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水稻即将抽穗扬花时,各种为害水稻的虫让人不能容忍。
付东缘去年说的,要教周劲做的诱虫装置抬上日程了。其实就是利用昆虫的趋光性,用能燃烧一夜的灯笼,将昆虫引来。
具体的做法是在稻田里或是在田埂上,搭一个能挂住灯笼的支架,挂上灯笼,再在灯笼底下放个大水盆,里面装满水,泡上一些毒虫的药汁,让这些害虫掉进去了就绝对没有再起来的机会。
这个方法,付东缘不仅自己家用,也告诉了春贵,叫他推广至全村的稻田。
大家的稻田都挨着,有虫一起除,才会事半功倍。不然你家的除完了,别家的又跑来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点了灯,也要时常来看才行,不然你家灯笼里的火被风吹灭了都不知道。
经过商议,村里定出一套巡夜的法子,各家轮流着来,每天晚上派出一个人来巡田地,既看这些灯笼,也看稻田里的水。若谁家的沟渠出现了缺口,巡夜的人发现了要及时补上。这样,大家都安心,也不用大半夜的还专程派人来看了。
东头与西头隔着一条甘水河,物距离远,互相影响的几率没那么大。东头人多,地也多,全部仔仔细细地巡过一遍,天都要亮了。西头人少,但地也少,巡夜的人可以看两遍,看完就可以早点回去休息,情况不一样。
商定的是每天晚上东头的派一个人出来巡东头的,西头的派一个人出来巡西头的,两边互不影响,互不干涉。
仲夏夜,五月初一那天,是周劲家巡夜,按说周劲一个人来巡就可以,可付东缘要陪着,说自己也想在这月黑风高的夜晚出来吹吹凉风,溜达溜达。
周劲晓得,他是想同自己一道的,说说话,解解乏,小手牵一牵。整个西头的深夜里,只有他们,也算是另类的约会了。
那天吃过晚饭后,夫夫俩有稍稍地休整休整,等天黑透了再出动。
田里诱虫灯的排布有讲究,密了浪费,疏了达不到效果,目前这个距离是他们经过多轮的实验得出来的,不多不少,刚刚好。
有这些灯笼照着,田间的路看得清,不用特意再拎个灯笼了,只是火折子要记得带,谁家的灯要是灭了,及时给它点上。
夜晚的田间很热闹,有蟋蟀叫,有蟾蜍鸣,“唧唧唧——”、“咕咕——咕咕——”,既深远又响亮。
付东缘与周劲手牵手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挨家挨户看过去。两边各有侧重点,都要看,这个刚伸完头看完,那个头也伸来了。
谈情说爱并不会影响他们执行巡夜任务时的专业度,什么都要亲自看一眼才安心。
在西头的地里巡了两遍,点了两盏灯,堵住一个偷偷排水的田鼠洞,这时子夜刚过,按说可以回去休息了,可这两人兴致正浓,又不困,就不想回去。
继续在田里溜达。
又溜达了一圈,累了,腿酸,但还是不想回去。
付东缘说想去拐子山那儿坐坐,拐子山挨着他们家种麦子的田,地势高,能将稻田里风景一网打尽。树高,草不密,石头多,他们平时干活累了,都坐那休息。
夫郎想去,周劲就领着他过去了。
寻到他们平常坐的石头坐下,歇了一阵,又说了会儿话,付东缘这不安分的脑袋就往周劲肩上靠。
后来更不安分,直接坐在了周劲的腿上,和他在月黑风高夜,接了一个回味悠长的吻。
干完了事开始谈恋爱,卿卿我我,搞小动作是标配好吗。听鱼哥儿和大牛夫郎说,他们跟自家相公出来巡夜,也没少这样腻歪。
说两句话,亲一下,再说两句话,再亲一下,摸摸腹肌,啃啃脸。
真正将气氛推向高潮的,是付东缘眼前出现了一只在黑夜里画着弧线的萤火虫。
后来周劲眼前也出现了一只,绕着他们俩飞。
萤火虫的光亮一闪一闪的,在浓黑夜里很好看。
不知是不是这两只的引领,不一会儿之后,周劲与付东缘眼前飞来了一大群的萤火虫,在他们这片林地逗留。
美好得像是童话里的场景。
看着看着,付东缘就把周劲推到地上去了。
这人躺下以后说:“要做什么?”
开始解他衣衫的付东缘道:“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儿。”
主要是气氛到了。
后来回忆这个晚上,毕竟是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第一回在外头这样,掺杂了一些胆战心惊与扭扭捏捏,但气氛很好,他们俩吻得很动情,做得也很动情。
关键是做的时候,这些萤火虫没飞走,做完以后,它们也没飞走。
两个人就搂着彼此躺在地上,看了一夜的萤火虫。
第109章 夏日割麦贩西瓜
巡夜后两日,是周劲家割麦子的日子。西头的农户算准了天气,多数也是挑着这天来割。
所以这一天西头的地里很热闹。
农历十月种下的麦子,过了一冬后,四月下旬便可收割了。
割小麦和割水稻一样,是件痛并快乐的事儿。
痛当然是因为天气的炎热与农活的繁重。割麦子的时间接近端午,天已经热了起来,割麦又要选择万里无云天气晴朗的日子,可想而知干活的时候,身上得流多少汗。
这一天不仅要割麦,还要把这些割下来的麦挑到禾场上去打,那也是重体力活。
快乐当然是因为丰收。
金黄的麦田,沉甸甸的麦穗,这些洪水之后被播种下的种子,承载了村民朴素而诚挚的愿望——茁壮成长,嘉穗盈车。
而这些种得紧密,吸收过三茬粪,淋过四月雨的麦子,似乎也想弥补一下洪水带来的打击与亏空,每一株都在奋力地生长,奋力地结穗与灌浆,让农户们愿望成了真。
割麦这天,天气热得不像话,可每一个手握镰刀即将下麦田的人,脸上带着摩拳擦掌欲上场冲锋陷阵的表情。
有用一把麦面比谁割得快的,有用一根丝瓜比谁家的麦垛子堆得高的,也有像周劲家这样,三打一的。
周劲割麦实在太快,谁同他拉帮结派,那一方必是赢的,所以只有付东缘和两个弟弟一起,用三个人的力同他抗衡,比赛才有看头。
麦子割了,打麦、车麦、脱粒以后,可以拿去甘水河上游张家村力的一座磨坊里磨面,用磨完的面粉回来做面食,做馒头,很香的。
不想费这事儿的也可以在磨坊力直接换成面条,有现成的。
周劲家扛着一小袋的麦子去,磨了一些面粉,也换了一些面条,剩下的那些不动,拿去卖。
卖的钱攒着,盖瓦房用。
前阵子卖地皮菜、卖竹笋、卖菌子,有攒了二三两,后来又卖了豌豆、卖了菜豆、卖了田里捉的泥鳅与黄鳝,也小赚了一笔,赚的钱用来买称了。
长豆角、辣椒、茄子、丝瓜这些,以往吃不完的,都拿去做腌菜,现在是能卖的都拿去卖。
有一个大的目标在前头支着,少吃一口心里也是甜的。
地里的瓜可以采收后,周劲跑了一趟河坪村,知会了王管事。
第二天,王管事就带着人,带着两辆骡车来了,一副叫他好等的模样:“你们家这瓜,可让城里的那些公子小姐惦记了好久,三天两头就差人来问。”
王管事要是个军心不稳的,前几日就来讨了,哪管这瓜还能不能再甜上几分。
可他就是耐得住性子,心里清楚着,对于种瓜的人来说,口味等于口碑,一个熟度不够的瓜出去,砸人家招牌。
付东缘在王管事上门的时候,也把村中其他哥儿种的瓜在王管事面前推销一番。
王管事也去其他人家里逛了一圈,从各家家中选了一些不错的走。
价格么,还是按着去年的来。
他走后,每个种瓜的哥儿口袋里都揣着一份沉甸甸的报酬。
家里一直没有什么产出陈翠蓉看到了眼红,大骂道:“他种的瓜不能吃,吃了会死人的!他是要害你们呢,害整个开阳府的人!”
她骂得很难听,而且是缠着王管事骡车后面骂的,种植规模仅次于缘哥儿的刘桂花听完不干了,将陈翠蓉揪在村口对骂,把她从前做的那些腌臜事儿都抖落出来,叫全村的人都来辨一辨她是什么样的人。
“周劲他阿爹怀了小楼,不能与周大成同房时,她就与周大成勾搭上了。两人眉来眼去了一阵,还未成亲,周劲他阿爹也未过世便同周大成在草堆里滚了。”
后面招周大成入赘,陈翠蓉又是如何苛待周大成两个儿子的,刘桂花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甚至这人怎么想出计划谋害小楼,赶走周劲,又是如何实施的,这些细节刘桂花全都知道,全是陈翠蓉亲口与她说的。
刘桂花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让村中人晓得这是一个阴险歹毒的荡.妇!
先前,陈翠蓉仗着背后有陈德骏的宠爱与庇护才敢在村中肆意妄为,陈德骏被全村的人厌恶上了以后,对陈翠蓉也没从前的好颜色了。
现在更是嫌恶,连同她说话都不愿。
没人帮腔的陈翠蓉趴在村口的泥地上好一通哭,哭了累也没有人她,起身恶狠狠道:“你们这些人都欺负我,我要投井去,化作冤魂缠上你们!给我等着!”
村里人晓得她胆量如何,拿她的话当笑话听。
不过第二天,她还真消失了。
担心出事的周大成将村中的几口井都找过去,哪找得到她啊?
天不亮就起床去地里忙活的人,给他指了条明路,说:“这女人跟外乡的卖货郎走了,就是常牵着一条毛驴来吆喝的那位,没人晓得他是哪个村的,你去也找不着了!”
周大成急火攻心,大喝一声倒地,从此一病不起。
河源村没了陈翠蓉的咒骂声,安静了好多,没有毒妇的煽风点火,四处揭短,村里人的相处自然也和睦不少。
外头,听闻他们村种的西瓜又大又红,还甜,慕名而来的人很多,不管是想从中捞一笔的商户,还是想买瓜苗种的瓜农,都给他们送来了一笔不错的报酬。
被洪水冲毁的日子由此划分出了一个转折点,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那天插完晚稻,春明与春山扛着几根杉木到周劲家中,与周劲道:“大板哥,从前从你这儿借的杉木,今儿还了。”
周劲点了点,剑眉拧起来,因为数目不对。他借了春明十根杉木建房子,他却还了自己十五根。
“怎么还多了五根?”周劲问道。
春明说:“我跟我哥去张家村背的,便宜,就多买了几根。你当时借我的,兑成钱,也能买这么多。”
周劲听完以后,没说话,眉头越拧越紧。
春明以为多还了五根,他要生气呢,心里惴惴难安。哥哥们都说大板这人能处,就是太不近人情了,事事都要与自己算清楚,他怕自己没打声招呼就这样做,惹着他了。
没想到周劲拧眉的点在这儿,他说:“你该叫我一起的,我也想去背。”
春明大松了一口气,立刻喜眉笑眼道:“我明天还去,你去么?去的话咱们一起。”
“去。”周劲不假思索道。
攒够了钱,买木料、挖石头的活也得安排上了。
他们家的房子今年冬天要建起来。
第110章 建房(一)
杉木是定好了的,大大小小共计一百零八根,钱已经付给张家村卖杉木的张大伯了。
口袋里有钱就是有这个好处,脑袋敢想,心中敢做,行动马上就能跟上,还能捡着好的挑。
卖杉木这人周劲熟,是他阿爹的本家,人和善又讲诚信,在这儿经营杉木买卖很多年了,不怕他干出拿了钱却不给杉木的事儿。
有空时,他们一家子齐上阵,去个几趟,能背二三十根回来。当然,这种强度,背一趟就得歇个两天。
没空时,就结束农活后去一趟,专攻做梁做柱的大杉木,要四个人用粗麻绳粗扁担担一根才能弄回来,中间还得歇个几趟。
有时扛着扛着,还有意外惊喜。明明出门前没同二狗打声招呼他们去张家村了,这狗也能寻来,在下张家村的第一个弯子那儿等他们。
一般这种时候,负责打头阵并且调控节奏的周劲就会说:“咱们再坚持坚持,担到二狗那儿就停下来休息。”
放是不能放下来的,放下之后,再把杉木担起会更费力,能做的就是停在原地歇两口气,蓄上力了,再往前走。
二狗这条聪明的狗子也是懂得调控节奏的,主子们一过来,它就晃荡着四条腿跑到前头去,又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摇着尾巴等他们。
天又热,肚子又饿,扛着一根又重又长的梁木走几里的山路回家,放下以后,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地坐下歇着,谁也不想说话。
好在付东缘有先见之明,出门之前,放了几个土豆在未燃烬的灶灰里埋着,这会儿已经熟了,刨出来就能吃。
最先回了一些力气的人去刨土豆,刨出来后一人发一个,配着中午没喝完的绿豆汤,先顶上这阵子的饿。
土豆剥去皮后涌出热气和香味,大口咬下,外软内沙,煨得刚刚好,说明他们回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一些就不是这个滋味了。
连着咬上四五口土豆,吃完一个,再“咕嘟咕嘟”灌下几口清凉解暑的绿豆汤,这一刻上的疲累消去了大半,灵魂也已经飞回来了,可以一下子从同瘫坐的状态挺直腰板坐起来。
“今天晚上吃锅包肉!早上大牛给我们送了几只河蟹来,我再做道面拖蟹,炸几颗蛋,把一直没空吃的丝瓜摘下来做汤怎么样?再不摘就老了。”
真正往身体中灌入力量的,是主厨付东缘的一句话。
他这句话刚说完,方才还神情恹恹的几个人立马找回了状态,火速从位子上起来,开始进出灶屋忙碌,洗菜的洗菜,劈柴的劈柴,烧火的烧火。
付东缘去看了养在木桶的螃蟹,早上拿了些水草在桶里窝着,这时候螃蟹都躲在水草底下呢。
将水草扯起,螃蟹也吊起了两只。
付东缘看着这两只钳子有力的螃蟹,满意道:“不错,还生龙活虎的,但是你们活不过这个晚上了。”
说着就伸出了恶魔之爪,将这几只螃蟹捉出来洗了,并在案板上将它们剁成两半。
面拖蟹是江沪浙的吃法,做法很简单,先用面粉鸡蛋调出面糊来,锅中放油,然后舀入一勺面糊用小火油煎,在面糊凝固之前将剁成两半的螃蟹裹进面糊中,两面覆盖,粘上后就可盛出。
76/83 首页 上一页 74 75 76 77 78 7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