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前门岭会塌,青山变黄土,任何倚仗都没了,这些土还不是想去哪儿去哪儿。
要想恢复前门岭的生机,避免每次雨季都会发生滑坡、泥水流这样的惨剧,雨水前,也就是正月初八,春贵领着村中的青壮上前门岭种杉树去了。
付东缘与周劲也在这个队伍中。
春贵从老杉树底下弄了一些杉树苗,但用来种这半片山岭,远远不够,得用扦插的法子将杉树林种起来。
付东缘就是被春贵请来当顾问的,他晓得怎么插成活率高。
至于周劲,他是垦山挖地的好手,自然要叫他过来做这个苦力。
这片山地,除了种杉树,付东缘还叫春贵育了一些油茶树的树苗,将油茶也种上。
油茶是经济作物,榨出来的油不仅能自家食用,还能卖给别的府县前来采买的茶油商人,换取一项不错的报酬。
河源村的山地与气候也适合种油茶。以往都是各家分着种的,小规模的,这次也借由这么大的一片山林,弄成是集体劳作,集体收入。
往后这片油茶林收了,榨出来的油各家分,卖得的钱也人手一份。
这么约定,自然是防着那些歪心思多,会上来偷采偷伐的人。
最后劳动所得,若大家出的力都一样,就均分,若谁家故意偷奸耍滑,赖着不来劳动,那就做多少分多少咯。没做的,屁也没有。
开干前,春贵就与各家派来的青壮说清楚了,对于禁伐区偷伐树木的惩治,他也写进了村规里。
守山的活还是交给有经验的文松、文柏两兄弟,他们可比陈六、陈大脸靠谱多了。守山的酬劳,村里会出,不会短了他们。
种了几天杉树,过了元宵,家家户户又为各自家里的农事忙活开了。
这几天常下雨,雨一下,大地复绿得快,转眼啊,山坡上、树林中、田埂上、池塘边,各种鲜绿的草叶蓬勃生长。
又到了割青叶沤青肥的时日了。
还记得去年这时候,付东缘刚来周劲家,身子孱弱得很,每天的活动范围,屋子——院子——屋子——院子,有时候连房门都不出。
现在可以跟周劲上山割青叶了。
弟弟们也去,不过他们兵分两路。
弟弟们在青石山附近割,离家近,能顾着家里。
周劲与付东缘去马头崖底下,洪水过后,这儿被冲出一个浅滩,浅滩上,嫩草无数,很是葱茏,用不了多久就能割上一大筐。
今年家里又有鸡鸭鹅圈里的淤泥做底肥,割青叶的工作轻松好些。
因此,挑着箩筐走出来的时候,就有一种在春游的感觉。
付东缘还带了一把小铲子,碰到好看的花草就撬回去,种院子里。
春耕再度开始,他那小院也要重新莳弄起来。
今年他们家秧田的位置有变化,以前设在自家院里,那是没办法的办法,今年春贵将陈德骏家的几块地分了,给了他们一块,做秧田。
通常来说,秧田要选水源充足、土地肥沃、离家又近的地块,这样培育出来的秧苗才能创造更好的收成。
前任村长陈德骏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家选了块好地,年年收成都不错,他却不满足,还去干那样丧尽天良的事。
春贵将他的田分了,给地少的人家做秧田。
周劲家育秧的工作就移到东头去了。
听着离家远,但去年挖河筑堤时,春贵用从河里挖来的石头砌了一座石桥起来,比以往那座独木桥更稳固,更结实,而且直接连接东西两头的田地,不用去那犄角旮旯的湾里绕路,便捷了许多。
陈德骏家的田,就那石桥边上,从往后扯秧运秧的路线来看,离他们家的田反而更近。
割好了青叶,就担过来倒在自家的秧田里,重复三次,运了六担的草叶,期间小楼和眠眠还来倒了四担。
决定把担子放下开始踩青叶时,周劲家秧田里的青叶已经堆得跟小山似的了。
大秧田分成四份,每个人认领一个区域,赤了足,下秧田踩着。
“呲唔,呲唔——”熟悉的声音响起,脚踏入泥水时的感觉也让付东缘想起去年的自己。
去年,他脚踩到泥里就拔不出来了,是周劲帮他挖出来的,今年——
踩了几脚试了试,不成问题。
那头,周劲似乎也想起了去年的光景,扭过头来,也在关注着哥儿这边的情况,见他一下一下地,踩——拔——踩——拔,弄得可起劲,心总算是放下。
将所有的青叶都踩进入中,要收工了,付东缘不知是力气耗尽,还是想重现一下去年的场景,呼唤自家相公道:“周劲,我腿拔不出来了。”
周劲闻声前来解救。
拔出自己那双满是污泥的脚,踩上田埂,走了一段,在哥儿面前的位置下了秧田,然后弯下腰,伸出宽大的手掌,顺着哥儿细嫩的肌肤往下,往他的脚底探,触及后再施力托起来。
感觉动作不对的付东缘扶着周劲的肩头说:“你怎么摸我的脚?”
去年就没摸,隔了一拳的距离还不止,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的。
周劲将夫郎的两只脚都解救出来了,才偏过头,暗示意味明显地与他说:“不光摸,夜里还要亲的。”
做那事时,周劲喜欢将哥儿的脚搬上肩,一边侍弄一边亲。
付东缘感慨,自家相公撩不得了,他不再是那个纯情的少年郎,一撩就如狼似虎,贪上了。
第106章 栽瓜种树教哥儿
“咦,谁在我们家门口放了一棵植物?”
沤完肥回家,领先哥哥们一个身位的小楼看见自家门口放着一样东西,忙过去看。
把那东西端起来瞧了瞧,见是一坨带着黄泥与水汽的植物,忙抱去给阿哥瞧。
付东缘看了一眼,认出:“这是迎春花。”
“迎春花?”小楼说,“这种植物不是山里才有么?”
付东缘看迎春花根上的土还湿着,说:“应该是有人特意挖来的。”
眠眠不解:“特意挖来的,是遗落在这儿了吗?”想想又觉得不对,要是不小心落下的,应该出现在坡底下,那才是过路的人走的,而不是院子口子这儿。
付东缘弯起笑眼道:“还瞧不出来啊,是特意挖来送给我的。”
“啊?”小楼与眠眠嘴里都发出惊讶的声音。
周劲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被他收了起来,心里暗暗思忖着,这要是村中哪个男人送的,他一定要找出这个男人是谁!怕不是个没成亲的二流子,专程惦记别人家的夫郎!
付东缘很快打消了周劲的疑虑:“应该是哪个婶子去割青叶的时候给我带回来的。”
小楼与眠眠又“啊”,这回,周劲也愣住了。
付东缘说起上回发洪水,自己叫两个婶子把杉木往自己种的花上压的事儿,这当然是无奈之举,那两个婶子搬着杉木时也考虑到了花的美丽与娇弱,想是有些不忍的,一直记挂在心里,开春了才挖了新的花给他送来,填补这个憾事儿。
“是哪家的婶子啊?”小楼问道。
“应该大牛或春明的母亲,具体是谁送的就不知道了。”付东缘说。
这两个婶子不敢当面送,付东缘猜测原因应当是她们不晓得怎么同自己面对面地说话,同周劲后娘陈翠蓉交好时,这两个人怕是说过他们家不少的坏话。
不论为人,也不论曾经的言行,单论这个举动,是有些可爱的。
付东缘说:“往后院子里的花种好了,也得送她们几盆。”
收了花,拿着铲子,付东缘把这棵带土的生机勃勃的迎春花种到自家长坡边上去,让迎春花的枝条垂到坡下。来年亦或是今年,开花的时候,金黄色的花朵就会像瀑布一样,垂挂在他们家坡上。想想就觉得好看。
但种完还是有点可惜的:“要是多来几株,种成一排,开的时候就很壮观了。”
在边上帮着种的周劲没说话,心里已经把哥儿的想法记住了。
等第二天周劲去山里割青叶,付东缘留在家中照顾鸡鸭鹅时,周劲就给他挖了一整箩筐的迎春花回来,都是带土的,枝丫也没损坏,种一阵儿,就能开花。
付东缘见了,欣喜不已,都拿去长坡边上种下。
从这棵植物往后,常常有人给付东缘家送花送小草。有的还是这样,放到门口就跑了,不留姓不留名。
有的当面送,田里碰着了,山里碰着了,回村时碰着了,乃至是他们先一步到家,有心的人还会特意跑一趟送他们家里。
有是付东缘会劝:“这花开着好看,您拿回去家里种着不就能时常赏到了。”
听见这话的人总是挥挥手说:“唉,我种不活的,你种得活,你种。”
付东缘总在盛情难却下接受。
后来他家的花越来越多,小院越填越满,恢复了洪水以前的生机与盎然,就是这样,村民们给他送植物的举动还未停下,在山里碰着了稀奇的,漂亮的,总会挖回来问他要不要。
兴许明年这时候,在众乡亲的合力之下,他这小院会变成浓阴覆地、千枝竞秀的绝美花园。
再加上他有意识在院子里、在旁边的小青石山上种的那些果树,都长成后,称它们为“小花果山”也不为过。
*
惊蛰一到,忙碌的种瓜一事又要提上日程。村里人晓得种西瓜能卖大钱后,也想来学种植的方法。
付东缘教的,但只教哥儿,放话出去,今年谁家要想种西瓜,二月初一那日,派个家中的哥儿来学就是,不管大的小的,成亲的没成亲的,都行。
只要来了,他就教。
河源村的人里最不看重的就是家里的哥儿,不管是自家婆娘生的,还是儿子娶亲娶来的,通通看不上。
其实只是优劣势不同而已,不能说谁不如谁。河源村的男人能干,力气大,是干活的好手,可叫他们做细活,多数就做不了了。河源村的女人操持家务,井井有条,可一到做饭上,不是沾就是拌,勉强能吃而已。哥儿呢,心细手巧,耐心多,适合干这些要落到细微处的活。
大家各有擅长,各有分工,相互尊重,不好么?
付东缘这要求一出,哥儿反倒成了各个农户家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谁都知道种西瓜赚钱啊!
今年种上了,夏日收了拿去卖,就能存下一部分的银两,再省吃俭用一年,明年说不准、说不准就能把瓦房建起来了!别说教哥儿了,就是教三岁的小儿,也得让他们去啊!
由此,付东缘的哥儿培训班正式成立了。
也与河坪村的王管事协商过了,若他们村种出来的西瓜数量足够多,成规模了,他会为他们找一个当地的水果商人,将他们的瓜统一采购走,分销到其他府县去。
如此,也算有保障了,更增添了河源村村民种瓜的信心。
那阵子,河源村能叫得上姓名的哥儿都在付东缘家中,认真学习嫁接西瓜的论知识。
听说回去以后,家里的婆母也不让他们干重活,就叫他们反复温习这些知识,记牢了。
说要买种子,马上去买,说要打嫁接刀,马上上河湾村孙铁匠那,打个和缘哥儿一模一样的来,吃喝上也自由了许多,待遇与从前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教授哥儿知识的那段时间,付东缘家院子口子那还形成了一道风景,就是各家从地里回来的男人都要在付东缘家的长坡上,三三两两站着,等自家夫郎下学。
有自发的,像大牛、春明几个,早早地就来等,手里还拎着吃的。也有被家里的爹娘撵出来,说务必要伺候好夫郎的。
瓜种好了,可比添了孙子还高兴啊。
本来他们家孙子也够多的了。
要是添了哥儿,过几年也能来学!
无奈的是家中没有哥儿的,去别人家借都借不来一个。现在让儿子娶亲,最先考虑的也是夫郎。
回去要是像这些学过的夫郎打听,嫁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不会说的,早就约定好了。
被打压欺凌了半辈子,现在拥有了可以平等对话的机会,他们怎么会放过?
他们必须牢牢地掌握这门技艺,往后再传给自己家的小哥儿。再也没有人会让他们把生下来的哥儿送人了,再也没有人会因为他是哥儿的身份责骂他了。
付东缘不仅教这些哥儿弄嫁接搞种植,还教他们做买卖。生产了就要销售,这是配套的,而且不需要谁来代劳,哥儿自己完全可以就胜任。
那天雷响了以后,付东缘和周劲半梦半醒间一同掀开被子坐起来,想着一件他们很熟悉的事儿:
打雷下雨,江水盈岸,他们家院子后头那条溪流又有大量的雷公菌被冲下来了,今年他们是不是又能捡雷公菌卖了?
第二天天不亮,夫夫俩就爬起来,点了几根稻草芯子过去查看。果然,墨绿柔软的雷公菌又密密匝匝地布满了溪岸。太多了,比去年还多。
付东缘没有吃独食,叫了村里的哥儿一同来捡。晒干了,一同拿去墟市上卖。别说,这一背兜两背兜的,瞧着没什么,卖出的银两可不少呢。
至少在这些哥儿夫郎的口袋里,从来就没放过这么多的钱!
这是他们自己赚的,是他们的钱!
为此,大牛还来找周劲抱怨过。
说他夫郎自从跟缘哥儿学做买卖之后,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忙里忙外的,同自己静下来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这俩孩子也就回来以后会管顾一下,其余的都是他在看!
他这么抱怨,不是说夫郎不好,是怕夫郎太累了。
夫郎在外忙一天,他也舍不得让孩子再吵着他,所以把这些活都揽下了。
大牛抱着两个孩子在那说,两个还不满周岁的孩子晒着阳光懒洋洋地睡着,面容恬静,看得人心里软乎乎的。
周劲用锄头锄着脚底下的地,放轻了力气,免得吵到了他们,嘴上是这么安慰的:“你夫郎这么卖力是想你们以后过得更好呢。赚了钱,他在你们家中也有地位,就不会遭你爹娘看不起了,心里也畅快。”
“是啊,”大牛说,“我夫郎每天都好高兴的。”就是这样,他才主动说要照顾两个孩子。
周劲现在也很卖力,他同夫郎还有两个弟弟约定好了,卖力干一年,争取今年冬闲时,把瓦房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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