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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骨(古代架空)——薛直

时间:2025-01-04 08:43:07  作者:薛直
  “师夜光。”巫烛很快低语一声。
  她半阖着眼帘,神情冷淡,好似一尊无悲无喜的神像,又因为切实存在而令人无形之中生出比对泥塑木雕更深的敬畏。平日里她不穿祭服,是一身深黑,浓厚的红纹是蛟和螣蛇,从肩头盘绕而下,绵延不止,如同神降下的诡异的火。
  巫烛的手里握着一把蓍草,她的手指微微弹动,似乎在牵着二人头顶的星空旋转。默然独立良久,一双灼灼的红瞳骤然睁开,仿佛一扇无形的门被开启。
  “恐怕这代价沉重。”
  “我须得二十头水牛,二十头黄牛,二十只羊羔,二十只公鸡,一百担黄纸,一钱枚铜钱,一百斤金,一百斤银,一百童男子做劳役,还需殿下指根血与一束头发。其他所需的东西,祭宫都有保存,不劳殿下费心。要做这些,得等明年二月。倘若到那时候殿下还想知道,就先派师夜光来吧。”
  前面的东西也就罢了,鸡羊猪狗都不算稀有,铜钱金银对赵朔而言也不难,就是童男子进入祭宫没有无可指摘的理由不行,不过倘若只能在明年二月开始,那倒还可以说是为了祈福,做一场盛大的祭祀。只有指根血和头发,是真正能要命的。
  师夜光简单的说过巫女可以做到什么,不过他也说过,对巫烛这样的人,她要取人性命翻云覆雨都只是等闲,深浅自己也看不出来。师夜光只是天赋卓绝,有一双慧眼,其实并没有学过这之中的高深学问,之后与高僧学禅,光有涉猎而已。
  赵朔沉默良久,与无悲无喜的巫烛对视。
  他一向不会把希望全然放在一件事上,更不会真的信命。但国运和龙脉确实存在,这他是亲眼所见。昔日旧朝灭亡之时他奉诏入京勤王,宫中大乱,昭信太后将传国玉玺扔进井里,每一个入宫的豪强都遍寻不获。
  后来突然有一天,白龙贯日,自地底而出,赵朔亲眼看见它越飞越高,如同一条闪电迅速消失。后来有隐秘的传闻,说是当时盘踞宫中的高进挖开白龙冒出来的那块地,见到了地下的川岳,循迹而去找到了传国玉玺。
  又有人说一个军士在挖掘的时候不当心挖断了一条山脉,于是旧朝之后未能绵延太久,一个冬天之后正式灭亡。
  赵朔从前只是半信半疑,后来轮到他迎立幼帝,专门叫人翻遍了宫中的地砖,竟然真的找到了龙脉和断了的痕迹。
  传国玉玺不知所踪,据人说现在落入了高进的儿子手中,赵朔迟早会夺来,他如今心中唯一想知道的只有龙脉和国运了。
  而这问题,师夜光只看出巫烛可以回答,至于人心如何只能凭借赵朔自己判断。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放在膝上的马鞭:“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到时还需叨扰主祭。”
  巫烛微微颔首。她几乎是承认了自己以诡异的法术续命,又似乎对这件事万分不情愿,赵朔却不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师夜光,与他共同商量了。
  他选择了相信巫烛。
  商王偶尔会到祭宫拜访巫烛,巫烛其实也去过宫里和他的王府,这并非什么秘密,因此他并未遮掩行踪。
  往常他来访和巫烛密谈的是什么也并没有人知道,世人所知道的不过是王妃对巫烛倍加推崇,十分信任,时常求她解惑而已。且巫烛的弟弟顾寰是商王麾下第一将军,更蒙赐字,地位特殊也在情理之中。
  商王回去之后,天气越发寒冷,人心却随之火热。朝中渐渐有了风声,先是说幼帝见黎民疾苦自责不已,说自己昏庸无能,治国全都仰赖商王,又说自己有逊位之意,不知群臣意下如何。
  商王自然百般推辞,坚决请求年界十六的幼帝临朝听政。光是两人的推让就已经足够热闹,何况众臣之间也议论纷纷,有随着商王请求幼帝收回念头的,有趁势请求商王就此称帝的,好不热闹。
  不过这种热闹都与离群索居的齐昭昀无关。这一幕戏剧之中紧锣密鼓,留给他的表演余地不多,不过附和旁人,上书一二,应时应景发个声罢了。
  其实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时候他的身体还算强健,笔耕不辍也不觉疲累,一到十月寒潮猛然来临,从未经历过新都寒夜的齐昭昀马上得了风寒。床榻下面有火炕,热是热烘烘的,却极其干燥,气候与时节都不佳,没过几天就病到了终日昏睡的地步。
  沈约留下的那副药方子齐昭昀是看得懂的,疏肝解郁,安神清心,吃了几个月也确实见效了,不过眼下就不能再吃,只好往外再寻觅良医。
  傅明想了几日,转而命人在室内的火盆上放茶炉,成日煮水,室内倒也湿润了一点,但齐昭昀仍旧十分不惯,未几火炕也不烧了,只用炭盆和薰笼取暖。这病又受不得冻,只好成日在床榻上消磨。
  他也尽力想开过,只是本来就见效不彰,何况眼下又累又病,举目无亲,心绪郁结,越发病去如抽丝。商王听闻消息,百忙之中给他派来一个御医看诊,由此外头也就都知道了,齐昭昀的病势又反复起来了。
  想来他也是时运不济,千里而来还没有换来一个实职就病了,恰逢商王称帝这件事,注意他的人就更少了。倘若这病势缠绵,到了明年也好不了,恐怕后面还有更让他病的事。
  齐昭昀何尝不知,只是病情并非自己说了算的,急也急不来,平白更痛苦几分,也就只好长日无聊,拥被而坐,书空画字,勉强度日。
  病中不知岁月,因此顾寰再上门的时候,齐昭昀一时竟不知道他为什么来,原本这时候又应该在忙些什么。然而无论如何顾寰当下也是炙手可热,商王那里他要做的事情只会比别人多,特意上门探病实在令人意外。
  不过往窗外一望,见夜色深沉,齐昭昀也就释然了,想来顾寰也没有耽误什么事。
  他病中不修边幅,连个冠也不戴,自然不能见客,才要挣扎起来下榻叫丹枫进来梳头,顾寰就已经快步进来了,边走边说:“我这半月都住在京郊大营里,他们要操练新军,正好我闲来无事过去帮忙,回来才听说你又病得厉害了……”
  齐昭昀正抬手揭被子,一时定在那里不动了。顾寰说了好几句话都无人搭腔,这才注意到他的动作,马上过来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顺手摸了一把他的手和榻上,马上蹙眉:“怎么这样冷?你还病着,受不住的。”
  虽然这样说着,但手上却动作利索迅捷的把齐昭昀塞了进去,出门去吩咐人拿汤婆子来。齐昭昀被他这一串安排和面对自己衣冠不整仍然毫无反应的理所当然惊呆了,只好任凭他吩咐完了回到床边把自己往里面一挪,自己爬了上来。
  顾寰边爬床边解释:“现在烧炕怕是还得冷上一阵,请都督恕我唐突,等汤婆子取来再下去罢。”
  他嘴上说的很客气,行动上却脱了靴子除了毛裘外衣就往齐昭昀枕边一躺,揭开被子把他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齐昭昀骤然接触到他热烘烘的身子,整个人都打了个抖,后知后觉哆嗦起来。顾寰抱得更紧,隐约似乎还叹了一声:“都督真不是会照顾自己的人。”
  这评语来得突然,齐昭昀正不服气,却无法反驳,只好一语不发。顾寰比他热得多,好似一个等身暖炉,身上还有从外头带来的凛然风雪味,正衬这杀伐决断的小将军。大概是衣物上的熏香被体温熏蒸,还透着一股暖洋洋的香气,齐昭昀不自觉阖上眼,低声道:“劳将军费心,感激不尽。”
  他大约是累了,或者困了,声音低软,黏连不断,平日不大明显的江东口音也明显起来,好似一块江米糖糕,带着微妙甜意和无限柔软,低着头往顾寰胸前一靠,抬起双脚踩在他的腿上。
  天寒地冻,人体血脉流动也缓慢,齐昭昀双足冷得好似冰坨子,顾寰甫一接触也禁不住哆嗦了一下,不过躲也没有躲,任由他取暖了。
  这样抱了一会,齐昭昀渐渐抬起一只手放在顾寰背上,顾寰意识到他的手也冷,自己握起另一只手放在二人胸口之间,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齐昭昀已经睡熟了,身上浮动着清幽的梅香,还有点顾寰身上皂角暖烘烘的味道。
 
 
第二十一章 ,晴雪月夜
  齐昭昀睡去得太快,以至于听到清晨的鸟叫声醒来的时候,没能想起来身边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几乎不记得从前是否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毕竟苍山学舍之中师兄弟大被同眠和被顾寰热乎乎的身体催眠完全是不同的事。他本以为顾寰入夜前来总有什么要说的事,或者即便真的只有探病也应该在他睡了之后就离开,没想到居然要面对这种局面。
  倒也说不上不好。薰笼是热的,床榻也是热的,顾寰更是像随着他赋形的暖炉一样热,齐昭昀稍微一动,才发现自己和顾寰贴得毫无间隙,一只手还在顾寰的手里握着,而他的另一只手揽在小将军的腰上。
  齐昭昀算无遗策也算不到自己有一天要做出这种形同轻薄的事,且根本没有轻薄别人的举止。
  他有些想笑,眼神从顾寰沉睡而毫无防备的脸上往床帐一看,随后抽出手坐起身来,准备悄无声息的先去洗漱。他还记得昨夜入梦前顾寰说过的,近日都在京郊训练新军,看他神情疲惫又舒缓,大概是真的累了,没来得及回府休息。
  齐昭昀是宽宏大量的人,且多蒙小将军照顾,怎么也做不出把他弄醒赶回家去的事,然而只是衣服与被褥的轻微摩擦声就惊醒了上一刻还在沉睡的顾寰,他长出一口气,骤然睁开双眼:“都督?”
  看来他自己对在齐昭昀的床上醒来也颇有疑问。
  齐昭昀莫名觉得自己的面目有些恬不知耻,好像春宵一度之后只想逃开不想承担责任的登徒浪子,他明明不是,且顾寰也不是什么养在深闺的美人,这种错觉来得微妙且无稽。况且非要这样说,恐怕被唐突了的美人得是齐昭昀,毕竟昨夜顾寰二话不说翻身爬床的动作熟练的很,也没有问过齐昭昀的意见。
  “将军大概是累了,我又病着,招待不周,您是来探病的,却让您在这里歇了一夜,还请不要……”齐昭昀再老谋深算,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冠冕堂皇的话也只能面无表情的说到一半。
  顾寰的表情从茫然变成恍然大悟,随后变成不知如何是好的羞赧:“是我失礼了。”
  探病探到病人的床上无论如何都是失礼,何况他的本意真的是等到床热起来了就走,没想到齐昭昀睡得太快,顾寰也紧跟着陷入了无法抵抗的睡眠。那时候他只想到齐昭昀本来就病了,受冻会让身体吃不消,何况生长在军中的人实在难以对同床共枕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却没想到齐昭昀和自己并不相同。
  失策!
  这场面对二人都有些尴尬,不过尴尬的原因并不相同。他们都觉得自己很失礼,因此倒是不会归咎于另一个人,客客气气僵硬的下榻,分头梳洗之后顾寰要告辞,齐昭昀还留他吃了早饭。
  顾寰难免受宠若惊,在心里把被他唐突的齐昭昀的评论从好人变成好人啊好人,既往不咎的那种好人,偏偏不知道在齐昭昀心里他已经成了毫无戒心单纯无畏的可爱英雄。
  这或许不够妥当,不过自那之后,顾寰似乎就把照顾齐昭昀当成了自己天然的责任之一,时常过来,次数多到连齐昭昀本人也不觉得吃惊了。
  被顾寰照顾的感觉不坏,真正了解顾寰也不坏。
  之前齐昭昀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情去了解任何人,他笼统的认为顾寰是个带着固执天真的人,但也仅此而已。他并未因为出身而看低过任何人,这里面也包括顾寰,他一视同仁。但在此之外,他也从来没有主动的趋近过二人成为挚友的那种可能。
  他的人生远比顾寰的漫长,也远比他的复杂,并不确信自己还能回到苍山学舍度过的那些年,或者重新拥有那样的少年心境。让自己走进顾寰的心防实在容易,可那之后会给顾寰带来什么齐昭昀自己也说不准。
  冥冥之中他相信巫烛的话,“前路多艰”,其实这甚至不能说算是什么预言,齐昭昀不过一介凡人,但也完全能够预料。何况他亲手选择了自己的路。
  自从拒绝了和巫烛的婚事,齐昭昀就知道顾寰对自己有了一些难以解开的心结。他知道该怎么彻底打消这种纠结念头,但却没能拿定主意真的去做。二人之前也不过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不沾衣而已,保持这种程度并没有什么坏处。
  直到顾寰突然发现齐昭昀可能不会很好的照顾自己,齐昭昀随波逐流的处理就失去了该有的效用,顾寰照样穿房过屋,给他带来果脯,花茶,药酒,顺带还有一批纸墨笔砚。
  将军府常年不断的收礼,其中很少有顾寰真的喜欢的,但他不能想回绝谁就回绝谁,所以多数东西只不过是放着生虫,落灰,或者转手送给其他合适的人。再没有比闷坐家中养病的齐昭昀更合适的了,他发现顾寰简直是兴冲冲的,无微不至。
  幸好顾寰还是忙,并不能滞留在此。倒不是说齐昭昀对他的照顾有什么意见。当初巫见谋刺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了顾寰的保护欲,尚未来得及反击就被他一把扑倒在地护住了,从那一刻齐昭昀应该就对现状有了几分预感。
  何况他被照顾的很好,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即便如此,齐昭昀也没有料到顾寰会在下雪的夜晚再次前来,还把他从床榻上拉起来,扔给他一件厚斗篷:“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齐昭昀从未见过面对自己还能如此坚决之人。他想问去哪里,见谁,又觉得顾寰能做出这种事也是不容易,既然没有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全盘托出,那么恐怕问了也不会说。
  他最近很少出门,至多不过在庭院里转一转,大概是因为自己的时间静止,书稿的撰写也告一段落,又有顾寰百般关怀,因此整个人也慵懒起来。正碰上他从未见过的大雪,似乎这种日子就应该拥着红泥小火炉喝茶,偶尔弹一弹琴,给不通音律的小将军听。
  院里的鲜花变成黑瘦的枯木,池水也早已结冰,大雪覆盖山石,梅花吐幽蕊,齐昭昀望一望院子里的雪光,一时间居然踟蹰不前,不想踏出房门。
  他在这里,其实也并非不闲适。
  不过顾寰神情之中隐隐有几分期待,齐昭昀和他对视再三,始终不忍心拒绝,于是只好顺从,换过衣服,披上斗篷,上了顾寰安排好的牛车。
  他本以为顾寰会与自己一起乘车,卫燎小将军在晴雪月夜翻身上了马,还对着拢起棉帘子讶然挑眉望着自己的齐昭昀傻乎乎的笑:“我不冷。我在外头骑马。”
  简直像个忠心耿耿的护卫。齐昭昀心里蓦然涌上一股暖意,叫他自己都诧异。他倒是相信顾寰不冷,从二人的冬衣还有抗寒能力上就可以看出来,但在外骑马这件事里也有保护他的心。
  说来顾寰是怎么做到赤诚如少年,但又早早建立功勋的?
  齐昭昀本以为顾寰很好猜,但今夜给他的惊诧其实尚未结束。牛车碌碌穿街过巷,不知过了多久停在了一扇门前。顾寰的马蹄声零散,踢踢踏踏到了车窗边,齐昭昀适时揭开帘子,正好看到小将军的脸,他的鼻尖冻得有些红,神情居然带着几分不大明显的忐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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