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维勒松了口气,注视着赫越的睡颜好一阵子,被惨痛的经历激起的剧烈心跳声,也逐渐平静下来。
他静静地跪坐在床边,安静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很缓,生怕吵醒了赫越的梦。
安静睡着的赫越彻底没了那层坚硬的外壳,有规律的平稳呼吸时,细长的眼睫偶尔颤动,在眼下投下一片阴翳。耳侧的碎发搭在脸边,散开的长发有些杂乱地铺在枕头上。
科维勒的目光粘上赫越,不管怎样都挪不开。
到底怎样才在这个世界上诞生了这样一个心思细腻,温柔又可怕的雄虫啊?
科维勒小心翼翼地牵起赫越吊在床沿外的手,轻轻地用手指摩挲他的手背。
他只有在赫越睡着了的时候才敢如此大胆,平日里就算是未经允许触碰雄主的身体,也是他这个雌虫没资格做的。
异样的情感扎破了厚厚的土层,如同春苗一般疯狂地、肆意地生长出来。
“谢谢您,雄主。”
感激,或者并不只是感激。
他牵起赫越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虔诚的轻吻。只是蜻蜓点水般一贴,就立刻心虚地拿开。
科维勒把赫越的手放进被子里,悉心给他压好被角,将散落在脸侧的碎发拨开。
“好梦。”
他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赫越的卧室,走路的姿势还因为跪久了而有些别扭。关门声很轻很轻,细小的声响不足以扰乱赫越的睡梦。
——
突然出现的核洞果然在整个虫族引发了激烈讨论,A区和C区共同笼罩在极寒的温度下。
但A区的状况比C区好很多。每次A区新生核洞的边缘生长出一小截触/手,就被驻守在周围的军雌用枪打掉。核洞当真就像被捏住命脉一样,没有出现移动迹象。
只是核洞周围满是凝固成深红色的血块,弥漫着难闻的血腥味,很少有虫愿意靠近。
赫越坐在客厅,用光端查看着虫族新闻,在评论区寻找好玩的评论放松。
从未预见的新事物既令大众好奇,也给现在的困境带来了新的希望。
弹出来的陌生消息让赫越切换了界面。
【先生,您好。】
雌虫不叫雄主……赫越心下了然,但也没有拆穿,编辑好消息:【你好,我从卡诺那里见识过你的手艺,有兴趣帮我定制一个物件吗?】
【可以发给我看看吗?】
赫越将画好的设计图纸发过去,久久没有收到对方回应。他又转到新闻的界面翻阅信息,许久才收到一句对方发过来一句【好的】。
古堡里有兴趣打造物件的驯兽师没几个,赫越大概对他们的代称有点印象,但也没打听过他们在古堡俱乐部外拿下面具的真容。
更无法从只言片语就猜出这位是其中的哪一个。
光端上冒出一个标题加红加粗的消息,是官方面向虫族的所有虫发布的通知。
“A区突然出现的核洞被证实与C区核洞同源,但能量波动强度远不及中心核洞。A区基地优先派出侦察队前往调查,我们希望……”
后面的车轱辘话,赫越不再有兴趣继续看下去。
窗外下着小雪,雪花在窗户上凝结成好看的形状。
赫越盯着外面的飘落的雪花发呆,手里把/玩着上次从幼年雌虫那里买来的蜡烛,思绪飘得很远。
他或许能从中找到不错的攻略机会。
这件事由赫越当晚主动向科维勒提起,并表示允许因特训给他放个长假。赫越的由直接易懂,A区的核洞危机更重要。他可不想刚穿越来没多久,就经历虫族毁灭。
“我能因此给你放个长假,让你更快地混过这三个月,你得开心死了吧?”赫越勾了勾唇,调笑般说道,“只不过,你从特训那里受到的苦,可不比从我这里得到的轻松。”
意料之外的,赫越并没有听到科维勒的感谢。
科维勒的表情很难看,加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疲惫劳累,整个人消沉得像枯萎了的树苗。
他拍了拍科维勒的肩膀,“振作一点,科维勒上校。”
“雄主给予的这点小伤,不会影响特训的。”
赫越对他的异常略感惊讶,说道:“你连走路都别扭,我可不想你把特训下滑的成绩最终怪罪到我头上。”
“我不会的。”科维勒立马接话,语气急切。
赫越挥了挥手:“前去C区核洞的侦察军雌,没有一只从里面活着出来,这一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严重。你也说了,每次处核洞危机,你这个军雌上校都逃避不了。”
“不是的,这个我明白……”
赫越的话如同无形的重担,令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些。
科维勒靠在墙边,有些天旋地转。他深呼吸几口气,试图将堵住心口的酸胀疏解一点,但也只是无济于事。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是他惹雄主生气了吗?
在特训场和高层会议的双层压榨下回到家的科维勒,几乎已经耗尽了所有意志力。他的脚步悬浮,如同踩在半空一般重心不稳。
情绪的发泄点被完全堵住,在他看到赫越那一刻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点。他从来没有那么迫切地希望有人将他从虚幻的漂浮中拽回清醒的现实。
用什么都好,疼痛、辱/骂、呵斥,或者命令。
他比往常更加期待今晚和赫越在画室的经历。
“好好训练,科维勒上校。”赫越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往楼上走。
科维勒稳住自己的声线,喊住了赫越,“那束缚带呢?这个也不需要戴吗?”
听到这话的赫越停住了脚步,“差点忘了这个,别忘了取。”一个小巧的金属钥匙从楼上扔下来,摔在了科维勒的脚边。
清脆的声音像极了玻璃瓶碎掉的声音。
科维勒蹲下身,将地上的钥匙捡起来,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坚硬的钥匙硌得他手心发疼,他却并没有从轻微的痛感中得到满足。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记忆里的每一个夜晚都变得无比清晰,哪怕是在混沌意识中凝望过的脸,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在画室的灯光下观摩过的面部轮廓,或戏谑或轻佻的眼神,以及清晰地落在身上的痛感,每一点回想起来都令他心尖发痒。
还是说,他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科维勒想起赫越的声音,温柔沉稳的声音充满了魅力。那些不太悦耳的词汇,前所未有地,令他无比想念。
是昨天,还是前天晚上,他的表现太过差劲了吗?
内耗的心思一旦开始,就如同潮水般冲刷着科维勒的心防线,一刻也没有停止。
夜晚,科维勒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一点睡意都没有。钥匙和束缚带一起放在桌子上,银亮的锁在灯光下出现的一个反光点,格外醒目。
什么都不被束缚的感觉很轻松,但科维勒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他想要用什么东西把空洞的内心填满,却除了浑浊的呼吸之外,什么都没有被填进心里。
那份空洞并非只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内到外的,从心脏开始的,逐渐遍及全身。
这种空洞,比刻印的反噬更加让他难以忍受。
雄主,为什么……
赫越的由有足够的说服力,反倒是反驳他的科维勒被标榜上了负面的标签。但是,他比谁都明白,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高强度的特训,而是……
彻底的、酣畅淋漓的、深/入骨髓的、前所未有的疼痛。
这种感觉如同蚂蚁啃咬着皮肤和心脏,密密麻麻地酸和痒令他呼吸沉重。科维勒见过这样的描述,在常识科普的书籍上,描述的雌虫在接受雄虫信息素并且主动或被动进入潮期的状态,和现在一模一样。
他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些赫越不允许他自己碰的地方,他挨个碰了个遍。
【科维勒,43%。】
空闲下来的赫越正听着悠扬的古典音乐,用小铲子给他的浮雕画塑形,冷不丁地就听见了系统的提示。
这虫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科维勒,44%。】
赫越停下了手。
【科维勒,45%。】
系统的声音第三次响起,赫越放下了手中的小铲子。
播报的声音没有间隔地响起,连续出现了三次。
(系统你坏掉了吗?)
【宿主,是正常播报攻略进度。】
赫越自从开始攻略起,就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虽然每一次上升的数值不多,但几乎没有时间间隔。
【科维勒,46%。】
正想着,系统第四次播报了攻略进度。
(系统,查询攻略对象精神力。)
【攻略对象存在精神波动,但位于安全范围。】
他们之前在画室玩了这么久,这数值一动不动。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它怎么一直在增加?
刚刚科维勒好像确实有些不对劲,他看上去很疲惫,疲惫得甚至有些过了头。
赫越将口罩和围裙取下来,挂在了木椅上,从上面蹦了下来。他当真好奇这个家伙背着自己在干什么,就算是胡思乱想、自我攻略,也不该一直增加才对。
他走到科维勒的房间门口,刚打算敲门,突然想起自己是来突击的,转而选择轻轻转动房间的门把手。
科维勒的房间门没有锁,打开一条门缝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毫无保留地传出来。
赫越的脸色沉下来,变得冰冷恐怖。
教好的狗崽子,怎么会背着他这个主想着怎么偷偷满足自己?
这是大忌,能比这等事更严重的,只剩下背叛出/轨。控制不了自己双手的猎物很多,特别是在驯兽师专门配备的训练上,总有不听话的东西满脑子想着的是冲撞规则。
但是这件事,赫越不觉得应该发生在科维勒的身上。
他气恼的时候反倒冷静得可怕,但整个古堡的人都知道,这份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比那些一生气就发怒发狂的人还要可怕上百倍。
若是平常人,早就踢开门,拽着这只不听话的雌虫的头发,拖拽着拉到画室,好好清算这等错误。但是赫越习惯性让冷静的智比气恼的情绪先行发挥作用。
他当真觉得奇怪,这位雌虫上校一边违背自己的命令,还一边不停地提升对他的臣服值。
【科维勒,47%。】
(……你很吵。)
系统不敢多余吭声,但是攻略进度的汇报不受它控制,它只能祈祷科维勒的数值不要正撞枪/口上继续升高。
赫越没有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属于最后的高昂声音,反而声音逐渐变成了压/在喉咙里面的哭声。他从门缝往里面看,看到整个头都埋进枕头里的科维勒。
哭声是痛苦的,也是克制的,被枕头掩盖了绝大部分音量。
【科维勒,48%。】
(……)
系统头一回希望自己就此休眠,连攻略进度播报都不要有。
这个哭声是痛苦的,吵得赫越皱了皱眉头。
他哼笑一声,后退一步,轻轻关上了门。
本就轻微的哭声彻底隔绝在了房门后,走廊里安静得出奇。系统的声音许久没有出现,一直在蹦的数值也终于停了下来。
如果科维勒当真在享受违背他制定的规则带来的紧张快乐,赫越会毫不犹豫地闯进去将这个狗崽子拽出来好好责问。但如果赫越听到的是痛苦……
他会选择让这份痛苦好好折磨一下这只不听话的小狗。
(系统,他的精神波动属于正常范围吗?)
【是正常的。】
赫越在浴缸里调好水,舒舒服服地泡上澡。他很好奇,这只狗崽子痛苦地挣/扎了一个晚上之后,明天打算怎么面对他。
【科维勒,49%。】
这是当晚的最后一声,不再有系统的声音吵到赫越的安眠。
他们之间只有一墙之隔,一边的人闭上眼睛,安静地享受着睡梦的香甜。
而另一边,苦累了的雌虫上校抱着松软的枕头,蜷缩成一团,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赶走一点空荡荡的内心。
——
赫越醒得很晚,日上三竿的时候走下楼梯,看到科维勒非常反常地还没出门。
他坐在餐桌旁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摆着的是精心准备的早餐。除了制服外套之外,他把自己收拾得很整洁干净,穿着熨烫整齐的衣服,丝毫看不出狼狈的样子。
如果没有看到他通红发肿的眼眶的话。
“雄主,上午好。”
科维勒垂着头,躲避过赫越的视线,帮他将的餐桌旁边的椅子挪出来。
“早餐有点冷了,我去热一热。”他的声音是哑得厉害,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赫越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就瞧见对方心虚地别过头。
装什么,这么晚不去基地特训,就是为了让他看到这个样子吗?
这幅卖可怜的样子反而让赫越起了逆反心,硬是慢条斯地嚼着早餐,一句话也没问。
科维勒眼中的红血丝充满了眼白,眼眶也红肿得厉害。
这让赫越甚至看不出他是不是在失落茫然。
从头到尾,科维勒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用热烈地目光注视着赫越。但只要赫越一抬眼看过去,他就立刻低头躲开视线。
这家伙……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不去特训吗?”赫越问道。
科维勒用沙哑的声音回应道:“今天不着急,我等雄主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就去。”
“随你。”
其他的事科维勒当真一句没提,他安静地等着赫越吃完饭,收拾好碗筷拿到厨房去。做完所有的家务,他步伐缓慢地往门口走,一把捞起放在沙发上的制服外套。
“站住。”
这声命令对于科维勒而言实属天籁。
赫越走到他面前,将他好的衬衫下摆扯出来,往上拉起。
黑色的松紧带紧紧地贴在他的腰上,那个赫越命令说要解锁放好的束缚带,现在好好地戴在他的身上。
“你可真行,科维勒上校。”
冰冷的语气如同冰锥一般扎在了科维勒的身上。
用错误来换取责罚,这是科维勒总结出来的,能够从赫越的手里获得他想要的刻骨铭心的疼痛,最直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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