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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想到浪费了那么多的鱼食，想到经理姐姐说鱼吃太多会撑死，顿时充满自责：“那些胖头鱼会死吗？会不会过一会就全都撑死了？”
“不会。”伊志行回头看他，见车荧真的要流下眼泪，手掌擦了擦他发红的眼皮，“哭什么，真的没事。人吃撑了还不会有事，而且池子里有几百条金鱼，大家平均分一下就吃完了，顶多是饱餐一顿，不至于撑到。”
比起那些金鱼有没有事，伊志行摸着车荧一直湿到肩膀的袖子，更担心他自己。
“下次鱼食掉到喷泉里，不要用手捞。整条胳膊都湿了，万一发烧怎么办？”
车荧低着头不吭气。
伊志行知道他心里想的还是那些鱼，把人带进房间，叫保姆：“李阿姨，放下热水，让他泡一泡身体。”
保姆话少点头应过，这就忙活去。
“你先换一套衣服，待会洗个澡泡一泡，差不多也该吃晚饭。”
车荧后知后觉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小手扯扯他的袖子：“你可以和我一起洗澡吗？可以吗？请问你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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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伊志行不拒绝要求，但要问下原因。
“我一个人洗澡会害怕。”车荧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委屈又憋屈，“你的房子太大了，我还没有来过这么大的房子，万一我待会迷路不知道该怎么走，这时候就会出现一个妖怪，把我一下子拽进水池里去，按着我的头不让我起来，然后我就死了。像这样。”
他舌头朝嘴角一边一歪，两只眼睛向上翻白，做了一个相当逼真的死状。
伊志行哈哈大笑，笑够，手指挠挠小布丁的下巴壳：“点解你咁可爱？真喺精灵来嘅。”
“别说这样的话。”车荧两只小手摆来摆去，“你跟你姐姐说这样的话能听懂，我也听不懂，我干着急。”
“那你想不想学？”伊志行问道，“你要是学会了就可以和我们一起说粤语，走到哪里都方便，买东西也不用担心听不懂。”
“不想学。”车荧一提学习就把头摇成拨浪鼓，“别让我学这个行吗，我一点也不感兴趣。”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你跟我一起洗澡，我就感兴趣。”
“嗯，还有呢？”
“你跟我一起吃饭，带我去坐高高车和低低车，我也感兴趣。”
“还有没有？”
车荧想了想，踮起脚尖抱住了伊志行。
“干嘛。”伊志行低头看这个奶油小布丁，眼里都是宠爱，“干嘛抱我，你想干什么？”
“我抱抱你，我亲亲你，你再亲亲我，这几件事我特别感兴趣。”伊志行个头实在太高，车荧就算拼了命垫脚还是和他差很多很多，伊志行的身体像一座大山，完全可以把他包裹在里面，体型差明显又剧烈。
“我撑不住了。”车荧两条胳膊挂的好酸，好累，终于要掉下去，“你真坏，你也不知道抱抱我。”
“哪里不抱你？”他掉下去前一秒，伊志行一只大手稳稳接住人，把车荧一把抱起来。
“哪里不抱你了？我有不抱你吗，现在谁坏？”
“你坏。”
“再说？”
“咯咯咯，还是你坏。”
伊志行魅力很强，单手抱起来车荧还不算，一只手举着他朝上面颠了颠，好像随时要把他弄下去。
吓得车荧赶紧搂住伊志行脖子，两只小小鸭拼了命的去勾他的腰，忧心忡忡往下看：“别把我掉下去，你这么高把我扔下去摔的可疼了，屁股都摔八瓣。”
保姆放好热水，进来敲门。
看见伊志行一只手抱着车荧，这小孩也真没个分寸，挂在人身上就算了，两只脚还紧紧缠着伊志行的腰，这姿势看上去就像那什么似的。
她老脸一红，赶紧就走了，不敢多看。
伊志行还稍有些羞耻心，咳嗽一声，要把车荧放下：“去泡澡吧，被人看到了。”
车荧这个小朋友只有很少很少一心眼点等同于没有，两只脚丫踩他更紧，小手抓紧了伊志行领口，几乎要踩着他大腿爬到人头顶去。
他的两只粘带鞋子全都踩掉了，歪歪扭扭落在地上。
这么被踩很痒，车荧往上爬了三四步伊志行忍不住，赶在松手前把他丟到床上去，警告这个小朋友：“很痒，不要乱踩。”
车荧小脑袋落在弹簧床，整个人都被弹的往上颠了颠，像蹦床一样，把他的脑子都给弹飞。
张开两只小手臂，呆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图案还有吊灯，一时间九霄云外，灵魂没有回归。
“车荧？”伊志行看他呆呆愣愣的，以为这孩子摔傻了。
手指在人脸上轻轻敲了下，伊志行叫他，“荧仔。”
发了有那么一会的呆，车荧突然灵魂回归，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和伊志行说：“房顶上的图案，和爸爸妈妈家的是一样的。”
“什么？”
“这个图案和我那个家里的是一样的。”车荧小手指着天花板，没说一句话，又捂住了心口，不再往下面说。
眉头皱着，也许是心脏又开始疼了。
条件反射，创伤后遗症。
伊志行在床边坐下，抬头看吊顶。
片刻，告诉车荧：“这个房子是家里的一个亲戚设计的。他在国际上是很有名的设计师，而且喜欢西方油画，你说和何博士家里装修一样？”
“是。是一模一样。”
“……”
“我害怕，我不想在这个房间。”车荧刚说了一句，一下就扑进伊志行怀里，死死抓着他的衣服，心脏像坐过山车一样跳的飞快，“给我换个房子好吗？我不喜欢这个房子，这个房子让我觉得害怕，我，我会做噩梦。”
他真的害怕。前段时间住院好不容易出来，碰到这样的事情真是心脏又开始突突跳，难过的变成一块抹布，被狠狠拧干了水，扔到一边去，一点都没办法喘气，压的好痛。
伊志行抱着车荧，凝视天花板。
沉默之后，一只手把小车荧从床上抱起来：“你先泡澡，这件事我来解决。”
把人放进浴缸，伊志行转身要走，车荧拉住他：“别走，怕。”
“我去拿手机。”伊志行把水温调整好，打开浴缸下面的气泡功能，还有灯光，“你先坐两分钟，我一百二十秒之内回来。”
车荧被气泡还有无色灯光吸引，伊志行就走了出去，悄悄关上门。
手机在一楼放着，他下去拨通号码，简单问了情况，又联系了另一家公司。
保姆送水果点心过来，听见伊志行打电话，把东西放下，默默离开。
伊志行结束通话，叫住她：“李阿姨。”
“先生。”保姆停下，等待吩咐。
“楼上那个孩子叫车荧，未来他会跟我生活在一起。”伊志行告诉保姆，“伊家可能会有人打电话来问，不要满足他们的一己之私，也不要问车荧无聊的问题。他是个很单纯的小孩，有些东西你问了他一定会说，本质上是二次伤害。你有分寸，跟其他人说下，统一口径，不该问的不要问。”
“我知道了先生，您放心。”
伊志行点头，“准备晚餐吧。”
“是。”
“另外。”目光投向室外，伊志行想起车荧失手弄洒的半袋鱼食，觉得好笑，“今晚辛苦你多去看几次，如果真出现翻白情况，及时清理一下，不要让他看见。”
保姆不明所以：“金鱼？”
“一点小事情，不要紧。”伊志行喝口茶，轻描淡写，“车荧刚刚还哭鼻子，觉得惭愧。医生说他受不得刺激，咱们这些大人多操心吧，就当照顾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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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听您安排。”
2分钟就是120个数字，车荧坐在高高的浴缸里，一颗小脑袋在鱼缸边埋一半，只留一双大眼睛和被水汽打湿的头发在外面盯着门，眼睛很慢才眨一下，生怕错过。
伊志行跟他说了2分钟之内一定回来，他数了99，正要数100，门打开，伊志行就走进来。
“爸爸！”车荧小朋友顿时兴奋的像条出水的鱼，呲溜一下站起来，光脚丫就要找他，“爸爸回来了！”
伊志行带车荧进来的时候他还穿了衣裳，这会一丝不挂，就这么跑出来，伊志行被冲击到赶紧转过头，一边打手势让车荧回去，一边默念阿弥陀佛逼自己做正人君子，禁止胡思乱想：“赶紧回水里，你这么跑出来不行，一会就感冒了。”
车荧听他的乖乖跑回浴缸，又像刚才一样两只小手扶着边边，有些不安地看伊志行。
浴室中满是沐浴露的味道，很甜的花果牛奶。
车荧白嫩的身子泡在浴缸里，伴随咕嘟咕嘟的气泡声，他露出半颗小脑袋，怎么看怎么像只刚成型的小动物，头发湿漉漉的，眼睛也湿漉漉的，横竖左右都可爱。
刚才门一开，他一言不合就跑出来，真没把伊志行当外人。
伊志行单身如此多年，从来没受过这样大的冲击。眼前徘徊着那嫩白的胴体，饶是警告自己别乱想，还是忍不住血液发烫，抑制不住的烧起来。
他往浴缸看一眼，发现里面都是泡沫，看不到血脉喷张的画面，这才提着一口气过去，在浴缸边坐下。
车荧刚刚被伊志行很严肃的说了一句，这会看他，大眼睛怯生生的，。
一张小脸蛋1/3都埋在水里，生怕他批评自己，一动也不敢动，等待伊志行开口。
“……”伊志行确实想说些什么，但这节骨眼，他觉得说什么都不太对。
最后就选择了沉默。
车荧脑袋上浮现一个问号：“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我跑出去你生气了吗？我也没有跑到很远，我还没有出去呢，我只是想去接接你。”
他的头发被水打湿了，大概是怕沐浴露流到眼睛里，特意拿小手抓了个和伊志行一样的发型。
是个大背头，头发全都梳到后面，光洁的小脑门因此就露出来——让一个小孩梳这样的发型，实在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感。
伊志行同车荧四目相对，看他小心翼翼，同时又填满了“什么话都想乱说”的笨蛋心思，大拇指蹭了蹭车荧小脸蛋：“不要乱讲话。”
“为什么？”车荧不明白，“我没有乱讲话。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所以我才给你打预防针。”他皮肤实在太光滑，伊志行心猿意马，收回手，“浴室是个危险的地方，你不要泡太久，赶紧洗干净出来，我去帮你拿浴袍。”
这地方再待下去一定会坏菜。
伊志行准备出去，借口找的很好，还没走车荧两只小手抱住他，湿漉漉的小脑袋站在他大腿上，不让他走：“你说要和我一起洗澡的，你说到不做到，坏。”
“……”
他那两条小胳膊又细又白嫩的，好像碰一下就能掐个红印子。
伊志行不难想水下的身体什么样，真怕擦枪走火，身体僵直，顾不得羊毛衫湿了大半。
“你为什么不下来？”车荧仰头，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一边把小手钻进伊志行衣服里面去，在他腹部乱摸，“是不是因为你不脏，你身上搓不下来泥，所以你才不洗？那我也不脏，我现在就出去跟你玩，行吗？”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被伊志行一把按住：“你好好泡一会，不要老是站起来。”
车荧听见他这么说，又乖乖坐回浴缸里面。
过了大概不到一分钟，他又忍不住问伊志行：“一会让我赶快洗，一会让我不要站起来，你怎么这么事多？我怎么样你都说，你是坏爸爸。”
这应该是个很不好的词，他自己说完，小手把伊志行脸扒拉过来，贴着他的鼻梁问：“对吧？”
“什么就对吧？”伊志行被他这只小手扒拉过来，扒拉过去，真是逗笑了，“你说什么了就对吧？”
“你是个坏爸爸。”车荧小手贴在自己脸蛋旁边，眯着一只眼睛，对伊志行指指点点，“我说你呢，你是个坏爸爸。”
他这副小模样实在太可爱，伊志行难忍笑：“不像话。”
“那你要当好爸爸吗？我给你一个改正的机会。”
“不当。”
“为什么！”听见伊志行说不当，车荧眼睛都瞪大了，脖子缩回来二里地，“为什么不当？做人要有上进心，你干什么不想当好爸爸？你的坏爸爸又怎么样？谁还能颁发个坏爸爸奖杯给你？”
“好了，赶紧洗干净出来。”伊志行从浴缸边起身，“晚餐快好，要不要吃？”
“不要。”
“不要？”伊志行略诧，回头看水里泡着那个小孩，“你不要吃晚饭，确定？”
车荧是多么爱吃饭一个小孩啊，之前还因为吃一顿饭能得奖金，天天都给他汇报自己吃的什么，一天恨不能吃8顿。
今天这是犯什么别扭？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洗澡？”车荧再一次沉到水里面去，抱着自己的膝盖问伊志行，“是因为我刚才把鱼食弄洒了，你在责怪我吗？”
“和那个没关系。”伊志行说。
“那因为什么？因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洗澡？你是不是嫌弃我？”
车荧想起来了，以前他还没有那么多钱，徐新荣被赶出来后常常给他要钱出去洗澡。当时他告诉荣哥两人可以一起去澡堂洗，他有月票，还可以互相搓背，徐新荣说什么都不同意，对他满是嫌弃，说他又不是小孩，干嘛和人一起洗澡，两个大男人一起洗澡很奇怪。
是因为这个吗？
车荧想，因为这个，伊志行才不和他一起洗澡？
“你又不是荣哥，和我一起洗澡怎么不行？”
车荧发出了一个非常搞不懂的世界级疑问。
“当我爸爸，却不和我一起洗澡，你怎么这样？”
浴室中热水滚动，气温上升很多。
车荧短短几句话就说的伊志行头昏脑胀，加上这狭窄的空间里氧气没那么充足，仅仅是语言诱引，他底线已经烧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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