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总管的好脾气瞬间消失殆尽:“别再想些馊主意!我告诉你,上次礼亲王可是上门说你惹了他们的世子殿下,要是王爷王妃治罪你,我可没辙!”
礼亲王世子?裴宥山努力回忆一下,两世重生隔得太久,他和礼亲王世子又一向不合,早忘记自己又因为什么原因得罪了那位。反正礼亲王世子一贯爱在穆王妃面前说他的不是。
裴宥山老老实实跟着裴总管到了银号。大宁国的经济发展很落后,虽然设置了银号,但没有统一管,和现代简直大相径庭。
裴宥山跟着他爹去了常去的银号,那是个不显眼的小银号,上面写着赵氏商行的名号。按说这赵氏商行于齐州发家,虽不是容城当地的大商行,但也是有些名声的,怎么看着破破烂烂的?
“爹,你怎么不把钱存在穆王府的银号里?”裴宥山说完,不出所料地被他爹瞪了一眼。掌柜倒不在意,摆摆手示意自己没计较。
裴总管道:“你这孩子懂什么,赵氏银号可是齐州数一数二的商号,你鲜少离开容城不知道罢了,且掌柜与我是旧识。哪有在王府领了工钱,又将工钱存在王府的银号的。”
他爹是跟他一样抠门呢,不愧是管钱的,免得赚公司的又在公司花钱,挺好。
大宁国的银号与现代的银行不同,却有银行的雏形,最基础的业务之一是收取保管费和兑换货币,只占银号收入的一小部分,更深层的业务则是放款。
银号收取百姓、商户存款的同时放款收息,收取回来的利息才是银号真正的收益。而在银号存钱的百姓们也可以拿到利息,只是利息微薄,又因要交保管费,实际上愿意在银号存款的还是以当地富商为主,而现代银行就在银号的基础上增加了更多业务。
裴宥山实习只去过柜员和客户经的岗位,对银行业务接触的也不多,但大宁国的银号也没有现代银行的业务多,他还是能共通一二的。裴宥山说:“我有些想法,赵掌柜要不要听一听?”
“有你什么事!”裴总管呵斥一声,对赵掌柜赔笑:“孩子不懂事,赵兄别怪罪。”
“没事没事。”赵掌柜眼珠子转了转。
裴宥山是真有想法,但被他爹死死压着脑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等走出银号,裴总管又道:“外面不比王府,你别给我找事!”
“我是真有想法,爹你总要信我一次吧。”
裴宥山在外人面前总是冷着脸,看着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这一点随了裴总管。裴总管是个看着脾气差的热心肠,父子俩性格差得多,也就话不投机。
从前他和他爹交流不多,裴总管脾气爆,只让裴宥山别操心自己的事。
裴总管不善言辞,却心直口快。裴宥山记得上辈子时,有一次裴总管和账房的手下起了矛盾,被诬告贪墨王府的银子,闹到穆王面前。幸亏裴总管机警才免于责罚。事情解决后一个月他才知道这事。
算算日子,也就是最近的事。
裴宥山说:“爹,你最近是不是和手下的人有些误会?”
“别人误会我也是你害得!”裴总管吹胡子瞪眼地骂他,“不管你听了什么,总之收敛一点!你娘最近因着你的事,总被王妃敲打。你小心行事!”
回到王府,裴宥山就去找陈淮疆了。他带了外面点心铺买的枣花酥,想着回来分给世子吃。
陈淮疆的雁雪阁里很是热闹,裴宥山刚想进书房,徐奉就冲出来拦他,一脸的紧张:“小山哥,礼亲王世子和岱王世子也在。”
“是吗?我要进去伺候世子。”裴宥山越过他继续走,徐奉见他一点也不紧张,顿时更急了:“两位世子之前在王妃面前告状呢,不如你先回去……”
“我回去世子也有可能找我,躲不过的。”裴宥山心里热乎乎的。小奉还挺为他着想的,“而且我不惹他们,两位世子不会和我置气的。”
徐奉很难认同他那句“不惹他们”,毕竟从前的裴宥山看上去连世子都不放在眼里。但小山哥好像,的确是脾气好多了?
从前小山哥从来不笑的,也不会温声细语地和他说话。
他半信半疑地把裴宥山放开了,裴宥山揣着油纸包裹的点心,推开陈淮疆的书房门:“世子,我回来了。”
“大呼小喝,成何体统。”有人呵斥一声,裴宥山看过去,那人一身玄色长袍,长发束成发冠,面容沉稳老成,此时一脸不悦地看着他,显然是生气了的模样。他盯着那人看了会,直到那人不自在地移开脸,才行了个礼:“见过岱王世子。”
又转头向另一人道:“见过礼亲王世子。”
岱王世子陈正钧是陈淮疆的堂兄,也是他兄弟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平时行事更稳重,对裴宥山这种空有一张漂亮脸蛋,实则最是闹腾的人看不上。
就比如现在,裴宥山安安静静地推门进来,陈正钧还要指责他一句大呼小喝。
裴宥山径直走到陈淮疆身边,伸出手:“世子爷,这是我带回来的枣花酥。”
陈正钧眉毛又皱成一团,不赞同地瞪他一眼:“你怎可把不知哪来的吃食给淮疆吃!”
礼亲王世子陈月升倒是拈起一块放进自己口中:“这民间吃食倒也不输王府的。”
“这家铺子生意很好,经常排长队。”裴宥山把点心又塞给陈淮疆一块,清清冷冷的眸子看向陈正钧,“世子殿下要尝尝吗?”
他说完,陈淮疆在他后腰轻轻拍了下,提醒他少说两句。裴宥山见陈正钧也不接他话,又退到陈淮疆身后。
不知道哪个动作惹到了陈正钧,他冷哼一声,大声道:“你别躲到他身后。之前是不是你,纵着淮疆雪天出行,害他又病倒了?”
他一提,裴宥山才艰难地从记忆里回忆起这事。上个月入冬下了一场大雪,陈淮疆想去府里花园玩雪,让他陪同,他劝陈淮疆别上手去玩,陈淮疆就让他跟着去看了会雪景,不料刚回屋就病倒了。
他又不是没劝过,但劝不住。而且他觉得陈淮疆偶尔也要像年轻人一样玩一次雪。
“是我自己贪玩着凉,不怪他。”陈淮疆出声道。
陈正钧却仍是不信:“你不是那贪玩的人,肯定是这小子贪凉,你还替他遮掩?”
这又关他什么事?裴宥山被陈正钧气到了,但对方是岱王世子,他有也得认倒霉。好烦,更想快点离开王府了。
“安静些吧,还有正事呢。”陈月升劝住两人,继续看桌上的卷轴了。裴宥山也张望一眼,卷轴是几首诗,还是风景诗。
他想再看两眼,陈淮疆却说:“伢伢,你先回去吧。”
裴宥山乐得不在书房呆着,陈淮疆刚说完就立马跑了。他回到自己房间里,徐奉见他全须全尾地,比他还高兴:“哥你回来了!”
“我当然回来了。”裴宥山把今天找他爹要来的银子放进自己的小盒子,冷淡的眉眼扫过徐奉。小孩还傻乎乎地看他。
徐奉本就是低等侍从,以后自己不在,其他人肯定可劲欺负他。他要是离开王府,肯定想办法把徐奉救出去。
第3章 (3)经营管之父
这几天夜里裴宥山一直偷偷教徐奉读书。徐奉不愿意,他就说多读点书就能让他爹娘和弟弟过更好的日子。徐奉听了果然燃起了斗志,他聪明,学得也快,裴宥山教他的,他大多都能懂。
最近小山哥特别不一样。徐奉一边看裴宥山给他写的东西一边想,以前小山哥好像把他当空气,冷漠得很,他好希望小山哥对他说句话,让他帮忙干活他也甘愿。
可是小山哥真的只让他干活,其他的话一句也不和他说。
现在的小山哥会抓着他的手教他写字,他从前都不敢想。就是神神叨叨的,说的好多东西他一点都听不明白。
裴宥山教徐奉也不是真为了把他教成个状元,他自己都没那本事。白天的时间他都在陈淮疆身边,实在没时间顾及徐奉,让他在自己的屋里读点书,碰不到旁人,也能少受些欺负。
更何况他性格又软,得让他多知道点人善被人欺的。都说事教人一学就会,裴宥山又不能真让徐奉去吃两个教训,就给他找点故事看。
自从去年陈淮疆在宫宴上发作晕倒,穆王就没再让他去书塾了,白日都是请先生到府上给陈淮疆授课,他就在旁边帮着端茶研磨。
趁着先生考教陈淮疆的功夫,陈淮疆的近卫柏康把他叫出去,说有个自称是裴总管好友的人找他。裴宥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爹的朋友就去找他爹,来找他干什么。
“许是有要紧事,你去看看吧。”见先生没注意,陈淮疆低声对他说。
裴宥山跟着柏康走了。那位好友在王府外面等着拜见呢,他出去一看,发现居然是银号的赵掌柜。
赵掌柜见到裴宥山,老脸立马笑开了花:“裴小友,你来了。”
“赵掌柜?你怎么找我?”裴宥山站在王府门口。赵掌柜走上前,搓搓手心的汗,犹豫片刻道:“实不相瞒,我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裴小友那日所说的主意。小友如此聪明,可否,可否……”
赵氏商行于齐州发家,发展也算不错。赵掌柜作为容城的代人,一直觉得自己的生意做得不温不火,实在是拖了商行的后腿。那天听说裴宥山想给他出主意,他一直在意的很,最后还是没忍住找过来了。
裴宥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向他讨要计策呢。他也不隐瞒,道:“也不是什么难想的主意,你那银号小,有闲钱的百姓又大多将钱存在王府的银号。你可以给在你的银号存银子的人送些百姓需要的东西,又不必太贵,让他们觉得在你这存钱有利可图。”
他从前实习的银号就总搞活动,存一万块钱送桶花生油,存三万块钱送个电饭锅什么的,也不是贵的东西,却让许多上岁数的爷爷奶奶们都愿意在他们行存钱,也算是薅到羊毛了。各家银行为了拉存款,都会搞一些类似的活动。对于大宁国百姓来说,日常吃的还是黄面饼子这类,米、油对于他们来说,都算是奢侈品。
裴宥山说:“能在银号存钱的,肯定不是生活艰苦的百姓,都是有些闲置的。你送的东西也不能太差,让人觉得不值。”
赵氏银号的利息不高,大家愿意把银子存在容城的大银号里,时间久了,银号更是发展不起来,成了恶性循环。送礼品拉存款的法子不难想,重要的是没有银号主动去实行。反正银号已经快倒了,不如豁出去试一把。送走赵掌柜,裴宥山又回去看陈淮疆学习。陈淮疆读书,他就躲在一旁偷偷写教徐奉温习的知识。
大宁国不重商业,商业发展得也不完善,想去当算账先生,可连市场都没打开呢,岗位严重缺失。裴宥山之前看过不少种田文,什么主角穿越后种地经商发家致富的。
他对那些一窍不通,真去种地是草盛豆苗稀。经商的话又想不出干什么,还是铁饭碗吸引他,让他去当柜员他也愿意。可惜大宁国没有能干一辈子的工作,就说在王府做一辈子侍从,谁能说穆王会不会哪天失势呢?
裴宥山去陈淮疆的书房,想着再拿点陈淮疆的墨条和草纸用。这些日子他一直偷偷在书房给徐奉抄写认字的字帖和乘法表,偶尔也会把自己从前学的知识粗略默下来,免得遗忘——感谢一年多的备考,要不大学知识他早忘了。
他悄悄摸到自己藏纸的地方。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陈淮疆对他没有防备,他就把自己写的东西藏在陈淮疆幼时读的书下面——陈淮疆聪明,读过的书一次就记住,不像他是因为不爱学习才不复习第二遍。
今天他照往常一样翻找,却发现自己写的那些东西都不见了。而且,而且……
裴宥山仔细看着那几本书,他分明记得是文集,怎么换成风物志了。难道有人进过陈淮疆的书房?
“伢伢是在找这个吗。”裴宥山猛地转身,陈淮疆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一叠纸。离得太远,裴宥山看不清他的表情:“伢伢写的这是什么?这人际关系学是何物,还有这经营管之父……法约尔是裴总管的名号吗?好新奇的名字。”
裴宥山不知道陈淮疆是不是生气了,但听到那句以为法约尔是他爹的别名,还是忍不住好笑。陈淮疆不解地看他,裴宥山才承认:“的确是我写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日考教的知识都对了,先生就放我回来了。”陈淮疆在榻上坐下,翻看裴宥山写的东西,越看他的脸色便沉一分。
那什么激励论、收益法评估什么的他实在难以解,但这以人为本、发扬人的个性,他还是能明白了。还有这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又是何物?伢伢想去冶钢吗?
先不说这些没听过的名词……
“写的倒很新奇,是伢伢自己想出来的吗?”陈淮疆又重复了一遍,没有像裴宥山所想的一般大发雷霆,而是指着他第一页纸上的标题道,“能与我说说这财务管是何物吗?”
“世子不生气吗?”裴宥山根本没想到他不但不生气,还心平气和地向他请教。陈淮疆是世子诶,是皇家子弟诶,他看明白了纸上的东西,居然不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陈淮疆奇怪道,“我觉得你写的很有道,只是我不知道这几个词是何意,还需要你解释一下。”
真是一朵有悟性的花骨朵啊!他还以为回到大宁国,就没有人能解他了,他都知道,徐奉虽然听他的,但对他写的东西还是不明白,只是乖乖地背下去了,脑袋里有没有顿悟。
而陈淮疆,一个世子,却能认同他!真是好苗子啊!
裴宥山把他写下的东西解释了一下,大致说了管学是什么,财务又是什么。陈淮疆虽然没有接触过,但他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明白裴宥山的意思。他又解释了法约尔并不是他爹的别号,而是他从前听来的一位大学者的名字。
“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学者。”陈淮疆叹道,“不知此人在何处,可否来我穆王府上幕职。”
“那怕是不能。”裴宥山道,“这些都是我听异域行商讲的。世子也看他的名字与我们不同吧,此人与我们相距千里之遥呢。”不仅离得远,时代也差不少呢。
陈淮疆点点头,爱不释手般地抚摸那几张纸:“果然奇特。尤其保尔柯察金,世界上居然有这样坚定的人。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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