课上得异常生动,就连周寻都听了进去。
她课上一直挂着憨态可掬的笑,秉持着鼓励式教育的理念夸了二班的同学无数次,让刚刚饱受李付挫折式教育的大伙从沉闷的数学课堂活了过来。
大家都说郑老师是个和蔼热情、喜爱学生的好老师。
课后,郑老师还给他们一人送了一根样式新奇精致的大棒棒糖,说是自己儿子从国外运回来的,给大家尝尝:
“你们不要四处宣扬,棒棒糖就这么些,我自己班上的人都没给呢,回头他们找我要我可拿不出。
班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周寻拿着自己的棒棒糖和安鱼信的对比了半天,硬要说安鱼信那根更好看,死缠烂打地磨着安鱼信要交换。
安鱼信呵了声:“你怎么还喜欢上粉红色了。”
听着耳畔周寻的“怎么啦男生就不能喜欢粉红色啦”的一迭声嘟囔,她笑了笑,低下了头。
定定看着书包里露出一角的英语杂志,她想,自己还是不能把人心想得太坏了。
或许林老师骂的另有其人。
第25章 床铺
脑子里揣着事,她便不像先时那般活泛,周寻说什么她都嗯了声就没有下文了,心底开始不自觉揣摩起郑老师课上的一举一动,试图从细节里分析出什么来。
“安姐。”周寻自言自语了半天,突然回过味,轻轻叫了声,又俯下头凑到她旁边欲看清她的神情,“你是不是遇上啥事了啊,或者身体不舒服?我这边独角戏唱了半天没人接茬很难受的。”
安鱼信啊了声回过神。
她看着周寻摆弄手上的粉红色棒棒糖,又想起他英语课上好不容易认真的侧脸,双眸闪亮,放着求知若渴的光芒。
本来就是捕风捉影的事,没必要告诉他。
“嗐。”安鱼信摇了摇头,“昨天睡晚了,现在有些困。”
周寻露出了然的神色,贴心地让她中午多睡会。
今天一天她找了各种借口跑了办公室好几趟,不巧林溪桥看着都在忙。或是被呼啦啦一群人围着问问题,或是被叫去开会了,或是正全神贯注备课批改作业,安鱼信没轻易打扰。
高中的课业压力繁重得像座小山,得不出结论的东西虚无缥缈,瞬时便被各种实体作业习题鸠占鹊巢。
于是这个暂时的不出结论的问题放了一天又轻轻搁置,被安鱼信压进了心底,只待碰到类似场景后再次被触发,重新生根发芽。
——
今天没什么难啃的作业;凌晨刚爬了老师的床,现下也有些报赧。
她晚上便没惦记着自家床,仍是晃荡回寝室睡觉。
却不想昨晚熬大夜的后劲倏然漫了上来,她洗漱到一半昏昏欲睡,于是洗漱完换了睡衣便抱着大肚杯上了床,坐在床上酝酿困意,一副拒绝卧谈的样子。
她欲拿起水杯喝口水,困倦的后果就是一个没拿稳,水杯翻倒在床,瞬间洇开了一大圈水痕。
即便她眼疾手快地捞了起来,水也已然流失了大半,小半张床被浸湿,一片冰冰凉。
安鱼信:……
别睡了。
沈忆然在下面听到动静,抬头看上来,搞清楚状况后举高手摸了摸安鱼信的床铺。
“没法睡了。”她叹了口气,得出结论,“明天或许会干,但今天肯定睡不了人。要不然……你跟我挤挤?”
沈忆然自然而然地提议。
和前女友挤一张小床是一件新奇而刺激的事,不甘于平静生活的安鱼信蠢蠢欲动。但沈忆然已经有了现任,学校的床实在太小,俩人睡觉胳膊碰胳膊,她现任必会介意。
权衡了片刻,抱着不太想让人家小姑娘知道这件事后不开心的心态,安鱼信还是拒绝了。
早知道回家睡了……安鱼信想。
沈忆然撇了撇嘴:“那你咋睡。”
“要不然和我睡。”宋迟接过话茬,手舞足蹈,“我的床垫可舒服了!嘿嘿嘿和美女共枕想想就开心。”
安鱼信正要回答,忽听外头有人敲门。
心内一动,一个欧亨利式的想法凫水而上。
蓝静和拉开门,安鱼信和门口挂着清浅微笑垂手而立的女人对视上了。
“欢迎我进去关心关心你们吗?”女人轻笑。
夜色浓重,外头悄悄起了风,爱抚着女人垂顺的长发,邀它在空□□舞。
蓝静和愣了下,赶紧微弯着腰一迭声道欢迎,把林溪桥迎了进去。
林溪桥走进寝室,看着围成一圈的安鱼信三人,眉眼不自觉又柔和了些。
“你们三个在聊些什么呢?”她慢声调笑。
“报告长官。”宋迟抢着回答,“安鱼信床不小心弄湿了,我正邀请美女和我共枕。”
“可惜美女还没答应,您就来了。”宋迟拖长声音抑扬顿挫,遗憾的感情溢于言表。
林溪桥抬手摸了摸床铺,眉心微蹙,又即刻散开。披在背上的头发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在灯光的映照下锦缎般地溢着微光。
转过身,她声音清扬:“鱼信家里离这近,要不然回家睡吧。”
前半句是说给寝室里的人听的,后半句……也是说给她们听的。
安鱼信早在敲门声响起时,便知是这个结果了。
宋迟又拖长声音遗憾地“啊”了声,依依不舍地挥挥手:“那安美女再见,改日再一起睡。”
遗憾的宋迟回过头去,想和沈忆然再对对眼,眉目一转忽地看到了什么。
她抬起手伸出指头,指着安鱼信的床铺惊叫了声:“在滴水。”
可能是水倒得实在有点多,学校发的褥子又薄,安鱼信的床铺已然完全湿透。
不甘于安分守己呆在上铺的水此刻挂上了安鱼信的床板,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沈忆然看着自己一点点洇湿的床铺:……
沈忆然:“你回家了,我咋睡。”
安鱼信感到很抱歉。
于是林溪桥的车上又多了一个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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