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从未露过面的雄父前来找他,要求他在第二天的决赛故意失误、把冠军之位让出来时,尤里尼克拒绝了。
尤里尼克自比赛起就一直住在一家旅店里,那天晚上也是一样。
他的雌父在夜晚又来找他,出乎尤里尼克预料的是,雌虫并不是来劝说他的。
雌虫说:“尤里,让阿姆给你做一碗汤好不好?”
雌虫的眼神温柔,充满了对孩子的疼爱,尤里尼克根本无法拒绝。
虽然尤里尼克并不喜欢番茄,但还是把那碗番茄浓汤喝得干干净净。
雌虫给了他一个拥抱,温暖极了。
到了第二天,差点睡过头的尤里尼克被店主叫醒时,发现自己的头又重又疼。
尤里尼克并没有太在意,他只想着自己昨天睡得晚,这些应该都是睡眠不足的症状。
然而等他进入比赛、像往常那样靠近制作过程中蒸腾出的雾气时,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嗅觉失灵了。
这只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在短短的半小时内,尤里尼克的身体彻底失控了。
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动作,震颤、怪笑,他就像个疯子,在所有观赛的虫族面前丢尽了脸。
而所应当的,他的药剂失败了。
尤里尼克被带回了墨洛温的庄园,彻底被锁在了地窖里。
再一次从那里出来是八年后。
在毒性的折磨下,尤里尼克终于答应了家族的要求,把所会的技巧全都写了出来。
然而就算有了那些记录了动作要领的指导册,还是没有人能复刻出同样高品质的药剂。
尤里尼克终究是天才,唯一的天才。
墨洛温依然不得不靠他做出的完美药剂来维持虚假的繁荣。
为了避免尤里尼克再次逃跑,他们敲碎了他的双腿,等那双腿因亚雌的体质而重新长好时,又再去执行一次。
而尤里尼克像是终于认命了。
他成了家族的傀儡,做一个藏在暗处药剂师,而所有的荣耀只会归于他的雄虫弟弟。
尤里尼克毫无怨言,而对此,他的雌父倍感欣慰。
等那只雄虫成年、成为了家主后,他对尤里尼克的打压针对就越来越严重。
就在雄虫又一次进入药剂制作室羞辱尤里尼克,要求对方从此只能在地上用手爬行、彻底来当家族的一条狗时,尤里尼克笑了。
他的嘴上被这位家主涂上了极高黏度的粘合剂,本该再也无法开口说话。
但尤里尼克却连带着自己的半张脸皮,把那层胶给直接撕了下来。
雄虫被吓坏了,但他却根本动弹不了。
尤里尼克顶着血肉模糊的脸,把一小瓶药剂全灌进了雄虫的嘴里。
他说:“我要看着墨洛温们,全死在你的手里。”
日记的最后一页写到——
“这是血脉的诅咒,我也将在今夜死去。”
克莱德合上日记本,看着这件狭窄的地下石屋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埃德加尔愤愤地捶了下墙壁:“真是活该。”
在打听墨洛温家族的消息时,他得知了一个在诺克斯部族并不算是秘密的传言。
据说墨洛温家族衰落,除了那位天才药剂师家主重病、无法再做出完美品质的药剂外,还有一种蔓延至全家族的奇怪疾病。
这种疾病在成年后才会出现,让墨洛温家族的成员们日夜发病。
发病时患者没有痛感,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会疯狂地攻击周围的虫族,如果攻击不成就会自残。
除此之外,墨洛温家族的虫族们还不能受伤。
他们身体里的凝血功能非常糟糕,哪怕只是破了一个小口子都会血流不止,如果没有得到及时处就会活活流血而死。
听说在这种疾病刚爆发时,家族里的主要成员就死了一大批。
后面随着时间流逝,虽然知道了这种病症只会在流有墨洛温血脉的虫族间传染,但也没有外来的虫族愿意嫁娶这个家族里的虫族了。
诺克斯部族的艾瑞族本来就是繁衍困难,失去子嗣后代、没了名望利益,墨洛温家族很快就衰败。
埃德加尔当时听到这个传闻时还觉得这个家族还挺可怜,但现在知道了他们曾经所做的事情后,埃德加尔只觉得活该。
埃德加尔之前在石屋里等克莱德的时候,从窗户那看见那位老管家只身出了门。
当时埃德加尔还觉得奇怪,屋子里没有仆从更没有护卫,老管家怎么就这么放心把自家家主单独留下。
但看了日记里的内容后埃德加尔就明白了。
老管家应该也是当年留下来的学徒,对墨洛温家族本来就没什么感情。
想到这,埃德加尔忽然想起克莱德进地窖前说的那句话,他好奇道:“你之前就猜到了?”
克莱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埃德加尔在说什么。
他点了下头:“嗯,猜到了大部分。”
当时看到那只亚雌家主袍角上的家族纹饰时,克莱德就认了出来。
他曾经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个图案——他的老师留下来的那本红羊皮册里。
克莱德把地上散落的东西捡起来,一一放好。
尤里尼克确实在那一晚就已死去。
而大陆上却多了一个脾气古怪的药剂师,名为尤纳。
第一百四十九章 配方
这处房间里没有什么再可看的, 克莱德他们沿着通道回到那间脏污的地窖。
正准备离开时,埃德加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克莱德,你看这是什么?”
克莱德退回到埃德加尔旁边, 看见对方正从资料架的木头架子里掏出一个东西。
克莱德:!?
这是什么运气。
埃德加尔找到的是一小卷羊皮纸,上面还涂有一种防虫防潮的涂料。
上面的字迹和之前所看到的日记本里的一样, 而羊皮纸上记载的是一份药剂的详细配方。
克莱德才大概看了一眼后就马上抓紧了纸张边缘,就连心脏也狂跳起来。
他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埃德加尔。
如果不是埃德加尔的话,这份药剂配方或许就会永远埋藏于地下。
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了下埃德加尔的手臂:“还好你在这儿。”
埃德加尔很少看到克莱德有这么大的反应。
就算隔着呼吸面具, 埃德加尔都能想象出克莱德的表情。
他有些不好意思, 刚想习惯性地抬手去抓后脑勺, 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摸过的羊皮纸,又悻悻地把手放下。
“我看到那里有一团蛆、呃......有东西爬出来,就觉得奇怪,结果走过去一看, 就看见书架上居然有个洞。”
洞口边缘整齐,一看就不是老鼠或者虫子啃咬造成的。
于是埃德加尔就试探着拿照明道具往里面照了照, 没想到还真被他发现了藏在里面的东西。
埃德加尔对药剂这一类东西并不怎么了解, 看到克莱难掩德激动的模样就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药剂?”
克莱德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反而反问了一句:“关于之前爱德华校长囚禁学生的传言,具体情况你知道多少?”
埃德加尔原本正在看羊皮纸的动作一顿, 随即失笑:“没想到你也知道了。”
“自从和老师缔结专属学徒契约后, 除了涉及契约的部分外, 老师很少有事会向我隐瞒。而那件事的缘由......”
埃德加尔承认道:“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切都是因为石板的预测,而卡利又产生了个疯狂的念头。”
克莱德松了口气,还好和他预想中的一样。
埃德加尔也知道的话, 解释起来就方便了很多。
虽然四周没人,但克莱德还是示意对方把之前用过的那种能隔音的防护罩拿出来。
克莱德指着羊皮纸上的一行字说:“这上面的几种材料,和我需要制作的药剂药性完全相斥。”
他捏紧手里的羊皮纸:“很有可能,这就是会导致虫族异化的药剂。”
埃德加尔顺着克莱德的话往下说:“这间地窖是关押尤里尼克的地方,那这药剂多半也是他做出来的。”
当年墨洛温家族利用尤里尼克做了许多稀有的药剂,而这些东西多半都售卖给了有权有势的虫族,才让墨洛温家族短短几年内地位跃升。
如果这药剂也是由墨洛温家族卖出去的话,买家多半就是卡利提到的、那本神秘实验手札的主人,又或者说是其对方身后的势力。
几个月前埃德加尔三人在回学院时被卡利袭击,玛尔斯虽然是在之前就被埃德加尔打伤,但借此可以推测下毒的就是卡利。
再结合玛尔斯中毒后的情况来看,克莱德猜卡利当年说了谎。
卡利当时说他用外界物刺激,通过让有异化潜能的学生们感受到危机感来觉醒精神力,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卡利很可能已经从那本神秘的手札里获得了一种药剂的配方,而这种药剂,是能引导虫族异化的催化物。
至于为什么之前那么多年一直没有出事,很可能是卡利一开始所得到的配方并不完整。
而在克莱德他们入学的那一年,因为某种原因,卡利忽然得到了剩下的配方。
如果这份药剂的制作方法和尤里尼克所写的一致,那卡利花了这么多年才再次下手的由也能解释了。
这份药剂的制作难度非常高。
就算是克莱德现在的水平也不能保证能在短时间里成功做出来,更何况是本来就不怎么擅长药剂一类的卡利。
卡利或许是在这么多年的努力下,终于制作出了这种催化效果的药剂,然后终于找到了机会,借由埃德加尔对玛尔斯下手。
埃德加尔当时收到的通知,让他去替老师拜访好友这件事是个假消息,而发布这条消息的基本能肯定是卡利。
继续反向推测的话,那卡利一定知道玛尔斯会去找埃德加尔的雌父,甚至也知道玛尔斯会杀了对方。
埃德加尔曾说过,当时他在米勒克学院的疗愈园里遇到了虫皇,而虫皇当时对玛尔斯表现得很是维护。
那么这就绕不开几个问题了。
玛尔斯为什么要连续虐杀两只虫族?
克莱德倾向于认为玛尔斯是受了指使、又或者说是委托才这么做。
按照当时虫皇的态度来看,指使玛尔斯去这么做的或许就是虫皇。
那虫皇又是因为什么要派遣一个还在学院就读的臣子去做这件事呢?
这一切和他当初借助选项面板才找到的那枚雄鹰徽章有关系吗?
克莱德拧着眉,觉得这一切都乱得像一团麻,根本无从下手。
忽然,克莱德精神一振。
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枚徽章上的暗纹。
暗纹的样式,和他之前收到过的交易会邀请函上的非常相似。
而那个交易会,就是公爵还在幼年时被抓去的地方。
没错。
就是交易会。
想通了这一点后,克莱德不禁感叹。
虫皇不愧是一国之主。
克莱德看向埃德加尔:“你记不记得你之前说,虫皇让你来找墨洛温家族的事。”
埃德加尔果断点头:“只是我没想到墨洛温家会破败成这样,现任的家主那副讨人厌的模样,我估计他也没办法帮忙解毒。”
克莱德了轻轻拍了下对方的小臂:“虫皇想让你来找的不是墨洛温家主,而是我。”
说完这句话后,克莱德就解开了防护罩。
“走吧。”
他把缩回原样的防护道具塞到埃德加尔手里后,径直朝地窖口的台阶走去。
埃德加尔听得一头雾水,只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地窖后他们把自己干净,然后走向了旁边的石屋。
克莱德走得很慢,而埃德加尔也看出了克莱德并不想就之前的话题多说,于是这会儿也没再问。
门并没有上锁,而是虚掩着。
克莱德推门进去时刚好看到那位老管家。
他把那枚锈迹斑斑的钥匙递过去,郑重地说:“老先生,谢谢您。”
老管家接过钥匙,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去买了两块坚果蛋糕,会很好吃的。”
克莱德看了对方几秒,才试着说:“您和家主其实......”
老管家忽然朝克莱德行了一个礼,打断了他的话。
克莱德叹了口气,回礼后和对方告别。
埃德加尔走在泥土小道上,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克莱德,你之前打算和那位管家说什么?”
刚才他在旁边看着克莱德和亚雌老管家,只感觉自己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思来想去,就越来越好奇。
克莱德原本在想别的事情,听到埃德加尔叫他后才回神。
他思索了一会儿后才问:“如果,有谁在你面前对爱德华先生百般侮辱折磨,最后还害死了他,你会原谅这个虫族吗?”
埃德加尔想也不想就回答:“不会。”
克莱德又问:“那如果这个虫族曾经帮过你、甚至救过你,又在临死前把自己唯一的幼崽托付给你,你会怎么办?”
埃德加尔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低头,皱着眉:“我不知道。”
“但是......”埃德加尔好半天才泄了气:“我会非常痛恨自己的无能。”
克莱德抬头看向布满繁星的夜空。
是啊。
如果自己足够强大,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恩师被日日折辱虐待,也不会落到被仇恨之人相救的地步,更不会应下托孤之责。
对于这样的人,当然是仇恨和感激混杂交织,最后变成深深的自责和自我厌弃。
克莱德用叹息一般的语气说:“那只亚雌被照顾得很好,但又很糟。”
在家族没落经济拮据的情况下,还能维持着每日的下午茶,穿着崭新、纹绣精美的衣服,保持着贵族才有的闲散恣意。
但他的品行却又很糟糕,粗鲁无礼,连最基本的礼貌不懂,同时又胆小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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