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一些死性不改的人来挑衅,他沉下脸什么都还没做,对方就已经腿软、恐惧,仿佛看到什么地狱鬼怪。
曾有人怀疑他分化成了alpha,在校使用信息素暴力,但一再抽血检测,结果都是未分化。
出了校门,周其律跟着陶汀然进了学校旁的奶茶店,想到陶汀然反感alpha,而还好他是beta,就深感庆幸。
“喝什么?我请客。”陶汀然说。
周其律看了眼价目表,摇头说:“我不喝。”
陶汀然没强求,一句没劝,“那你坐着等我会儿,我很快。”
“好。”
放学时后奶茶店人特别多,路边小吃摊都水泄不通,八九千人好像只有三分之一回家了。
周其律在留言墙边坐下,陶汀然转头就能看见他。
一墙红黄蓝绿的便签纸,没几个好字。杜彬字写得像狗爬,周其律写字连笔,潦草得像医生手写的药单子。
见过字写得像人一样漂亮的,就只有陶汀然。
字漂亮,手漂亮,眼睛也很漂亮。
“想什么呢?”
脸颊一冰,周其律转头就撞进了那双风雪压梅花似的漂亮眼睛。
凉薄、冷漠,但每次对视的时候,红梅上的霜雪抖落一点,再抖落一点,只对他展露着晴光潋滟下的花骨朵。
好像也没有“只”,他突然想到陶汀然看杜彬和陶奶奶也这个眼神。
“没想什么。”周其律起身,“好了?”
“嗯,这个给你。”陶汀然把刚贴他脸的那杯顺手递给他。
周其律怔了下。他一是穷,没闲钱买这些,二是真不爱和奶茶、碳酸饮料一类的东西。
“拿着。”陶汀然说,“我手真的很软。”
周其律叹了口气,“谢谢,下次不要给我买了。”
“嗯。”陶汀然应付地点点头,催他快喝,“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和我点的一样的。”
周其律看了陶汀然一眼,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喝了一口。
稠得像粥一样。
一嘴麻薯椰果紫米和红豆。他咽下去,差点噎到:“好好喝。”
陶汀然抿了下嘴唇,周其律就知道自己这反应给对了。
周六上午热水器专卖店的老板派了个单子,周其律七点起床,洗漱后给黑背喂食,自己对付两口就提上工具箱准备去镇上。
专卖店的老板和他认识挺长时间,以前他爸在这儿接点散活,后来是他。
店里有客人买产品需要上门安装的,老板就会给周其律打电话,一单五十,远近都一个价。
也不知道平时陶奶奶都给黑背喂什么,出门的时候狗盆里还剩一大半没吃。
让陶奶奶养得毛光水滑,膘肥体壮的。
“去,别跟着追。”周其律伸腿别了别黏上来的狗子。
在十几岁永远睡不醒觉的年龄,周其律起得算早的,他骑车到村口,没想到看见一个比他还积极出门的人。
“滴滴——”
摩托车喇叭声乍响,陶汀然头也没回,往旁边走了走。
“滴滴——”
都贴墙根走了还滴滴,陶汀然不耐烦地回头,想把这个没素质的人打成滴滴。
“……”看清人,皱着的眉头松开了,“我说谁呢,是你啊。”
周其律笑说:“我怎么了?”
陶汀然想到一个词:“恃宠而骄。”
换个不熟的早挨他呲了。
“滴滴!”周其律笑着又按了两下喇叭。
陶汀然无语了,“你够了,周其律。”
周其律龟速骑着摩托车跟在他旁边,忍着笑问:“你去哪儿?载你一程。”
“我去城里。”混熟了根本没有不好意思一说,陶汀然边说边跨坐在周其律后座,手抓着车尾巴,说,“我要走读的事昨晚跟奶奶说了,她同意我去租房子住。”
难怪这么早起,周其律瞟了眼后视镜,“所以你现在去看房?”
“嗯。”
陶汀然当时说要走读的时候,杜彬劝了半天让他留下来住宿都没打消他的念头。
见劝不动,外面租房坑多雷多也不太安全,周其律问陶汀然要不要住他那儿,对方也拒绝了。
他不好追着问,就暂时放一边没提这事儿,哪能想到陶汀然动作这么快。
“准备看哪个小区的房子?”周其律问,“找的中介吗?”
“不是。”
声音在风中有点飘,周其律只能依靠左耳的听力。思及此,陶汀然让前倾身靠近,贴近周其律的耳朵说:“我在网上联系的房主。”
摩托车经过沙场,车身驶过马路塌陷下去部分的小坑猛地歪了一下,陶汀然下意识抓紧周其律的衣服,此时此刻很惜命:“你开慢点儿。”
他说话的气息和温度被掠过的风吹散一半的感知,可周其律还是感觉耳朵很痒。
以前经过这段路时常被风沙迷眼,今天头一次被沙糊了耳朵。
不痛,只觉得痒。
第12章 一起睡吗?
陶汀然看的房子在百财路,社保局那边,离学校挺远,胜在公交便利,老小区对面就是公交车站。
“约的几点?”周其律在镇等车点停车,长腿撑地保持平稳,往后看了眼。
陶汀然下车,说:“十点半。”
周其律扫一眼手表,“还有两个半小时,你着急吗?不急的话一会儿我陪你去。”
奶奶今早也说陪他去,陶汀然怕折腾她,没让。他从没在外租过房,昨晚看了一夜的租房避雷指南,心里其实也没底,虚的。
“会不会麻烦你?”陶汀然主要担心耽误周其律事儿,也不太习惯麻烦别人。
麻烦来麻烦去,总有还不完的人情债。
公交车身后不远处路口等红绿灯,等车的人早早背上包翘首以盼。
周其律看着他沉默了下,似乎笑了:“上车。”
上门安装的地址就在镇上,货昨天下午老板就从城里送到客户家里了。
周其律问陶汀然在奶茶店等他还是跟着去,陶汀然要跟着,周其律便在奶茶店给他买了一杯“粥”给他拿着喝。
“你呢?”陶汀然问。
周其律说:“我吃早饭了。”
“那你喝一口。”插上吸管,陶汀然跟着周其律上楼的时候伸手往人嘴边凑,毕竟别人花钱买的。
两手提着工具,周其律意思意思喝了一口,“谢谢,麻烦你了。”
“……?”陶汀然反应半晌回过味儿来,“你这人。”
电热水器安装很快,一个小时不到就可以装完。周其律短袖袖子卷到肩膀,抬臂间肌肉凸起,青筋明显,手臂线条格外漂亮。
陶汀然在浴室帮忙递电钻和小钉子,周其律估量好位置,装好一颗,转头就看见他在身后把另一颗钉子递过来。
浴室没窗没空调,九月末天气还很闷热,这么一会儿周其律身上出了不少汗,“去外面坐着等,里面热。”
陶汀然看了看他,说:“好的。”
这家人是两个老奶奶在住,两人刚从国外旅游回来,这房子十几年没人住,有些家电都放坏了。
房子打扫得很干净,陶汀然到客厅时,黑发奶奶正端着两杯水准备去浴室。
“辛苦了小师傅,喝杯水吧。”黑发奶奶笑说,“热吧?家里空调遥控器找不着了,我让我老伴儿出去买风扇,马上回来。”
陶汀然接过两杯水,“没事。”
他礼貌询问道:“奶奶,家里有扇子吗?”
“有有有,”黑发奶奶去房间给他拿,“昨天出门接的广告扇子。”
热水器最后一步连接好花洒水管和水龙头就结束了,周其律背对着门,听到脚步声,刚转头就感受到一阵风。
陶汀然左手水杯,右手持扇扇风,看着他道:“现在有没有好点儿?”
周其律微怔,眸光转深,很快转过脸去,“好很多。”
他垂眼专注接管子,但是拧了两次都没拧上。
陶汀然卖力扇风,问周其律喝不喝水。周其律摇头:“我手脏。”
闻言,陶汀然在他嘴唇边倾斜纸杯喂他,“喝吧。”
熟悉之后的陶汀然真的像两个人,虽然还是和开朗阳光挨不上边。周其律要笑不笑地看他一眼,说:“那麻烦你了。”
“。”陶汀然五味杂陈,过了一会儿,对周其律道,“真服了你了。”
这天去看的房子没谈好,家具有很多都是坏的,客厅吊顶因上层住户漏水而泡发了,洗衣机和冰箱用了不了,厕所灯接触不灵,时而亮时而不亮。
就那房子房东直租都要一千二,周其律当时拉着陶汀然就走了。
“现在租房真的很难,随随便便一个单间配套就七八百。”杜彬说,“我姐在市里上班,租了一个一室一厅都两千五一月呢。”
“说真的陶陶,你别出去住了。”杜彬一下课就坐陶汀然前面的空位上念经,“我保护你呢,没谁敢欺负你……哎呀别做作业了,你做题有瘾啊?”
“我已经跟老师说了。”陶汀然波澜不惊地写完一张英语试卷,换下一张。准备把国庆作业在校做完,背空书包回去。
“什么!”杜彬震惊,周其律也转头看向他。
陶汀然抬眼看了看两人。
杜彬说:“你不是还没租到房子吗?老农知道你现在还没地儿住吗?”
“我说住亲戚家。”陶汀然分心做题,稍微费点脑力的都空着没做,不然错误率百分百。
他决心出去住,杜彬后来也没再试图动摇他。想跟陶汀然一起租房,家里人打死他也不同意。
这周结束迎来国庆假期,三人出去看了四套房子,不是贵就是烂,要不就是又贵又烂的串串房。
“要不就先住律哥那儿吧,后面慢慢找。”杜彬骑着共享单车陪跑感觉屁股都要磨出火星子了,天气又热,恨不能把自己房间让给陶汀然住。
杜彬确实也这么提了,家里也有空房间,但是不出所料被陶汀然回绝了。
“你俩那儿我都不去。”傍晚六点,三人找了家小面店填肚子,陶汀然刚坐下就把三碗面扫码付了款。
周其律没说什么,到冰柜拿了三瓶水。
付钱、分发,一气呵成。
陶汀然有时候真觉得周其律很斤斤计较,给了他点什么就必须会还回来。
但是他只对自己计较,对自己严苛,就像买菜做饭给他们带饭,周其律从不领群里的红包,偶尔给他们带点炸鸡柳或者奶茶也不准他俩提钱。
没人遮风挡雨的小孩儿,长大了好像也不知道怎么对自己好。更多时候他们甚至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在虐待自己,在委曲求全。
“换一下。”陶汀然给周其律一个眼神,说,“我不想喝葡萄汁儿,我要你那瓶矿泉水。”
小时候馋的时候没条件,现在周其律是真不爱喝除了纯净水以外的饮品。再买一瓶喝不完又浪费钱,周其律看陶汀然一脸认真,无奈换了。
杜彬和陶汀然的个人口味偏好他多少了解些,周其律记得陶汀然是爱喝果汁的。
“你俩啥意思?”杜彬灌了口绿茶,不满道,“一个请吃面,一个请喝水,我请啥啊?”
陶汀然往桌上看了眼,正想安慰他,就看见周其律挑起面晾了晾,低头之前淡淡道:“你请开动吧。”
公交末班车是六点,陶汀然明天打算找中介看看,今天没打算回去,一来一往浪费时间。
吃完饭,杜彬重新扫了辆共享单车,眼中有点兴奋道:“陶陶,你去我家住呗。我家就我妈,我爸晚上跑出租不在,你去我家跟我睡。”
多少有点不方便,陶汀然想也没想就说:“不去,我住酒店。”
“要不住我那儿,”周其律骑的自己的单车,他问陶汀然,“去吗?就我自己。”
周其律城里那个房子是他妈妈的父亲以前工作单位分的房子,他妈把房子留给了他。
以前水电局家属院都是筒子楼,楼梯口旁是公共厕所和浴室,一层门对门有八户人家。陶汀然坐在周其律单车后座,到老房子时天色已经灰扑扑黑了过来。
老楼一楼是棋牌室,二三层已经被人盘下做便捷酒店。
这栋房子处处都留存着上一个年代的痕迹,报纸存放箱在楼道墙上生了锈,長启日报几个大字斑驳掉漆。
每层楼墙上都留有随意潦草的毛笔字,写着几楼几层。白墙看不出颜色,到处都是小孩儿写的字画的王八。
现在还多了些广告纸和别人印上去的开锁的电话号码,七杂八杂,构成整面乱七八糟,满是生活痕迹的墙壁。
这里位置偏、老、旧,有很多人把房子租出去,所以住的人也鱼龙混杂,但大多都是些底层劳动工人。
三楼的走廊挂着环卫工人的橘黄色工作服,滴滴答答地滴着水。
住户门边挨着墙放置许多硬壳纸板,长长的走廊堆积吊挂着太多杂物,虚虚挡住了尽头窗口唯一的光的来源。
楼道里光线不好,也没有灯,在三楼还没上四楼就闻见一股从厕所传来的尿骚味,以及一股不知名的恶臭。
陶汀然很轻地皱了下眉,暗自屏住呼吸。
走前面的人忽然停下来看了看他。
“怎么了?”陶汀然憋气憋得太阳穴突突。
周其律问得认真:“我把衣服脱给你捂着口鼻?”
“不用。”
没这么矫情。
即便他拒绝了,周其律也还是把上衣脱给了他,因为今天楼道里的臭味太不寻常了,臭得像死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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