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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仙仪鲜少和他聊自己的私生活，但确实有些事就算极力隐瞒，还是会被他人知悉。
姐弟俩隔着屏幕沉默，长久以来第一次，两个40来岁的人不讨论家庭，不讨论婚姻，只讨论什么是爱，爱是什么。
大概真的理亏，伊仙仪败下阵来：“豪门婚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这年纪的人能维持住和气已经很不简单，没法要求那么多。”
“我这个年纪能坠入爱河同样不简单。”伊志行淡淡回怼，“我是个正常人，普通人，账户上的每一分钱都是靠自己工作积累下来，不花家里一块港币，也没和你们要过生活费。所以爸妈要是再问，你替我转告他们，isan不是一块哪里需要往哪里挡的盾牌，回香港也不是为了给谁们解决麻烦，是因为我想回来，想在这里过好后面四十年。拜托你和他们不要押我做生意，我不是吃这碗饭的人。挂了。”
他取过手机，直接挂断连线。
餐厅再一次变成一面湖，伊志行坐在吊灯下，看着黑下去的屏幕，长久出神。
他在想什么呢？不知道，也许是在想前40年是怎么一步一步，一日一日走到今天。也有可能是在想后四十年如何活才能和车荧的十九岁二十岁尽力对称，不会分离的越来越远。
最后这些问题有了眉目，伊志行拿起外套出去，径直去了数码产品销售店。
同一家旗舰，同一个产品经理。他选了一部适合车荧小手尺寸的手机，同颜色，贴上膜买好充电线，然后付款。
临走前产品经理看他买的手机尺寸较小，猜到可能是给伴侣或者家中小孩，叫住伊志行：“isan，店里新到了很多手机壳，虽然这些是要挂上去卖的，不过咱们交情这么好，你挑几只带回去吧，算我送给弟妹和小朋友的礼物。”
伊志行目光在柜台里的手机壳上，闻言好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有小朋友？”
“真是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不够哥们呢，竟然没通知我。”产品经理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脸上挂着好灿烂的笑，“什么时候喝满月酒，千金还是少爷？老来得子不容易呀，恭喜恭喜！”
“哪有满月酒。”伊志行斜眼看他，“哪有千金少爷。”
“可你……？”
“我老牛吃嫩草，手机也是买给嫩草的，没有小孩的事。”伊志行懒得跟他兜圈，解释过一句挑了三只，“谢了，他应该会喜欢。”
产品经理看他拿的都是小男孩喜欢的颜色，一时想问的也没好意思问。把人送出店，销售单上记下一笔，这就准备关门。
车荧这一觉睡了三个小时，再一睁眼，房间里的地灯开着，伊志行坐在床头柜旁边正拿平板读书。
香港温度较暖，室内也很暖和，他里面穿了件白色棉T，外面是一件灰色的羊绒对襟开衫，戴着眼镜，大概四五秒就翻一页。看的速度很快，也是在电视台养成的习惯，阅读速度高于一般人。
察觉床上的奶油小布丁一颗小脑袋往他这边凑了凑，伊志行眼睛盯在屏幕上，大手摸了摸车荧热乎乎的小脸：“睡热了？要不要吃点饭。”
“你在看什么？”液晶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字，车荧支棱起小脑袋，下巴搁在手背上看了一眼，发现全是英文看都看不懂，又一骨朵爬回来，躺在床上仰面朝天，“乱七八糟的字出现在了我眼前。”
伊志行笑了，看完这一章节做好标记，关掉平板放一边，捏了捏他的脸。
“乱七八糟的字，你怎么这么会形容？”
“我看不懂，我看不懂的字就是乱七八糟的字，是坏蛋字。”
“坏蛋字。”伊志行和他讲话总觉得好玩，后来那只手机给车荧，“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什么？”
车荧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两只小手捧着长方形盒子看了半天。发现是手机，深深吸了一口气：“哇，是给我的。”
“对，我答应给你买手机，刚好晚上有时间，就去拿了一只。”
伊志行引导着车荧撕掉下面的封条，把东西拿出来后，他一看这个尺寸刚好和车荧小手掌差的不是很大，于是就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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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我教你怎么用。”伊志行将车荧抱在怀里，小被子围他一圈，手把手教他各个按键以及屏幕上的东西怎么点，怎么用怎么玩。
车荧靠在伊志行的棉T上，两只小脚丫对在一块，聚精会神看他操作。
新手机很厉害，比他那只小翻盖厉害多了。
车荧跟伊志行学了一遍乱七八糟都没记住，就记住一个拍照要按右下角，然后按中间的圆圈。
从他手里接过来，车荧自己捣鼓了半天。拍拍墙壁，拍拍窗帘，一不小心按到镜头翻转，看见上面赫然出现了自己的一张脸，把他吓一跳：“哎呀，我跑进去里面。”
伊志行被他把手把手扔出去的动作逗得差点笑出声，东西捡回手里，告诉车荧：“这个按键就是翻转摄像头，可以拍后面，也可以拍前面。如果你想拍后面就普通，想自拍就转过来，一样的，还是按中间这个圆圈。”
车荧竖起来一只小耳朵听他说什么，眼睛却全都跑到一边去。
手机对着自己拍了好几张，拍着拍着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看身后的伊志行，然后就那么眨着眼睛不动了。
他这姿态很像半夜吃奶到一半，才想起来看喂奶的人是爸爸还是妈妈的小婴儿。
伊志行也低头看车荧，彼此看彼此，一时无言。
就在他准备猜奶油小布丁想干什么的时候，车荧把手机小心翼翼放在一边，回过神，抱住伊志行，拉开他的开衫把自己埋进去。
热乎乎的小手摸一摸伊志行的后背，车荧跟他说：“谢谢。”
“不客气。”伊志行手掌在车荧头顶拍了拍，问，“为什么说谢谢？”
“因为想谢谢你。”车荧咧嘴，“你好，说你不好的我坏。”
“你也不坏。”伊志行笑着张开双臂把他抱在怀里，从脑门一路亲到下巴，看车荧的眼神很温柔，是大他很多岁的长辈，也是与他同龄，站在一起心连心的男朋友，“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每一日都开心，但不必说谢谢，我的小挚爱。”
“挚爱是什么意思？”车荧没听懂，仰头发问。
“挚爱就是非常爱，很爱，爱的不得了的人。”伊志行顿了顿，问车荧，“我是你的挚爱吗？”
“不是。”
“不是？”伊志行怔了怔，略难过，“你不爱我吗？”
“你是我的吱吱爱。”车荧看他难过，急忙拿小手抹了一把他的眼睛，对伊志行解释，“我是两倍爱你，所以你是我的吱吱爱。”
“原来是这样。”伊志行被哄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开心了。我以为你不爱我，只有我爱你。”
“怎么会？”车荧完全就是个小孩，一有手机就把伊志行扔到一边去，捡起来自己的手机小手按开屏幕乱点一通，嘴里还像小渣男一样敷衍他，“我爱你，我好爱你，我可爱你了，我……哎呀，是连连看！”
“……”伊志行看他提起连连看比提起自己都亲，非常吃醋。
手机抽过来放在背后，假装盘起脸：“喜欢我还是喜欢连连看？”
车荧看着伊志行，一时分不清他真生气假生气。
过了一会，犹犹豫豫地说：“你，你能不能别问这么幼稚的问题？你是个人连连看又不是人，这怎么比？”
伊志行要说什么又一想他说的很有道理，这似乎没法反驳。
就把手机还给了车荧，“你说得对。可能我真的脑子有问题，竟然连连连看的醋都吃。”
三只手机壳拿给车荧，伊志行从床边站起来，准备下去热点饭菜端上来给车荧吃。
车荧误会他生气，急忙把手机藏在枕头下面，抱住伊志行：“别生气，爱你，不爱连连看。”
“没生气。”伊志行跟他开什么玩笑他都会当真，鉴于此状，伊志行只好跟车荧说，“我在跟你闹着玩，我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车荧抓着他的衣裳把他拽过来，看他脸上带着笑容，应该是真的，就从枕头下翻出来自己的小手机，问伊志行：“你跟我说说，手机壳怎么用？为什么你没有这个壳子，是你没有买吗，还是你的手机太大了，买不到能穿的衣服？”
他把自己的小手机和伊志行那只最大版对比了一下，发现差了不少，新大陆似的张开嘴巴吸了一口气：“哦？差这么多，真是爸爸和儿子！”
伊志行让车荧逗的笑意连连：“手机还分爸爸和儿子？”
“是的呀，你的手机这么大，一看就是爸爸，我的手机这么小，一看就是儿子。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我的手机的，谢谢你给我买手机，我会好好用的，这一次一定不会再坏了。”
车荧从没有这么积极的说过一长段话在茶室工作。他只负责收拾卫生，平日里也没有人跟他说话，伊志行第一个听他说话还不嫌烦的，他喜欢和伊志行唠叨。
“这个手机壳真可爱，花了很多钱吗？”
“没有花很多钱。伊志行说，“我的手机就是在他那里拿，是他送了这个给我。”
时间已经不早，伊志行捏了捏车荧，说：“我下去热一点东西给你吃，你在被子里玩一会手机。”
车荧点头，想起来什么好玩的，小手朝下一沈，手指朝下冲他摆了摆：“去吧去吧，逃逸去吧，就不要管我了！”
“……”伊志行没理解他这个梗，“逃逸？”
“是一个小品。”
出现了，此生他唯一能超过伊志行的一样东西！
车荧很兴奋，两只小手往胸前一抱，脸上充满了骄傲的笑容：“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这可是春晚上的节目，我看了好几遍。”
伊志行这时候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毕竟技高一等，面对车荧的小挑衅自然不放在眼里，反而逗他：“哦，是吗？那你为什么看了好几遍？”
车荧脸上有点挂不住，支支吾吾：“你，你管这个干什么呢，反正我知道，你不知道就是啦。”
“那我肯定要问一问是什么东西这么有意思，才让你看了好几遍啊。”伊志行两只手撑在床边，弯腰凑近车荧。
离他的小鼻梁只有1公分处，他停下来，勾着笑容吹了车荧一下，低音炮在他脸前响起，“是因为你喜欢看，所以才看了好几遍吗？”
“不是。”好吧，车荧两只小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瞬间沮丧，“是因为那一年我和荣哥一起过年，看春晚的时候他一直在笑，我压根看不懂，不明白好笑在哪，所以他让我又看了好几遍，跟我一点一点掰扯清楚我才笑了。”
伊志行“哦”了一声，笑意难忍，“这样啊。”
“我笨蛋我笨蛋，行了吧？”车荧有一点耐心，小手啪一下推开伊志行的脸，有点生气地说，“我是个笨蛋，我看不懂春晚小品，所以我看好几遍。你满意了吧？”
“谁说你是笨蛋。”伊志行看他自暴自弃就很想笑，又怕真的笑了，伤害他自尊心。最后只好咳嗽一声说，“弄不懂的问题你还知道一遍一遍去学去看，这态度很好啊，谁说你是笨蛋，明明是个勤奋的小学生。”
香港确实没有不透风的墙。
伊志行手掌合拢了车荧的脸颊，蹭了蹭他的鼻尖，“我从来不会骂你笨蛋，因为你好聪明的，你是我聪明的宝贝，才不是笨蛋。”
车荧笑了，亲亲他的掌心，小声说，“嗯！”
我不是笨蛋！
我是一个好聪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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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喜欢夸奖，但毕竟以前被人骂了好多次的。于是车荧还没从被徐新荣骂白痴的阴影里走出来，半天仍半信半疑，问伊志：“我真的不是笨蛋吗？”
“真的。”伊志行问，“我有说过你是笨蛋吗？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很聪明的。我相信你会越来越好，越来越聪明，因为你是车荧，所以你永远在我这儿一百分，而且魅力值只会增加，永远不会减。”
“谢谢你，你真好。”车荧像只兴奋的小刺猬一下扑进伊志行怀里，挂紧了他，“要不说你能当我爸爸呢，你可真好啊。”
伊志行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把车荧弄下来放好，“那你坐着吧，爸爸热饭去了。”
“好呢。”车荧开开心心坐端正，等伊志行过了一会拿饭再上来，他吃了个一干二净。
期间和伊志行对上眼神，每次看他都要偷偷冲人笑。
满眼喜欢，看的伊志行都乐了。
他真没必要吃醋。车荧对手机只是觉得新鲜，好玩，但对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喜欢。
他就此认证这一点，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其他想法，对那可爱小孩，只会有喜欢。
……
安稳睡过一夜，车荧第二天早晨吃过饭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外面去看金鱼。
伊志行昨日特地交代过保姆，如果这些兰寿金鱼出现问题一定及时处理，因此车荧跑过去看的时候，胖头胖脑的小家伙全都在游，没一条有事。
今日阳光不错，伊志行在院子里洗车，车荧穿了一件可爱的白兔毛线衫，坐在喷泉池旁边看那些金鱼摇头晃脑的游，时不时被逗笑，跑到伊志行面前去跟他学金鱼是怎么游泳的，那滑稽的姿势别说伊志行，连几个保姆都笑了。
车荧看了半天越来越觉得好玩，终于折腾累了，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法拉利旁边，看伊志行洗车。
“摇头晃腚。”
他嘴里突然蹦出来一个词语，伊志行袖子往上卷了卷，问：“什么？”
“那些胖头鱼是不是摇头晃腚的？”车荧小手指着后面的喷泉池问，“我感觉是呢，都是摇头晃腚的呢。”
伊志行拿毛巾将前面的车盖擦了一遍，“从哪学的词语？还摇头晃腚，这么好玩。”
“荣哥说的。”车荧看见旁边有一只水桶。就跑过去弯下腰，两只小手撑着膝盖，看里面是什么，“有一次荣哥带我去一个地方，里面很黑，音乐声很大，还有好多女孩子在跳舞，穿的衣服可少可少了。我问荣哥他们穿那么少不冷吗？荣哥跟我说他们摇头晃腚的，一会儿就不冷了，他还说我也可以摇头放腚，这就是摇头晃腚的地方，但是我没好意思，我怕露着两个屁股蛋子会被警察抓走，我就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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