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荤菜已经被捞完了。
傅深其实不太爱吃菌菇,但也不想拂了小朋友的好意,道了句谢,便开始和盘里的食物大眼瞪小眼,夹了一筷子,勉强往下咽。
江晋月瞅了会儿,问:“小傅姐姐不喜欢吃菌菇吗?”
傅深不回答,倒是林溪桥笑了声:“她确实不怎么喜欢,其实她嘴挺挑的。”
“哇,我可爱吃菌菇了,还以为小傅姐姐也爱吃呢。”江晋月嗐道,大大咧咧地笑了下,把自己的碗往旁推推,“小傅姐姐放我碗里来吧。”
“没事。”傅深又夹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嚼嚼咽了下去,说,“吃完了。”
“还好。”傅深又补了句,“不难吃,可以吃。谢谢你。”
林溪桥朝对面递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正想转头和安鱼信说小话,忽见不远处有一群工作人员推着灯牌和一个蛋糕盒过来了,便转回了脸,继续捞着锅里的粉条吃。
看着身边人转向自己又飞快转回去的安鱼信:?
她正想说点什么,被林溪桥塞了堆粉条过来。粉条晶莹通透,爽滑弹牙,她收下了这份好意,专心致志对付起碗里的食物来,是而没注意到推着小车的服务员离自己这桌愈来愈近。
然后她就被耳边倏然炸开的、热情饱满的一句“今天咱们这儿是谁要过生日啊”吓了一跳。
四人都抬起头,看向身旁不知何时蹿出来的满脸笑容的服务员,为首的那个向四人眨眨眼。
林溪桥拍了拍安鱼信,说:“这个小朋友。”
四周的桌子上空长出了许多脑袋,探头探脑往安鱼信这桌瞧。安鱼信已经预见了接下来的事,作为i人已然开始自闭了,礼貌朝服务员笑笑后,扯扯林溪桥的袖子,凑到她耳边轻声问:
“你叫来的?”
林溪桥不置可否,安鱼信撇撇嘴,继续轻轻说:“别呀,我怕尴尬的。”
林溪桥倒也不坚持,朝工作人员笑笑,道了声抱歉:“她不太想受到关注,生日歌就免了吧,蛋糕放下就好,麻烦你们了。”
为首的服务员说“好吧”:“按您说的办,您太客气了。”
服务员们似乎有些沮丧,垂头耷脑地收拾起已经拿出来的灯牌,但仍带着笑,对上安鱼信的目光便轻轻说“生日快乐”。
像是被推开的小狗们,虽然失望,但见着人仍是热情地摇尾巴。
安鱼信见不得好心人失望,她在心里略微一琢磨,叹了口气,说:“没事儿,生日歌还是照常唱吧。”
服务员们登时抬起了头,眼睛亮的跟探射灯似的,像是受到了皇帝嘉奖的大功臣,肉眼可见地兴高采烈了起来,兴致甚至比开始时还要高上几分,嘴角咧到了耳根,飞速拿出了灯牌,打开蛋糕,插上蜡烛,将它点燃。
蜡烛是个“19”的形状。
林溪桥拿起已经组装好的生日帽给安鱼信带上,轻轻说了句什么。
周身声音嘈杂,安鱼信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林溪桥笑了,忽地侵身,唇瓣擦过了耳尖旁的空气,温热的呼吸霸道地缠上了那块白珠子似的垂肉。
安鱼信被突如其来的温度激得腰窝颤了颤,迷迷糊糊地想,自己的腰是真的敏感,不管哪里受到刺激,它总是第一个有反应的。
她听见林溪桥说:
“闭眼,小鱼信。”
“该许愿啦。”
第67章 害怕
心头一颤, 她闭上了眼。服务员开始唱海底捞独有的生日歌,她没有想象身旁是有多热闹,只是循着那丝丝缕缕的花果香, 虔诚地许下了三个愿望。
一望学业攀高堂。
二望平安福乐长。
三望伊人伴身旁。
——
到酒店时已是晚上九点,上一个项目群里不知怎的忽然炸了锅, 安鱼信点进去一看, 起因是队长在群里转了个推送:
“同志们。”他说,“突然发现这个比赛我们可以投!但是截止时间是今晚十二点。我看了下, 咱们的材料大部分是现成的,就是还缺一些效果图!投的扣1, 不投的扣2。”
群里六七个一连串的“1”整整齐齐, 安鱼信看着也跟了个。
“那就辛苦大家!”队长说,“咱们现在就开工, 争取两个小时做完!”
队长开了腾讯会议, 发了个共享的编辑链接到群里, 又给每个人分配了任务。
林溪桥得知此事后,直接把安鱼信拉到套房里, 让她在会议室内安心画图。安鱼信于是霸着小桌子, 在队长的指挥下指哪打哪, 鼠标点得差点冒火, 一直忙到了十一点半。
会议室隔音很好, 听不见外头的响动。安鱼信一心扑在电脑上, 出来时才知道傅深又跟着江晋月下去睡了。
总是占傅深的位置,安鱼信颇有些不好意思。本想亲自上门把傅深换上来,又怕人家已经歇下了, 她于是在微信小窗敲了敲那人:
“小傅姐姐上来吧, 我会开完了, 准备下去洗漱了。”
“我准备睡了。”傅深回得很快,“你衣服在上面。”
安鱼信兀自消化了会儿这句话的意思,满屋子乱瞟寻找自己的衣服。林溪桥在旁看了半天,琢磨出来她想做什么,于是指了指卧室。
“找衣服?”她问,“江晋月给你拿上来了,放卧室里呢。”
安鱼信蹦去卧室,找着了衣服,又蹦向浴室。蹦到浴室门口才想起来吱一声,于是拉着磨砂玻璃门,拖长声音喊了句:“我去洗澡啦!”
林溪桥笑笑,也拖长声音回了个好。
待洗完澡上了床,安鱼信在床上滚了圈,等着林溪桥洗漱完上来。大约嘱咐过前台不用换铺盖,被褥仍留有淡淡的花果香,明晃晃地昭示着那人的存在。
她很想埋在被窝里深吸一口气,又觉得这样做有点变态。再想了想——
天知地知自己知,再没第四个人知道了,变态点有什么关系呢?
——然后就被林溪桥看着了。
卫生间连在卧室里,女人推门而出时看见那人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团子,脸埋在自己的枕头里,跟个毛绒绒小仓鼠似的,这边蹭蹭那边蹭蹭。
听见浴室门响,安鱼信惊了一跳,连忙抬起头,蓦地跟怀挂着浴巾的女人对视上了。
……做变态被当事人抓包,有点尴尬。
然后她看着那双桃花眼眨眨,又眨眨,慢慢朝自己这边渡来。
“你今晚想睡那边么?”林溪桥的嗓音圆润,漏了些笑意出来,像是秋天夜幕下的萤火虫,点点往外送着光。
“枕头上有你的味道”这句话安鱼信说不出口,于是她含含糊糊“嗯”了声,拍拍身边的床铺,说:
“快上来睡。”
……又丢人了。
被褥里隐隐的花果香被床下边馥郁的香气一冲,显得淡了很多。安鱼信一面平复着怦然的心绪,一面状若无事地看着手机,便听身边人问:
“还有事要处理?”
“没。”安鱼信即刻按灭了手机,往旁边的铺盖上一扔,看着手机在上头低低弹了下,笑道,“随便看看。”
“困了吗?”林溪桥问。
“其实不太困。”安鱼信想了会儿,说,“白天睡晚了,方才又一直在忙事情,现在脑子还蛮活跃的。”
“那要不要看会儿电影?”林溪桥翻身上铺,坐到了她身边,问。
安鱼信眼睛一亮,说好。
卧室墙壁上也挂着个电视,但安鱼信不想看那个找片子要找半天的摆设。她朝林溪桥丢过去句“等会儿”,爬下了床,向包里拿出平板,晃晃,笑道:“用平板看怎么样?”
林溪桥不出所料地点点头,问:“想看什么呢?”
“其实我最近在看《小马宝莉》。”安鱼信点开b站,翻出了封面是六匹彩色小马的一部动画,手指将要点上去,又顿住了,转头问一旁饶有兴趣看着自己操作的女人:
“你想看吗?会不会觉得太幼稚了。”
“想看什么看什么。”林溪桥轻轻晃晃脑袋,向后躺倒而去,靠到了床头,张开手臂,刚好呈一个虚揽着安鱼信的姿势。
“我倒是想知道,为什么小鱼信突然看起了这个。”林溪桥笑着补了句。
“我说是为了学英语,你信吗?”安鱼信挑了挑眉,“后来发现真的很好看。”
林溪桥不说话,只是面色淡淡地盯着安鱼信看,半晌,轻笑了声,柔柔吐出句话,听不出是什么语气:
“我好久没见你,连你现在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待安鱼信接话,她便把目光从安鱼信身上收起来,放到屏幕上,又催着安鱼信快打开,好像方才的那句话真的就只是一句无心的感慨,没有夹杂任何的情绪意义。
安鱼信却放下了平板,顿了会儿又干脆把保护套给合上了,似笑非笑地瞪着林溪桥。
“为什么好久不见我,你心里没点数?”她开玩笑似的问,“非得我主动找你?我当时主动了,被你伤死了心,现在还没好全,你就说这话。”
语气俏皮,抑扬顿挫地拐着弯,安鱼信还夸张地作双手捧心状,若是不看内容,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这只是一句无厘头的插科打诨,顺着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但林溪桥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看着小朋友的侧脸,唇瓣抖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就被安鱼信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别说对不起。”安鱼信也不看林溪桥,一下一下拨弄着平板保护套,看着里头的光随着感应明明灭灭,“其实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小朋友说着不在乎,其实很介意这件事。
林溪桥有些手足无措,有那么一瞬间想冲动地开口,说“我也喜欢你,之前是我糊涂”,刚张开嘴发了个音节,就又被小朋友“嘘”的一声堵住了。
安鱼信翻开保护套,点了屏幕上的播放键,眨眨眼:
“开始了哦,不要说话啦。”
安鱼信在害怕。
林溪桥接下来会吐出句什么,她一点底也没有。她害怕又听到换了个壳儿,或许变得委婉一些的那句“我不知道”。
林溪桥保证了“以后不会不找自己”,但是没保证“会回应自己”。
林溪桥对她一如既往地好。
正如她一如既往地摸不透林溪桥对她的感情。
她宁愿做个懵懵懂懂的梦中人,糊涂地怀有那么一丝丝念想,可以和那人就这么长长久久地走下去,做彼此身边最特殊的存在。
糊涂点,真挺好的。
第68章 吃醋
平板里缓缓流出了温柔而坚定的旁白声。
安鱼信没说的是, 她之所以喜欢这部动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主角之一的声音和林溪桥很像。
她每次听那匹小马讲话,就仿佛听到了林溪桥带着满腔喜意, 用英文娓娓道来一段故事。
明媚动人。
但每个人耳朵里自己的声音和别人听到的会有些许差异,所以或许林溪桥不这么认为。她便也没和林溪桥说, 只是轻轻浅浅地把这段想头放在心里, 只作思念那人时的聊以慰藉。
这部动画她不久前又重新看了遍,对开头很是熟悉。她看着看着主角撒蹄子在屏幕上疯跑, 心也跟着不知跑到了哪儿,逐渐四处飘荡, 又飘到了身边人身上。
林溪桥正看得认真, 余光瞥见小朋友往自己脸上瞅,忽地一笑, 按下了暂停键, 也盈盈看过来, 迎上安鱼信的目光,问:
“怎么?我脸比小马还好看?”
安鱼信心念一动, 偏不顺着那人的话往下讲, 只把嘴一撇:“必不可能, 里头可有我老婆呢!”
“你老婆?”林溪桥挑了挑眉, “你老婆是哪位?”
“喏, 你暂停的正是时候。”安鱼信指着屏幕上那匹在苹果园里撒欢的黄色小马, “就是这只。”
林溪桥盯着那匹小马看了半天,最后咂咂嘴:“我觉得这只不如上一只好看。”
“必不可能,我老婆最好看!”安鱼信一嗓子喊出了战场上决一死战的气势, 给林溪桥喊得差点破功, 憋了好久才勉强忍住笑, 揉揉女孩的脑袋:
“知道了,你老婆最好看。”
安鱼信这下满意了,一昂头下达了“播放”的军令,一面不忘把老婆夸上一嘴:“我老婆又能干又体贴,善解人意还顾全大局,我爱死。”
林溪桥谨遵军令按了播放键,忽的眨眨眼想起什么来,问:“我和你老婆掉水里,你救谁?”
安鱼信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大半夜不睡觉跑楼下去喂猫的晚上,起因也是这么一句类似的话。她怀疑林溪桥存心翻旧账,伸伸胳膊腿儿,哼了声:
“救你。我老婆能干点的,会游泳,不用人救。”
“我是没你老婆能干。”林溪桥笑眯眯,“所以就请小鱼信以后多多关照啦。”
一句话给缩在被窝里的安鱼信听得愣了下。
这句话很有长长久久的亲近意味,仿佛可以相伴余生,彼此扶持着,深一脚浅一脚地一直走下去。
对于林溪桥三番五次的撩人,安鱼信其实不敢多想。她怕想多了会贪,会不满足于现在的微妙平衡,奢求那些更高更远,更飘渺无垠的感情。
于是她只是笑了下,没接话,昂头示意林溪桥专心看动画。
小马从白天跑到晚上,忙累了打哈欠。安鱼信看着也跟着打了个哈欠,被林溪桥一眼捕捉到,问:“困了?”
“没有。”安鱼信摇摇头,却觉得脑袋有点沉,摇起来一脑门子浆水晃荡,于是又慢半拍地点点头,说,“好像是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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