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夸人就不要夸。”裴宥山飞了他一眼。
陈淮疆从书房走出来时正巧听到徐奉的话。裴宥山和徐奉已经走出了雁雪阁,他只捕捉到了一抹嫣红。陈淮疆回想起早晨见到的裴宥山穿红衣的模样,又想到徐奉,心里顿时涌起一阵酸意。
他回到房间,把藏在他床下的锦盒找出来递给柏康:“你追上去,把这个给伢伢。”
柏康看着那个精致的盒子,双手接过来,想离开又不放心:“爷,我也出府了您怎么办?”
“不必管我,你快去。”陈淮疆的脸色罕见地有些阴沉。
柏康也察觉到了,连忙带着锦盒骑马出去了。他脚力快,追到成衣店时裴宥山也才到不久。裴宥山见到气喘吁吁的柏康很惊讶:“康大哥怎么来了?”
柏康平复了下气息,目光落在面前的裴宥山身上时,很是意外。他知道小山模样好,没想到穿红色更好看。
“康大哥,你是不是来参加店里的活动?”裴宥山久久没等到柏康说话,以为他是来凑开业的热闹的,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哥,奖券都用完了,回去让人再印制一些……世子爷没来吗?”
提到陈淮疆,柏康才堪堪回神,干咳一声:“我不是……”
他连忙拿出锦盒递给裴宥山。裴宥山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东西展开:“好漂亮的袄子,给我的吗?”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美的袄子,米白色祥云暗纹的底子,绣的还是他最爱的荷花。仔细看还是用银线绣的。裴宥山爱不释手地摸摸,惋惜自己穿不出去,但还是软着声音对柏康道:“谢谢你。”
“别谢我。”柏康又重重地咳嗽一声。他可不敢把这谢揽下来,“是世子爷让我送来的。”
提到陈淮疆,裴宥山又不解了。他还以为袄子是柏康送给他的礼物,没成想是陈淮疆送来的……难道是陈淮疆设计出的新花样?让他放在店里售卖?
“我懂了。”裴宥山合上锦盒,“麻烦你跑一趟了,康大哥。”
客流慢慢稳定后,裴宥山就减少去店里的次数,每天等店里店员把每日的账送过来。开业前他对店员进行紧急培训,一切账目单据以他教的怎么填写的为准。
裴宥山有意让徐奉帮他干活,把店里送来的原始凭证交给徐奉,让他填在他的简易版记账凭证上。
“第一张,今日售卖成衣,贷记,主营业务收入;借记,银号存款……第二张是,收到齐州的保证金,贷记,其他应付款,借记,银号存款……”徐奉在凭证写写,翻到下一张原始凭证时停下笔,“小山哥,这个也能报吗?”
“什么东西?”裴宥山低头一看,是店里负责人填的费用报销单。店员都是府里派过去的人,陈淮疆说过开业后店里缺什么写了报销单送来,他再报销,“购置衣架三个,陶瓷茶杯二十个……怎么莫名其妙买了二十个杯子,记办公费用吧。这是什么,猪肉一斤?这个怎么拿来报销了?”
“要写吗……”徐奉怯怯地翻过一页,红着脸说,“还有这些……”
“怎么还有报销月事带的,还有兔粮,谁背着我偷偷喂陈志钢?”裴宥山无语,是报销店里的东西,不是报销店员的东西。虽说他要是老板,他就给报了。但陈淮疆才是老板,他做不了主,“你写上吧,就写……就写管费用,至于报不报,给世子看过再说。”虽然他猜陈淮疆肯定会给报销的。
如他所想,陈淮疆收到报销单后就都给批了,还让他多在店里放点兔粮,别饿着陈志钢。
店里生意好的离谱,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陈志钢同款的人,甚至卖断了货,店里不得不挂上售罄的牌子,写明玉兔同款冬衣进入预售期,现在交纳定金,年前来拿货。
大宁国没有预售制度,但还是有很多没有买到玉兔同款的人付了款。裴宥山想了想,在销往齐州和南部的货打了标签——容城最时兴的款式。
就像容城人会追捧江南的衣饰一样,南部人对容城的服饰也甚是感兴趣。容城最时兴的款式这一招牌一出,肯定又很多好奇的人会来一睹究竟。
很快到了年末,穆王府带着岁贡要前往京城。不知怎么的,天气回暖,穆王妃的身体却更差了,穆王本想留她在府中休息,穆王妃以岁贡事重不能失礼为由,坚持要去京城。
临行之时,穆王让人单独准备了一辆马车,供穆王妃方便休息。另一辆马车是随行的下人和带去京城的银两,由柏康驾车。最后一辆车,则是穆王和陈淮疆的车。
陈淮疆坐在马车角落,真的要僵了。从前他们三口同乘一辆马车,有母妃在父王就不会只盯着他了。
不像现在,穆王坐在他对面,眯着眼,严肃地看着陈淮疆招手:“过来,坐那么远干什么?”
“儿子不敢打扰父王休息。”陈淮疆低着头,拱手回到。
穆王轻叱一声:“坐过来。”
陈淮疆老实挪动过去。穆王问:“听说你最近在忙你母亲铺子里的事?”
陈淮疆:“是。”
“本末倒置!”穆王冷哼一声。
裴宥山在一旁听的头皮发麻,怕穆王把铺子收回去,更怕穆王骂他是他不务正业,带坏陈淮疆,再把他淹死一次。好好好,死就死,死了他再回去当客户经。
裴宥山脑袋里头脑风暴,穆王却说:“听说你们干的不错?”
“没有。”陈淮疆连忙说。穆王却好像又生气了:“好就是好,不要跟我装模作样。不管你怎样折腾,别耽误正事!”
陈淮疆只好又答是。
过了齐州,路好走了些。从容城到齐州赶了整整五日时间,穆王挂心穆王妃,隔断时间便让车停下修整一会,耽误的时间就更多了。
裴宥山晚上宿在另一辆马车里,齐州气温和容城一样冷,抱着手炉躺在马车里根本睡不着。他披着衣服举着灯出去,想再写点东西。以前他晚上通宵,白天还睡不着,索性直接去图书馆上自习。
他放下灯,翻开草纸,后面突然传来疑惑的一声:“小山?”
裴宥山抬头:“康大哥?”
“外头怪冷的,你快回去吧。”柏康白天驾车,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走了,”
裴宥山摇摇头,一张脸冻得红扑扑的:“我睡不着。”
柏康也不再劝,席地坐在他身边:“小山,你最近怪怪的,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裴宥山懵懵地摇头,不知道柏康怎么这么说。柏康沉思片刻:“觉得你似乎有心事。小山,我家有四个弟弟,两个妹妹。你若是有烦恼,可以和我说。我在家时,也总听弟弟妹妹们的烦恼。”
柏康家的情况裴宥山也有所耳闻。作为世子近卫,柏康的父亲也是有官职的。他家孩子多,柏康的父亲对长子寄予厚望,把他送到王府,也是希望他能得世子青眼,方便以后提携弟弟妹妹们。
“放心吧,康大哥,我没事。”裴宥山对他笑笑,“我知道你关心我。我若是不开心,一定来找你诉说。多谢你了。”
第13章 (13)到京城了
马车又行了三天,终于在日落前,城门落锁之际赶到了京城。连着多日夜以继日的赶路,穆王妃和陈淮疆的脸色都有点难看。穆王妃还好,撑到驿馆才匆忙歇下,陈淮疆的状况就惨了些。
穆王下车时精神还是很好,看上去像是半个月不睡也能工作的那种人:“挺直你的腰,不要做出这幅样子!”
陈淮疆用帕子擦擦额角,站直了身子,低下头对穆王道:“是儿子让父王担心了。”
“你们带他回去吧。”穆王对裴宥山和柏康说完,就急着去照看穆王妃了。
他一走,陈淮疆才放下手,倒在接住他的裴宥山身上。
柏康坚毅的唇角抿成一条线:“我去请大夫。王爷对世子爷太严厉了。”
“不要这样说。”陈淮疆对穆王向来没有怨言,回到驿馆的房间,陈淮疆躺下来,才发现裴宥山微微嘟着唇,小脸比平日还冷。
陈淮疆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也觉得父王对我太过严厉了吗?”
裴宥山握着陈淮疆冰凉的手,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穆王是陈淮疆的父王,按说他没有立场置喙穆王的教育方针的。但陈淮疆病着呢,病得比王妃重多了。
他高考前,父亲母亲也天天提醒他,好像他会忘记要高考似的。他身体挺健康的,父亲母亲都没有像穆王要求陈淮疆一样要求他。
“父王只是有些严格。”陈淮疆说完,看着裴宥山不赞同的眼神,话锋又一转,“我知道,还有伢伢关心我。”
裴宥山只能叹一口气:“你哪里难受?我娘让我带了平日针灸用的毫针出来,我帮你扎一下穴位?”
说着话的功夫柏康也回来了,他请了驿馆的大夫来,为陈淮疆诊过脉后,大夫说陈淮疆只是舟车劳顿累着了,躺一会就能好。
裴宥山对此不怎么相信:“真的吗?世子爷站都站不稳了。”
大夫看了一眼裴宥山腰侧悬挂的放毫针的锦囊,扬起下巴:“这位大人也通晓医,应当知道草民说的句句属实。”
裴宥山不说话了。陈淮疆向柏康投去一眼,柏康立马递上银子,好言好语地把大夫送出去了。
等两个人出门,陈淮疆才拍拍自己的枕头,反过来哄裴宥山一般:“伢伢,陪我躺一会吧。”
裴宥山脱了袄子,躺在陈淮疆的床下。只听陈淮疆又说:“伢伢,躺到床上来。”
这要是在王府,裴宥山说不定会听话照做。躺在床下的小榻上也挺累的,他个子高挑,得蜷着身子才能整个人缩在小榻上。但这是驿馆,鱼龙混杂的,被人看见要说陈淮疆没规矩了。裴宥山摇摇头,态度非常强硬,但陈淮疆还握着裴宥山的手,撒娇似的轻轻晃了晃。
……算了,说就说吧。
裴宥山立马败下阵来,爬到床边替陈淮疆按摩手腕处的穴位。
陈淮疆闭着眼睛,表情安详,像是已经睡着了。裴宥山记得,陈淮疆九岁时第一次随穆王去关外时受了伤,小腿上撕开一条足有三寸长的伤口,上药时整条小腿都血肉模糊了,他都没哭,也是说:“伢伢陪我躺一会吧。”
“要是离开王府了,世子怎么办啊……”
裴宥山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自觉说了出来。他刚合上唇,陈淮疆就张开双眼:“伢伢刚才说什么?”
“自言自语而已。”裴宥山说。陈淮疆一向挺好说话的,雁雪阁偶尔有下人说错了话,办错了事,陈淮疆都不曾责罚过,现在却罕见地较真起来:“伢伢有心事。能和我说说吗?”
裴宥山是有打算和陈淮疆说自己想出府的事,但不是现在。现下陈淮疆还病着,还需要他呢,而且他也还舍不得陈淮疆这个最好的朋友:“不是重要的事,世子爷不必费心。”
陈淮疆深深看他一眼,搂着裴宥山闭上眼睛小憩了。
深夜的时候,岱王府的马车也到了驿馆。他们从容城与齐州的交界处出发,没想到到的却比穆王一行人还要晚。裴宥山奇怪:“礼亲王府怎么迟迟没到?”
“礼王叔和月升有些事要办,今年便不来京城了。”陈淮疆说。他气色好了很多,小睡了一会,脸也没那么白了。
裴宥山看着窗外小摊上微弱的光芒,意有所指地说:“世子爷没用晚饭,应该饿了吧?不如让康大哥带点饭食上来。”
“我不饿。”陈淮疆摇头。都快亥时了,他没有这个点进食的习惯,小时候穆王总跟他说饱暖思淫欲,人吃得多就会懈怠,他在这一方面更是警惕:“已经很晚了,让柏康休息吧。”
他刚说完,裴宥山的胃就咕咕叫了一声。
裴宥山脸颊微红,捂住自己的肚子。陈淮疆恍然大悟,嘴角的笑都止不住,颇为体贴地说:“是有点饿了,伢伢去看看柏康睡没睡,若是没睡,就让他捎些点心上来吧。”
裴宥山都没顾得上回答就跑出去了。到了柏康住的侍卫房前敲敲门,很快就有人过来开门了。
柏康果然还没休息,他是世子的侍卫,晚上负责在雁雪阁巡逻,基本都睡得很晚。
看到裴宥山,柏康惊讶道:“小山?有事找我?”
“是世子有事。”裴宥山把自己肚子饿推到陈淮疆头上,“世子爷饿了,拜托康大哥去买点吃的。”
说完,他又小小的补充一句:“世子想吃牛舌饼了。”
柏康接过钱袋就下楼了。裴宥山拍拍发烫的脸,上楼的路上遇见正准备下楼的陈正钧。陈正钧还穿着一身玄色衣裳,黑得跟蝙蝠成精一样。如果在大宁国评选一个最像吸血鬼的人出来,陈正钧当属第一。
“见过世子殿下。”裴宥山给他行礼,见陈正钧不动,还对他笑了一下。在京城见到陈正钧,反倒还挺高兴的。驿馆住了各地来的藩王,裴宥山虽然多少见过,却一个都不熟。现在见了陈正钧,像见到娘家人似的高兴。
陈正钧不自在地偏过头:“笑什么?”
他说完,又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太好,裴宥山笑得还挺友善的,也挺好看的,就找补一句:“你在这干什么,你家世子呢?”
“世子在楼上休息,我托康大哥给世子爷带些饭食。”裴宥山说。陈正钧听了道:“你领路,我去看看淮疆。”
裴宥山带着陈正钧上楼去他们的房间。陈淮疆已经没在躺着了,坐在床边捧着一本诗集在看。陈正钧见陈淮疆脸色如常,微微放下心来。
“正钧兄怎么来了?”陈淮疆很意外,陈正钧和裴宥山居然一起上来了。以他的经验,陈正钧没对裴宥山发难,还挺稀奇的,“伢伢刚托人去带了饭,正钧兄刚到,还没吃饭吧,不如留下一起用一点。”
陈正钧点点头,三个人一起在坐在桌子旁。陈正钧看看还在读诗的陈淮疆,又看看难得对他笑了的裴宥山,也许是气氛正好,他说出了出驿馆的目的:“孙稂,把东西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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