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桥的本意是让沈忆然回家住,但沈忆然不想大半夜的突然和自己父母沟通说床铺湿了要回家——家里离得有些远,第二天上学比较麻烦。
她和安鱼信一合计,干脆去安鱼信家凑合一晚上,也就是让出半张床的事儿。
寝室里的床铺两个人睡有些挤,难免胳膊碰胳膊,大腿碰大腿,但家里一米八的床就不一样了,宽敞舒服,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
到了家楼下,沈忆然道了声谢,和安鱼信先行下车。
沈忆然仍在状况外,不停感慨:“林老师真是个好老师啊,大晚上的还送我们回家。”
安鱼信睨了她一眼,没接茬,直接三步两步跨上楼,拿钥匙开了门,待沈忆然换了鞋,推着她往里走。
沈忆然在学校也已经梳洗过了,俩人无甚可聊,正准备拉了灯直接睡觉,忽听一阵敲门声响。
“林老师。”安鱼信拉开门,乖乖叫了声。
林溪桥熟门熟路地向柜子里掏出双拖鞋来换了鞋,向跟着安鱼信走出卧室此刻呆若木鸡的沈忆然抬手打了声招呼:“忆然。”
又转头向安鱼信调笑:“她好像很吃惊,你没和她讲我住你隔壁么?”
沈忆然回过神,口齿不太灵清,结结巴巴像是刚学会说话:“住、住隔壁、壁?”
“现在不就知道了嘛。”安鱼信拍了拍沈忆然的肩,向林溪桥轻笑,“老师做什么来?”
“我来看看你们。”林溪桥也照猫画虎地拍了拍沈忆然的肩,又不待安鱼信招呼,直接抬脚走进卧室,“你俩咋睡。”
“诺。”安鱼信拉着沈忆然跟进卧室,向床上努嘴,“一人一床被子,比学校里宽敞多了。”
沈忆然还处于愣愣怔怔的待机状态,任安鱼信拽着走,直到林溪桥又转了圈说了会闲话,突然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开始盘问自己的学习情况,她才倏然清醒。
在年级第一旁边汇报自己的学习情况是一件压力山大的事。沈忆然不敢说感觉最近学得还不错,只能每门课都以“还行”搪塞过去。
林溪桥见沈忆然说一句话瞟一句安鱼信,顿时了然,于是转过头去看着坐在床沿的女孩笑:
“鱼信你看,给人压力了吧。我和忆然好不容易有机会聊一聊学习,你就别在旁边听了,去客厅坐会。”
安鱼信撇撇嘴,心道学习太好还成我的错啦,转身去了客厅。
一个人在客厅有些百无聊赖,她满厅转了三圈,把客厅的地砖数了三遍,又愤愤然想着这是自己家,凭什么连卧室都不能进。
那俩人霸着自己的卧室,自己就霸别人的卧室去。
安鱼信孩子气地想着,直接一闪身冲进了屋,未多加思索便向林溪桥伸出手,脱口而出:“钥匙。”
林溪桥挑了挑眉,看着安鱼信轻微向下撇的唇角,一声也没有多问,直接掏出钥匙递到那只手上。
安鱼信一愣。
本是开玩笑,她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攥住了钥匙。
手从掌心擦过,相触的地方激起一阵热浪,温润的触感在上头停留了很久很久。
她停顿片刻,而后垂下了眼,匆匆出了房间。
沈忆然在旁抱臂看着,只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多余。
安鱼信真的上隔壁去了。
奇怪,同样是一个人在客厅闲逛,如今的她却一点也不无聊了。
昨天来得匆忙,直接冲进了卧室,今天她有闲工夫细细观赏,于是她很快便发现了客厅的变化——
墙上挂着的画换了一张。
看着是在古代的学堂里,但堂下坐的都是女学生。
画面柔和却坚韧,在安鱼信的脑海里激起了前些天晚上做的一个梦。
最近的梦似乎是同样的时代背景,很像连续剧。
她又爬墙头去找林二小姐玩,却见二小姐不在府内。
却有二小姐的一个贴身丫鬟在廊下转,她悄悄潜过去,拍了拍那丫头的背:“嘿,你们家小姐去哪啦?”
“诶哟,你怎么在这?”那丫头吓了一跳,又小心翼翼地往四周瞥了一圈,见没人,便向自己招招手。
自己附耳过去,只听那丫头悄声在自己耳畔低吟:“二小姐租了个院子,好像在办学堂。哪有女子抛头露面干这些事的呀,我真怕她吃亏,她还不带我出去,每次劝她又是笑笑不答言。”
“安姑娘。”丫头扯住自己的袖子摇了摇,“你帮我劝劝她吧。”
自己一听却来了兴致,见丫头实在担心,便向她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轻轻拍了拍:“我去看看,别担心。你说的院子在哪呢?”
“那天我偶然听到,”丫头沉思了会,眸子一亮,“好像是在什么城中向西十里的黄杨巷尽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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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梦与画
林溪桥从隔壁屋过来时,安鱼信仍盯着那幅画沉思。
一次两次是巧合,但自己的梦和林老师的画的重合频率未免太高了些。
她听到林老师走到自己身后,沉声问:
“怎么了?”
她没转头,只是定定地看着这幅画,将自己的梦讲与林溪桥听:
“我梦到林家二小姐在深巷开了一个女子学堂……对是古代背景,我已经连续做了好几个那个背景的梦了,就像是连续剧。”
说罢半天没听到身后的回应。
安鱼信转过头,对上了林溪桥的眸子。
眸底闪着光,是她看不懂的焰火,像是碧海上的汀州忽地炸开了一束烟花,绚烂而并不喧嚣,远远的看不真切。
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林溪桥忽地拽过袖子,匆匆朝画室走去。
画室一角叠着四五张未装裱的画。
林溪桥引着安鱼信一张张翻看,每看一张安鱼信的心底就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水彩纵横间四五幅画连成了一片故事,和她的梦遥相呼应。
俩人虽没到普遍相信玄学的年纪,但一个懒得计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一个搞艺术的或多或少接受能力强些,竟都没感到十分意外。
林溪桥开的是角落的一盏立着的小灯,此刻半面身子隐没在黑暗里。她回过头,顿了顿,将手搭上了安鱼信的肩:
“震惊吗?或者说,有其他什么感觉吗?”她问。
安鱼信摇了摇头,笑了:“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俩人不说话了,安鱼信又盯着画看了半晌。
震惊吗?或许有些许惊讶。这些没来由看似不科学的羁绊不知潜伏了多久,又这么直愣愣地摊开在两人面前,打得人有些措手不及。
但也只是措手不及罢了,科学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通通扔给量子力学。
甚至于,她有些小高兴。
这些画和梦的羁绊换个角度看或许也是一种缘分,一种代表着俩人之于彼此都是特殊存在的缘分。
之前林老师说她俩有缘。
安鱼信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想着缘分是种消耗品,总有一天会消失殆尽。
但一旦被某些实体具象化地展现出来,它消散得便似乎没有那么容易了。
她没头没尾地想着,从宇宙的一端想到了另一端,直到耳边响起了另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我很高兴。”
语调很平,但声音比往常更圆润了些,似乎收敛着什么呼之欲出的情愫。
安鱼信偏头,对上了那张一半隐匿于黑暗的脸。
心砰砰直跳,之前莫名闪过的荒谬的花火又贸然浮了起来。
“为什么高兴。”她问。
黑暗总是容易催生出一些更为激烈的情绪,将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心底放大一千倍,侥幸与暧昧野蛮生长。
身侧人却不回答了。
林溪桥慢条斯理地将画册归拢,对上安鱼信直射而来的目光,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下,半晌说: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
安鱼信又失眠了。
就因为那句“但我很高兴”。
年少的悸动不知所起,又隐匿于黑夜里慢慢生长壮大,直至蓦然回首,才发现已注成难以收回的大海汪洋。
面对喜欢的人又总是特别敏感——外在表现就是对方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能被自己翻来覆去千万遍,妄图通过短短的几个字看穿对面的心,又因为一些没头没尾的话高兴半晌,后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抱希望。
深知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但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一回事。
她辗转反侧,努力平复着升起来的“林老师会不会也喜欢我”的念头,终于赶在月落之前阖了眼,囫囵睡了一小觉。
黑夜多愁,各种情绪倾巢而出,但白天就不会了——闹钟响起的时候安鱼信只觉得晚上不睡觉的人都很蠢,想穿回昨夜给胡思乱想不肯安安心心入眠的自己甩上一巴掌。
摁灭闹钟重新埋进被子里,安鱼信一瞬间生出了死了算了的想法。
啊,死了多好,死了就不用上学,还可以长眠于世,和床过一辈子——如果棺材也算床的话。
沈忆然满足地伸了一个懒腰,精神无比:“鱼信早上好!谢谢你家床!你家床好舒服!”
安鱼信闷在枕头里,生无可恋:“喜欢就搬走,顺便把家里其他东西一齐搬走好了,我一个将死之人用不上这些。”
沈忆然:???
洗漱完毕,俩人蹭林老师的车上学。
安鱼信车上一直蔫蔫的,没发现林老师今儿上了妆——薄薄的一层粉底,眼下又盖了一层遮瑕,淡淡的腮红,浅浅的口脂,看着蛮精神。
青黑却仍从眼下的皮肤中顽强地透出丝丝端倪来。
气色乍一看好像还不错,仔细瞧来净是伪装。
——
窗边的银杏叶渐渐熟透,风一吹就黄成一片。白天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那些熟透了的心思也此消彼长。
日子波澜不惊,只是安鱼信回家住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和林老师相处的一个平衡点。心静时以师生或是朋友的身份相处,心动时仗着林溪桥察觉不到东撩一下西撩一下,一会拽着袖子撒会娇,一会猛不丁抱上去,当个人形挂件一挂就是半天,到最后被林溪桥忍无可忍地薅下来,说再这样就不理她了。
安鱼信:“你才不会不理我呢,你真不理我了就没人梦到你的画了,你会变得孤独很多。”
林溪桥:“……你赢了。”
俩人因着梦和画的羁绊似乎又熟了许多,熟到安鱼信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林溪桥的地盘上撒马疯跑,而另一位也有意无意地纵容着这些亲密行为,直到成为无话不说的人,成为彼此现阶段生活里最重要的角色。
今天安鱼信周考物理又是班级第一,大家对这个仿佛开挂了似的次次班级第一/年级第一的景况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安鱼信每次都很开心。
周寻这次进步了十来名,喜形于色,却见身旁这个名次从动过的人比他还开心。
周寻:“……安姐,我看你的名次都看麻木了,你怎么还这么兴奋呐。”
安鱼信瞥了他一眼:“你不懂。”
周寻琢磨了半晌,发现自己确实不懂,从没考过班级第一的自己止于换位思考这步。
周寻备受打击,进步十来名也没那么令人愉悦了,路漫漫其修远兮。
安鱼信下课就抓着卷子晃到办公室邀功:“看看,你钦点的物理课代表多争气。”
“是很争气。”林溪桥抓住举着卷子伸到她脸前的那只手腕,拽到身边摇了摇,语笑嫣然,“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安鱼信抬头想了半晌,又低下头来看着那只被抓住的手:
“今晚想回家睡。”
李付在一旁听了全程,忍不住开启了嘲讽模式:“你就这点志向?要是我次次考第一,我先讹一顿大餐来。”
“倒是提醒我了。”林溪桥在一旁悠悠开口,“鱼信数学也考了几次第一,你要不要先请顿大餐作个表率?”
李付:“你怎么不请?”
林溪桥:“我请过好多次了,你忘啦?”
李付:“那牛肉面也算?”
“算不算得当事人说了算,是吧鱼信?”林溪桥偏头对上了安鱼信的目光,眉眼弯了弯。
安鱼信赶紧点点头:“算的算的。”
李付没了话,气鼓鼓地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想自己怎么就没长记性,又去惹那对夫唱妇随的恶人组。
李付和林溪桥日常互怼,每次都是小学鸡吵架吵不出所以然,但自从加上了安鱼信,俩人对一人,李付瞬间没了胜算。
特别是林溪桥还爱问安鱼信自己说得对不对,安鱼信自然是忙不迭地帮腔,就显得林溪桥说得很有道理,而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似的。
切,谁还没个帮手。
李付想了想,打了个电话。
不是为了逃避请客,安鱼信考得好请个客也在情理之中,实在是次次互怼都输太没面子。
“喂宝贝。”他的声音柔和了下来,“对,林溪桥非要我请客,她自己的物理课代表还要我请,你说哪有这样的道理?什么?你帮我订好了餐厅了??!你站哪边的??!啊宝贝我没有凶你,对不起对不起……”
李付挂了电话,气鼓鼓地看着在旁边一脸姨母笑看热闹的俩人,瞪了半晌说:“今天下午课上完,学校对面那条街的“外婆家”。”
安鱼信在旁边撑着林溪桥的肩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林溪桥打开微信飞了一段语音:“谢谢茜姐~下午你也来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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