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盛天凌低下头,伸手挠挠他的下巴,发现人已经闭着眼睡着了。呼吸清浅,挠痒似的喷在他手背上。
“唉……”盛天凌有些失望,难得剖心一次,听的人却会梦周公,“算了算了,不说了,你睡吧。”
他托着盛怀森的背将他放倒在床上,被子拉到肩膀,拍了拍,直起身站在床边,低着头看了他好久。
第40章 离不开他了
盛母去了一趟医院没接到人,询问之下才知道盛天凌被接到公司去了。她急急忙忙开车跑去公司,迎面却撞上一群人从盛关山办公室走出。
曲卿坐在沙发椅上,正在摘眼镜。
“这是什么情况?”盛母偏头打量那群人,她虽不插手盛关山生意上的事,此时也觉得气氛奇怪,“盛关山呢?”
曲卿闻声抬起头来,见是盛母,忙从椅子上站起来招呼,“您来了?先坐,我给您倒杯茶。”
盛母疑疑惑惑地坐下,看着曲卿的背影问:“天凌是你接过来的?他还生着病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去打扰他?”
曲卿端着杯茶放到盛母面前,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对不起。”
盛母瞪圆了眼,“什么对不起?”
曲卿深叹口气,浑身都写满疲惫,他也累了一天一夜,解决完贺程等人后,他才有时间去想自己这次擅作主张,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盛天凌被盛家护的太紧,这次推他出来挡风波,实在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公司出了点事,生产商来催债,我擅自把少爷从医院接走,借他打压贺程等股东,以防贺程乘机耍小动作。少爷跟着我忙了一夜,不久前才回去。”曲卿低声说:“盛总不在,我实在压不住那些人,这个时候只有少爷……”
“你说什么?!”盛母从沙发上站起来,想起刚才见到的那群面色不善的人,登时满眼不可置信,“你把我儿子推出来掺和这种事?”
她年轻时跟着盛关山吃过苦,因此有了孩子后就立誓不让他吃一点点苦,生意场上做人办事少不得受委屈,她一想到盛天凌会受那些人欺负,登时满心都是心疼气愤。
“盛关山呢?让他滚出来!”盛母甩开包,四下打量办公室,见满地狼藉,到处扔的都是烟头和纸屑,更加头皮发麻,想象不到盛天凌怎么能在这个环境待一天一夜。
“自己公司的破事儿凭什么让我儿子出面?”盛母一拍桌子,质问曲卿,“谁给你的胆子把天凌找过来接手烂摊子的?是盛关山吗?快把他叫过来,我要亲自问问他!自己没本事了还是要死了?公司出了催债的事居然让儿子挡在前面?我儿子生来就是给他解决这些事的吗?”
她气愤不过,若是公司好好的,让天凌过来也倒罢了,反正就这么一个宝贝,盛氏早晚归在他手上。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盛氏完好的情况下,如今看这局面,盛氏似乎是出了不小的状况。
盛母心头气愤,盛关山没好好的把公司交到儿子手上就算了,如今出了事居然还要拿儿子出来挡箭,实在过分。
“听到没有?我让你把盛关山叫过来!”见曲卿久久不为所动,盛母更加怒火中烧,“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曲卿,我再说一遍,给我把盛关山……”
“夫人……”曲卿终于开口,他看着盛母年近五十却丝毫不见风霜的脸,心中酸涩,轻声说道:“盛总恐怕……这辈子都过不来了。”
盛母瞪大了眼,手抓在桌面上,倏而收紧,“你说……说什么?什么叫这辈子都过不来了?”
曲卿看着她,金丝边眼镜下看不清情绪,但语气低落,哀伤莫名,一字一句道:“盛总进去了。”
就在盛天凌接了电话回去没一会儿,检察机关那边来了信,证据确凿,辩无可辩,人已经移交法院,等候开庭宣判。
曲卿本以为可以再拖一阵,谁想到事情转变如此迅速,像是有人在暗盘操作似的,一天之间风云变幻,片刻间便将这市里最光辉靓丽的企业家,生生拖入监狱做了阶下囚。
曲卿不曾想到聂岑川的本事已经大到如此地步,竟真能做到商场官场两手垄断,依言要将盛家送上绝路。
“夫人,”曲卿轻声安慰她:“盛总不让我告诉您,就是怕您承受不住。他知道自己这次错了一步棋,要吃大亏,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曲卿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那题头几个字,竟是离婚协议书。
“盛总说,若是他出不来,夫人就签了这份协议,所有不动产全归夫人,至于公司……这是盛总半辈子的心血,夫人若是不想管,曲卿愿意一试,也算报答盛总知遇之恩。”
盛母咬紧嘴唇,脸色惨白,目光落到那份文件上,猛然一震。她浑身发着抖将它抢过来撕碎,抬头恨恨地看了一眼曲卿,抓起包转身往外跑去。
*
盛天凌站在盛怀森床边看他的睡颜,正看的入神,猛然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他不满地应了声,俯身替盛怀森掖好被角,转身走过去打开门。
盛母站在门口,脸上有未干的泪渍,她浑身发着抖,嘴唇发白,整个人光彩全无,像是受了天大的打击。
盛天凌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盛母,不由伸手替她挽了鬓角垂散的发,问道:“怎么了?”
“你爸爸……”话语一出,盛母仿佛再也忍受不住似的,搂住盛天凌,将脸埋进他胸口,泣不成声,“你爸爸要坐牢了,天凌,你爸爸要坐牢了……!”
盛天凌也是浑身一震,他被这接二连三的状况搞蒙了,机械地抬起手一下下拍着盛母的背,沙哑的嗓音仿佛不是自己发出的。
“我爸……要坐牢了?”他问着,自己都不敢相信,昨晚曲卿才说出了点事情,现在就变成要坐牢了?
“怎么回事……?”盛天凌拉着盛母,艰难开口,“你别哭,先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爸会坐牢?”
盛母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弄明白了来龙去脉,原来聂岑川五年前就埋下草灰蛇线,如今一举而动,盛关山应对不及,这才栽了跟头。
“是聂岑川。”盛母恨恨开口,“他怨恨他弟弟那件事,这么多年都不肯放过我们盛家!”
盛母余光落在房里床上那人身上,眼泪不住往下掉,“自打小森回来,聂岑川就跟疯了一样报复你爸爸。这次不知道他找了什么人,动作竟然如此之快,你爸爸被扣在检察机关一周,今晚就要移交法院了。”
盛天凌觉察到她的目光,眉心微皱,不动声色地用身体挡住她,随手将门关上了。
“我们下去说。”
盛天凌接过盛母的包,从里面拿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擦眼泪。他心里也受不小打击,但看母亲情绪如此失控,小森又拒不交流,一时之间,他竟找不到可以与他分担这震撼悲痛的人。
父亲要去坐牢,盛氏危在旦夕,董事会步步紧逼,聂岑川狼虎在侧……
坐在沙发上听盛母抽噎着诉说原委的盛天凌在某一瞬是有些茫然无措的,他还未做好准备,生活中从不曾出现的压力就一股脑儿全朝他砸了下来。
他理了理心神,神游之间又想到睡梦中的盛怀森,他仿佛还是那个只有几岁大,一天到晚黏着自己的小男孩。太软太乖,需要他强大起来,好好保护。
“你放心。”盛母叨叨絮絮说完之后,盛天凌开了口,他强压悲痛苦恼,哑着嗓子承诺:“我会代替父亲,守护好你跟小森的。”
盛母忍不住又掉眼泪,“妈妈哪里舍得让你吃苦,我说这么多,意思是你要是愿意,妈妈可以带你去外公家。你外公家大业大,总不会少你一口吃的……”
“那盛怀森怎么办?”盛天凌目色沉痛,抬眼看向盛母,“一起带去吗?要是聂岑川再发疯咬到外公家,你要怎么说?”
盛母看着他,半晌,才试探着开口,“妈妈的意思,只带你去……至于小森,要不还是将他送回去,他在那个地方也待了五年了,什么都熟悉— —”
“吧嗒。”打火机的声音打断了盛母的话语。
盛天凌点了根烟,明灭的烟火在他指间燃烧,他沉默片刻,哑着嗓子慢慢说道:“你把他送走,那不是在要我的命么?”
“天凌……”
盛天凌仰头吸了口烟,将余下的烟灰从指间弹落,站起身,回头看向一脸疑惑的盛母,嘶哑着嗓子,缓慢又坚定地对她说:“我离不开他了。”
盛天凌看着盛母:“我这辈子都要跟他在一起。”
第41章 凉半截
夜过了大半,盛怀森幽幽转醒,他睁着眼看了会黑暗的四周,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令人窒息的烦闷。
自打抑郁以后,他时常半夜惊醒,然后再也无法入睡。胸口沉甸甸的,像压着团东西,湿闷的感觉挥之不去,潮水一样淹没他,令他备感压抑。
盛怀森伸手拧开床头的灯,微弱的光慢慢变亮,他半直起身子靠在床头,手腕的伤痕隐隐发疼。但他脑子迷糊,弄不清楚状况,甚至不知道自己曾割腕自杀。
头疼的厉害,心口又坠着慌,几天食不下咽的体虚与饥荒一股脑儿向他涌来,盛怀森伸手扶了扶额头,胃也跟着疼起来。
几天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在他脑子里搅和涌动,他的记忆回溯到从白智明家回来那一刻,然后他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又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要回自己房间拿药。
等他拧开门弄出了声,“吱呀”一声响起,在静谧的黑暗里尤为刺耳,盛怀森被这声音惊醒,迷糊的脑袋闪过一丝清明。他顿住,恍然想起那两盒药好像掉在了地上,并未被他带回来。
登时希望全无。无力感从心脏蔓延,像藤蔓一样紧紧攀住他四肢内脏。
头疼,胸闷,窒息……压抑……
盛怀森捂着脑袋,从喉咙深处溢出一丝痛苦的呻吟,他仿佛溺水之人,头朝下被摁在水中,连呼吸都显得渺茫,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生的希望。
只有死,唯有死。他无路可走。
“啊……”盛怀森痛苦出声,想伸手扣住门框,胳膊却绵软无力,手心在门上重重一滑,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毫无悬念地朝地上摔去。
重物砸地的声音惊动了盛母,她心中恐慌,夜里也睡得不安稳。此时听到这么一声,连忙跑上来查看。
“怎么了?这是要干什么?”盛母见次场景,满心不解,“好好的跑出来干什么?”
她伸手扶起盛怀森,见他摔的脸色发白,问道:“怎么摔成这样?”
又见他手腕处缠绕着纱布,此时往外渗着血丝,更加奇怪,“手又怎么受伤了?”她说着,猛然想起那个打碎的花瓶,登时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盯着盛怀森,“你不会……又割腕了吧?”
盛怀森迷迷瞪瞪,听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他抬起乌黑水润的眼眸看了盛母一眼,见对方一脸急切,仿佛要爆发的样子,心头生出些惧意,犹豫着伸出手,想做安抚。
“别碰我!”盛母恨恨挥开他的手,盛怀森本就站立不稳,被她一挥便朝后倒去,踉跄两步后撞在门上,睁着迷茫的眼,愣愣地看着她。
盛母并未觉出他可怜,她红着眼瞪着盛怀森,不无气愤地想,此前因为跳楼一事,盛天凌已经急的茶饭不思,如今他居然又割腕?!
盛母忽然感到好一股失望痛心涌上来,她拽着盛怀森,将他推进房间里,反手关了门,指着他质问:“盛怀森,你究竟怎么回事?!你哥哥到底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要这样折磨他?”
盛怀森被她一吼,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他扶着地板,脑子一阵阵发蒙发麻。他心里难受的很,又想不明白为什么盛母要这么待他,挣扎了好一会儿,他才张开口,很小声地说:“我……想吃药。”
“吃药?吃什么药?”盛母联想两下,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好的想法,立时气的眼眶发热,伸手便扇了盛怀森一个耳光,“怎么,又要吃药自杀了?盛怀森,你还真是狼心狗肺啊!你哥哥为了你,这么晚还跑出去谈生意找人脉,就想保住这个家,让你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你倒好,成天想着自杀?”
盛母越说越气,病弱无用的盛怀森落在她眼里,也越发地不顺眼起来,她想到盛家遭遇这些,全是因为聂岑川,而聂岑川又为何要针对盛家,全是因为这个人。
一晚上的恐慌气愤无处发泄,她气昏了头,心里知道这样不对,但此时什么也顾不上了,指着盛怀森开口骂道:“你这个招人恨的,若不是你,聂岑川怎么会死死盯住我们盛家,你爸爸又怎么会进监狱!还有你哥哥,一个昨天还住着院的,又怎么会大晚上的跑出去受苦?”
她气愤地吼骂,盛怀森却听不清那些字句,他头脑越来越昏,快要抬不起头。盛母骂着骂着又突然哭了起来,抽噎着断断续续说些抱怨的话。
她声音渐小,盛怀森分辨出些许字眼,大意是悲伤痛苦,前途无望。他茫然抑郁中想着,原来是太难过了才发这么大火,于是很辛苦地又伸出手,摸了摸盛母的衣角,说道:“别……哭了。”
盛母向来对他不够亲善,但好歹养育他到这么大,他自小没受过父母疼爱,也未曾感受过家庭温暖,因此盛母在宠爱盛天凌时,无意间向他泄露出来的那一点点母爱,也足以令他心生感激。
“别哭了,”他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声安慰。左脸红了一块,火辣辣的疼,盛怀森伸手摸了摸,脸上是空荡的茫然,带着点孩子气,单纯的可怕。
盛母发泄一通,心里好受许多,见盛怀森不仅未生气,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心里到底过意不去,决定给他次机会,冷声问道:“以后还吃药吗?”
听她这么说,盛怀森愣了愣,以为她有药,便抬起头仰视着她,连忙点头,“可以……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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