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扭头看他,在陈开坚定不移的神色里微怔,眼底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变得清晰:
“我知道了。”
迈巴赫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岑帆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身体前倾,对司机师傅开口,“能先送我回一趟家么。”
“是,岑先生。”对方恭恭敬敬。
车开进小区的时候。
门口的保安,还有出出进进的人都忍不住往他这边看。
等岑帆杵着医拐从车里出来的时候更是。
岑帆当做没看见。
他受着伤的那只脚半曲着,扶着医拐自己往电梯门边摸过去。
到了家门口。
门口的那个竹篓里,还有刑向寒留过的一把钥匙。
多年的相处告诉岑帆,这个人从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什么东西,或者执着地让他去自己家。
只是那时候他不想理会,这把钥匙对方放过来以后,岑帆就没动过,也不会有心思去管。
此刻他却拿起这把钥匙,走到他们家对面门口。
插进去以后,却发现门打不开。
只好重新把钥匙捏在手里。
除非换锁,同一栋楼的家门钥匙形状不会差得特别大。
可手里这把光是看着都和他自己那把完全不同。
摸起来却有些熟悉。
岑帆盯着看了许久。
忽然把钥匙握紧,杵着拐往一步步往电梯里走。
他这次走得很及时,像是前面有什么吸着他,促使他越走越快,到后面整个人都快飞起来。
医院的病房。
岑帆到的时候,刑向寒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手机里是刚才在乾雕展,坐在凳子上侃侃而谈的青年。
刑家人出事。
病房里一小时前还人满为患,但床上的人完全清醒以后,脸上带着点倦容,多的是身体里散出的威压和一贯缄默不语的态度。
醒来以后除了换药,就是和手下学生打电话,除了这些眼皮都不抬一下。
本来想趁这个时候巴结刑家的人一个个都走了。
可当岑帆进来,刑向寒却立刻收起手里的东西,看到他扶着医拐的样子,眉头微拧,身体下意识朝前。
旁边保镖极有眼力劲儿,立刻拖了个凳子过来示意岑先生坐下。
转身出去了。
病房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
“还难不难受。”刑向寒向他伸出手,关切至极的语气,好像对方才是那个躺在病床上的人。
岑帆看着他,从他的脸看到他被绑起来的膝盖。
半天才闷出一句,“还好。”
“吃过饭了么。”刑向寒又问。
“吃过了。”
岑帆说完这个买再开口时嗓子有些哽咽,像是被塞进一片刚被挤出汁的柠檬:
“我有话想问你。”
发酸的语气,开口却是郑重的。
刑向寒听他这也说,目光也变得比之前认真,两手交叉放在被子上,“你说。”
“为什么要给我这把钥匙。”岑帆手一直抻在大衣口袋里,攥着钥匙,外面那层都被他攥出汗了。
刑向寒看到这个有些惊讶。
“问你呢......你不是说,把你们家都搬空了么,不是说已经放弃了么,那为什么还要把它给我?”
钥匙是用来开他们以前那个家的门,那个他们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岑帆说这个时候表情皱成一团。
刑向寒心里拿不准他的意思,但眼见着刚才在展览会场意气风发的青年,此刻却泪流满面,嘴里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声。
这回刑向寒再不顾自己腿上的伤,一把拉住岑帆的手腕,把人扯到病床边上,深深摁在自己怀里。
“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走。”
“如果可以,我愿意牺牲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回到十年前,我不让你等,不让你受那些苦,那些罪。”
“这回换我来追你,换我天天去江大堵你,换我来做你为我做过的那些事。”
“让我好好补偿你,用我下半辈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来补偿你,好不好。”刑向寒说的时候声音极轻。
像是再要重一点会把怀中的人吓跑。
两个人抱在一起。
难得的一个没敢使劲,另一个没有拼命睁开。
病房里连空气都是海水味儿。
“上次我去八分山的山顶上,草丛里有只兔子被你吓跑了。”
岑帆看着他,鼻头发酸,泪水顺着眼滑下来,“下次你和我一起,我们一块把兔子找回来吧。”
他说完这句之后想撑着人胸膛把人推开。
下一秒又被揽着腰带回来。
“什么意思。”
刑向寒只愣了一下,就立刻抬起他的下巴,拭去他脸上那两道泪痕,嗓音里全是不可置信的哑。
执拗道:“小帆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刚才这么说的意思!”
“为什么让我跟你一起去八分山。”
岑帆说到这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躲开对方的视线:“你之前不是也去过么......”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刑向寒继续看着他。
他表面看上去似乎和之前无异,但只要仔细去看,能发现他手腕是抖的,胸腔里的起伏在他的强压下微微轻颤。
是不分虚幻现实的恍惚。
是至宝失而复得的喜悦。
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他这个人印在自己眼里,“告诉我。”
“我——”
岑帆只说出一个字就变成哭声,被人压着后脑勺凑近他的唇瓣。
温热的呼吸含住以后轻轻吮吸,很快就有细腻的水渍声在两片当中流出。
岑帆只挣扎了一瞬就妥协了。
分明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流,两只手却已经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上半身也从床的边缘往中间坐。
不知是谁的一声轻喘。
男人的声音落下来,一如既往的强势,带了点请求的哄:“乖。”
“张嘴。”
岑帆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没有反抗。
很快软进对方的怀里。
等到一股湿热从他齿尖里伸进来,顶到他的舌根。
“唔唔唔......”
岑帆忽然皱眉,像是还是不太适应对方突然这样,手下意识往前推了一下。
察觉到他的拒绝,眼前的男人立刻松手,却还是执着地抱着他的腰,低声问:
“不舒服?”
岑帆一只手还搭在他肩上,另一只撑着底下的病床,呢喃了句:“上午讲了太多话了,嗓子有点干。”
刑向寒温柔地碰碰他的喉结。
从桌子上拿了杯水,放到他嘴边,“喝一点。”
岑帆接过来,先是抿了点,又喝了几口,到后面一口气全部都喝完了。
心里那团火逐渐平复下来,粉色的唇珠很快也变得水润润的。
刑向寒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
细心地问了句,“还要不要?”
“不要了。”岑帆摇摇头。
刑向寒覆在他腰上的手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肩膀。
胸膛只隔不到三寸。
两个人又重新吻回去。
他们这个病房是封闭的,只有半扇窗户的窗帘掀起来。
门口保安都自觉站在离那儿两米开外,背对着病房,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再次分开以后。
岑帆觉得不能再离这个人太近,想要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却被人往里边又拽了一下。
“躺一会。”刑向寒扶着他的肩。
两只手又分别勾到他的腰和小腿窝上,像要把人打横抱上床,一时分不清究竟谁的腿伤更严重。
“你小心一点!”岑帆忍不住说他。
“你看起来很累,上来睡一会。”刑向寒说。
岑帆后来实在瓯不过去,只好按照他说的,脱了鞋子以后跟人上了床。
两个人面对面地躺在一起。
岑帆昨天一晚上没睡。
早上在乾雕展全凭着一口气吊着,现在好不容易躺着,头顶的倦意落下,盯着这张脸却又舍不得去睡。
绞尽脑汁只想到一句,“晚上吃什么。”
吃你。
刑向寒把心里想的摁下,拉着他的手:“想吃你煮的面,又想给你煮面吃。”
“你现在没办法煮。”岑帆指出来。
“回去就煮。”刑向寒扯过被子,把人摁在自己胸口,“以后天天给你煮。”
后者先是努力往上抬抬眼。
又迷迷瞪瞪出一句,“不信......”
但还是把脸往人胸口里埋。
刑向寒没把这个放心上,只是用手遮住他的眼睛,轻柔道:
“睡吧。”
岑帆是真的累了。
说睡很快就睡过去。
刑向寒没拿手机,也没看别的,就在旁边紧紧地守着他。
一刻也没阖过眼。
害怕只要闭上,再度睁开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他白日做梦。
怀中人根本就没回来。
私人病房很安静,中途连换药的护士都没来打扰。
倒是刑建平进去过一次。
保安没敢拦。
老先生看到床上的两个人愣了下。
熟睡的那个毫无察觉,旁边那个没睡的整个人却冷下来。
没管进来的是谁,扯过被子,把怀里穿着齐整的青年遮了个严严实实。
俨然一个保护的姿态。
刑建平:“......”
默默从病房里退出去。
还没走几步,手机亮了一下。
[谢谢您]
是刑向寒发来的消息。
刑建平忍不住道出一句:“.....不像话。”
但又非常感慨。
其实两年前,在刑向寒一直住着的地方,对方第一次在他面前坦白自己和岑帆的关系。
刑建平当时是不接受的。
虽然自己儿子从不带女朋友回家,他不是没察觉过。
但那时候刑建平真的没法接受他去喜欢一个男人。
之前给刑向寒找的那位心理医生,一开始也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让对方矫正自己儿子的心理取向。
他觉得只是幼年那次绑架刺激到了刑向寒。
结果年底刑家聚餐,有个世家名媛一直跟他聊天。
后来又找了自己的姑母过来和他说话。
一向对这种事置之不理的刑向寒,却当着所有人的面:
——‘我一直有爱人。’
——‘他是男性。’
当时候刑家最德高望重的七舅爷直接一拐杖抽过去!
刑向寒不能还手,被打得直接跪到地上。
但很快他就又站起来。
——‘要是你们不接受他,这个地方我以后可以不来。’
——‘挂在刑家名下的所有财产,你们只要拿出自愿放弃协定书,我现在就可以签字。’
他说的时候是看着刑建平的。
这句话要换个人大家都不会当回事,但说这个的人是,平常寡言少语却一言九鼎的刑向寒,而他要放弃的是整个刑家。
那时候刑建平就知道,没用了。
这个儿子,这辈子的爱人只会是那一个。
也是唯一的一个。
第91章
“刑先生,您现在不能提前出院。”
护士站在旁边,看着眼前这个伤情未愈男人有些无奈。
后者却仍然坚持。
“我已经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按照腿骨修复规律,剩下的时间回家调养就可以。”刑向寒说。
手里递给对方一大摞,关于他这个情况后,最好的康复和调理方法的学术论文。
逻辑清晰,思路清楚。
不知道还以为人是学医的,明显有备而来。
负责这间病房的小护士一个头两个大。
接过来以后匆匆扫两眼,很快叹出口气,“那您先在这等一等,我去请刘医生过来跟您说。”
“谢谢。”刑向寒对她说。
护士满脸黑线地出去,刚好岑帆迎面从走廊进来,手里拎着一份刚打包回来的鸡汤小馄饨。
看到他这样立刻就知道,“又想出院了?”
他一进门刑向寒本来躺着的身体坐直,脸上的冰全化了,朝他伸出手:“今天食堂人多么?”
接着又道:“都说了让其他人去买,你非要自己去。”
“没事,反正我现在空余时间还多。”岑帆把馄饨放桌上,想起刚才护士的神情,忍不住问:“你怎么总是想着出去?”
刑向寒拉过他的手,从交握变成十指紧扣,“不想你一直待在医院。”
他很想岑帆待在自己身边,巴不得两个人从早到晚都待在一起。
但同时他也不想让人真的天天在这儿。
虽说他这间病房已经比其他的条件要好,但医院这地方还是能别来尽量别来。
“我没事的。”岑帆说。
已经把旁边的馄饨碗打开,放在人跟前的小餐桌上。
“反正我现在晚上都是回家睡,只有早上这个时间才过来。”
刑向寒拉着他的手没松开,专注道:
“所以我也想回家睡。”
岑帆:“......”
原来这个才是原因。
他耳尖微热,把袋子里的小勺儿拿出来,搁在碗上冲他,“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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