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卿默然,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拿起卡走了出去。
他下午去了盛怀森住的地方,敲完门回头便看到盛怀森跟一个男人一起走过来。两人手中拎了不少东西,似乎是刚从超市回来。
盛怀森看到他有些惊讶,他打开门,问曲卿要不要进来坐坐。曲卿看到玄关处摆放的两双拖鞋,忽然明白了盛天凌为什么那样对他说话。
盛怀森确实是有了新生活。
“不了,”曲卿客气地笑了一下,说:“少爷想给你……和魏先生买一套大点的房子,让我来问你的意见。”
这实在是有些讽刺的,曲卿说完自己都觉得嘴巴苦。盛怀森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是想了一会儿。
“不用了。”却是魏远溪开的口,他表情有些复杂,心里也弄不懂盛天凌在玩些什么把戏,“我们换不换房子用不着他来管。”
曲卿说:“少爷也是一片好意,不管怎么说,小森始终他唯一的弟弟。”他加重了唯一两个字,可惜对面两个人都没有听出来。
久久没有听到盛怀森的答复,曲卿叹了口气,说:“既然不愿意收下房子,那买点家具总可以的吧,你看看现在这个房子,实在有些简陋— —”
“你……”魏远溪有些不高兴地站在门口,“简不简陋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他又不来住……”
盛怀森拉住魏远溪的胳膊,转身看着曲卿,默认了他送家具的举动,语气有些低,说:“那好,那就谢谢……我哥了。”
曲卿笑笑,转身打了家具城经理的电话,那头动作很快,不过一个小时几辆货车就带着装修工人一起到了桐林路。
这边地势偏僻,居住的人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很多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贵这么好看的家具,纷纷跑出来看。
曲卿站在门口的树荫下,看装修工人忙前忙后,过了很久,等家具装的差不多了,他才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盛怀森身旁,轻轻拽了下他的衣袖,将他拉离魏远溪身旁,然后对他说。
“小森,你能不能……去医院看看少爷?”
—
盛天凌发了一下午的烧,人早就神志不清了,他睡得昏昏沉沉,做了许多小时候的梦。伤口又在隐隐作痛,盛天凌在混沌中撑开沉重的眼皮,却什么也看不清。
倒是朦朦胧胧地,好像见到一个人坐在他床边。模糊的剪影出现在盛天凌眼帘中,迫使他想揉揉眼睛看清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无奈他病的实在严重,浑身发僵,连动下手都做不到。他只能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想自己这个梦真是做了好久啊。
在梦中,他看到那个模糊的身影凑近了,似乎是伸了只手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然后微微皱了眉,好像在说:“怎么回事?”
盛天凌费劲地吞了吞唾沫,“发烧了。”他明明伤口狰狞疼痛,却只这样轻描淡写地回答。即使是在梦中,他也不愿意把伤口暴露给这个人。
那人似乎不信,柔软温凉的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又喃喃地说:“好烫,怎么发这么严重的烧啊?”
盛天凌扯唇惨淡地笑了一下,想着梦里这个人,又想了想自己,然后低声说:“想你想的。”
那人便不再说话了,他收回手,转身走了出去。
盛天凌立刻急了,他挣扎着要从被子里爬出来,可厚重的被子牢牢困着他,无论他如何用力,始终逃脱不掉。他艰难地喘气,拼尽全力跟自己的意识搏斗。过了好一阵子,那个人却又绕了回来。
他手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清清凉凉地涂抹在盛天凌的唇上,盛天凌立刻感到干燥撕裂的唇舒服许多。
“嘴唇好干,”那人拧着眉,用棉签沾了水替他润湿,半晌,叹气一样又说道:“是不是那天淋了雨,所以才发烧呢。”
盛天凌摇头,固执一般又说:“不是,就是想你想的。”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又感到一阵清凉舒适的触觉,那人低着头,手里拿着块湿布缓缓擦拭他苍白汗湿的脸颊。
即使知道这不是真的,盛天凌在梦中疲惫沉重的眼皮仍然好受了许多,他用尽力气,连脖子都憋出青筋,想尝试睁大双眼,好好看一看梦里这个人。
可是当他睁开眼,看清楚这个世界后,白色空荡的病房里却只有他一个人。
门紧紧闭着,风从窗口吹进来,只有白色的纱帘在轻轻摆动。
盛天凌盯着空荡的床前看了一会儿,忽然闭上了双眼。
快睡,他告诉自己。
睡着了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第62章 还给我
窗外开始飘进柳絮的时候已经是五月份了,盛天凌终于不再反复发烧,但伤口发炎未好完全,还需要每天换药。
公司里事情太多,曲卿每隔几天都要来给他送文件,他养病也养不安生。等检查完没什么大问题,在五月初三这天盛天凌出了院。
曲卿来接他,车上跟盛天凌提起过几天上海有个客户需要接待,盛天凌虽然人在医院,但公司里的事都一清二楚,他翻了翻曲卿带过来的资料,问:“是那个叫叶秦的?”
曲卿从后视镜看了看盛天凌,说:“是。”
盛天凌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曲卿忍了一会儿,还是提起,“这个叶总……之前夫人跟你提起过。”
盛天凌点头,“我知道。”
曲卿手放在方向盘握了握,试探着开口,“叶总我在视频里见过一次,人还不错,长得也好看,你……”
曲卿偷偷看盛天凌一眼,对方正望着他,曲卿声音变小了点。
“要不要试着接触接触……”
盛天凌将文件往前座一扔,目色不变,声音却冷了点,“你管的有点多。”
曲卿见状,知道这个话题不能说,干巴巴地吞了吞口水,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似的又回过头来,犹犹豫豫的,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
“有话就说。”盛天凌最见不得人家吞吞吐吐,有些不耐地皱起眉。
“上次听人说,魏先生在蓝海区首款买了一套房。”
盛天凌脸色绷紧了。
“他好像……要跟小森结婚了。”曲卿小声说。
放在身旁的手倏尔收紧,连青筋都暴出来,盛天凌声音颤抖地问:“你说……什么?”
他身体伤口还未结痂,如此激动之下浑身紧绷,那些刀痕就一阵阵缩着疼,有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滑,盛天凌听到曲卿又重复了一遍。
“魏先生已经请公司的人吃了一次饭,说是房子装修好就跟小森去国外领证……”
曲卿看着盛天凌,语气低软,轻声劝说:“所以我想少爷你……是不是也可以试试其他人。”
盛天凌脸色发青,他低下头,呼吸忽然变得急促,接着猛烈咳嗽起来。他小时候心脏就不好,这样咳嗽导致脸和脖子迅速发红,看起来十分吓人。
“少爷?”
曲卿急了,匆忙停了车,从前面下车,拉开后座车门伸手过来要拍他的背,盛天凌挥开他,捂着胸口蜷在后座上,他背对着曲卿,像一只极度暴躁又极度悲伤的兽,忍的浑身发抖。
曲卿看着这个样子的盛天凌,心里十分后悔刚刚告诉他这件事情,不忍心再伤害他,曲卿匆忙改口道:“我也只是听说,说不定是假的呢,这才几个月,小森那孩子不会那么快定下来的……”
盛天凌眼眶通红,死死咬着嘴唇,他大脑混沌一片,手指抓紧腿面,感觉腿都要抓出血了才恢复一丝清明。
狭小的车厢里只有他剧烈的喘息,曲卿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关心地看着他。盛天凌的手肘撑在大腿上,将头埋在臂弯里,“我……”
他试图说话,语调却颤抖的不像样子,最终只能浑身发抖,愤怒又无助地哽咽着,“还给我……”
“把我的人,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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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一只小狐狸精出场
第63章 你怎么来了
“你好,请问火锅底料在哪里?”
“直走,右手边第二个货架就是。”导购小姐面带微笑地替盛怀森指认。
“谢谢……咳咳。”盛怀森以手抵住嘴唇咳嗽两声,朝货架走去。
他站在一堆火锅底料前,掏出手机对比了一下图片,最后选了三袋魏母要求的底料。
正准备出超市门时,那边又打来了电话,吩咐他去菜市场买一只活鸡,再买两条鲫鱼,还有黄酒八角干辣椒等各种佐料。
盛怀森一一听着,抬眸看向外面暗下来的夜色,压下喉咙那阵不适感,过了很久才轻声说:“现在菜市场好像关门了……”
“那你不会去百货大楼那边的夜市?”魏母语气冲的很,“怎么,让你多走几步路都不愿意?”
这何止是几步路,百货大楼在市中心,从这边打车过去都要一个多小时,现在已经快八点了,来回一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盛怀森低着头,脸色有些白,他知道魏母针对他,这些东西今晚买回去了也肯定不会做。盛怀森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走了两步,脚步有些虚软,只是说:“好。”
听到他一如既往的让步,魏母语气却仍然不客气,“知道了就快点去,我儿子快下班了,你赶紧把东西买回来帮着我一起做。”
夜风有些冷嗖嗖地刮过来,盛怀森挂了电话,提着袋子站在路边打车。他穿的单薄,身体又不好,禁不住这昼夜大幅度的温差,一阵阵寒意从骨子深处涌上来。
好不容易打到了车,路上又堵,等他买到东西打算回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魏远溪给他打了两个电话,盛怀森都没有接到,他手上东西提的太多,坐上车想打电话时手机已经关机。
盛怀森坐在出租车里,将买的东西放在一边,他手已经勒红了,有种麻痒的痛感。师傅问他去哪儿,盛怀森愣了好一会儿,说去西江区。
“啊?”
师傅回头看了一眼他,盛怀森的衣服都被魏母送去洗衣店消毒了,他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衣服穿,身上那件是从商店随便买的,师傅将他上下打量几眼,确认,“是咱们市那个富人区?”
盛怀森这才反应过来,他内心空了一瞬,才说:“我说错了。是去桐林路。”
“哦。”师傅点点头,打了方向盘往路上开去。他路上试图跟盛怀森搭话,但盛怀森话很少,大多时候都看着窗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师傅也就不再说话,一路无言。
等到了桐林路已经是十一点半,这边地儿偏,巷子又深又窄,出租车开不进来。盛怀森站在路口付了钱,提着东西慢慢往回走。
街边很安静,路灯十点多就灭了,巷口黑漆漆的,盛怀森视力再好此时也有些看不清,他摸索着往前走,手上塑料袋装的东西又重又多,在黑暗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转过一个偏巷,再走一段路就到家了。盛怀森慢慢走着,脚下却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身体忽然一滑,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后整个人朝后倒去。
他没有摔到地上,有个人不知从哪冲出来,从后面稳稳接住了他。
那个人怀里的味道很熟悉,在寂静漆黑的巷子里,人的任何感官都被会放大,盛怀森闻到身后那人身上清冽的柑橘,混杂着一丝沉淀幽净的香味。
是从小用到大的香水。
“怎么拎这么多东西?”
盛天凌抱他在怀里,伸了只手下去摸到盛怀森的手,接过他手心攥着的塑料袋,又用手指挠了挠他手心,摸到那一块块凸起的红痕,皱着眉说:“手勒成这样。”
盛怀森从他怀里直起身,转头看了盛天凌一眼,他额间的黑发垂下来,有些凌乱的落在耳边,两个人靠的很近,连彼此胸口的起伏和微喘的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
“你怎么来了……”
过了许久,盛怀森开口。他今晚被风吹了许久,嗓子有些哑,说话时音调拖得长,在深远的巷子里,听起来像猫爪挠在盛天凌心上。
盛天凌抬手,又拽过盛怀森另一边手上的东西,没说自己听了那件事后就在巷口蹲了一晚,如何难过失落如何神伤心碎,忍了又忍,最终说:“我……顺路过来送客户。”
他轻咳两声,带着盛怀森往前走,没提那件事,只问:“最近过的好吗?”
盛怀森愣了下,眼眸深深的,跟在他后面,低着头说:“好。”
盛天凌心里酸了下,索性不去想,掂量了下手中的塑料袋,又问:“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出来买东西?魏……”他顿了下,才低声说:“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他加班。”盛怀森声音很轻,没有提到魏母故意的刁难,只说:“我出来的早,路上耽搁了才回来这么晚。”
“哦,”盛天凌点头,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明明这不是他想要的场景。他在僻静的巷口等了一晚上,三小时十八分钟,等到了想见的人,却一问一答,只说些生疏礼貌的话。
这疏离的场景跟小时候亲密无间的回忆交织在一起,令盛天凌胸口钝痛。他多想问一问盛怀森,你要跟他结婚了吗?要完全丢下我了吗?我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可他问不出口,这每一个问题都足以令他生不如死,他害怕看见盛怀森沉默或是干脆的点头。那将会剥夺他最后的侥幸心理,不再给他留一点点活路。
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地往巷口走,每走一步,盛天凌心中就犹如被凌迟一刀。
他在回忆和现实交替的折磨中想着,几个月前的今晚,盛怀森还睡在他怀里,头枕着他肩膀,发丝柔软,睡脸恬静。他在睡意朦胧间揽着盛怀森的腰,将他往怀里带了带,吻他的脸颊。
那时候月亮在窗外挂着,月辉柔和,盛怀森还是他的,并在之前的无数个日夜里,都只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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