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汀然,起了没?”周其律说,“我进来了。”
夏天昼长夜短,立了冬这天便反着来了。
卧室窗帘紧闭,只有床头那盏台灯亮着。陶汀然人倒是坐着的,就是看着不像醒着的状态,眉头紧锁,手在被子里摸索什么东西。
“梦游呢?”周其律就站门口看着他,问。
陶汀然后腿根下方起了食指那么长的疹子还是什么,凸起,能感觉到热痛。他翻身压到疼醒的,摸了摸,头皮都麻。
“没有,醒了的。”陶汀然睡觉不爱穿厚的,还是宽松白短袖和宽松短裤。他开了灯下床,对周其律道,“等我一会儿,三分钟。”
“刷牙三分钟,给你计时。”三分钟洗脸刷牙一起,能刷到个什么名堂。周其律打开计时器扔床尾,随后去客厅等陶汀然,顺带热早餐。
计时器响的时候陶汀然已经洗脸刷牙擦脸结束,正踩着矮凳对着洗漱台的镜子看后面那一块儿是个什么东西。
越摸越心慌,像许多密密麻麻的小泡。
他本就心神不宁,闹钟突然骤响,陶汀然脚踩凳边一滑,“砰——”的一声摔得七荤八素,清醒得像是绕操场跑了三圈。
洗漱台下房东放的几个塑料盆都让他踹翻了。
周其律闻声过来,入眼就是坐地上的人和乱七八糟扫落地上的东西,以及歪倒的小木凳子。
“你干嘛呢?”把人扶起来,周其律着重看了看他裸露在外的腿和胳膊有没有擦伤,“摔到哪儿没?”
陶汀然惨白着脸摇了摇头,手撑在台子边,浑身鸡皮疙瘩久久不散。
“怎么了你?”周其律皱眉,看他僵直的左腿,蹲下身小心地轻握住他的脚踝揉了下,仰头道:“脚扭了?”
“……不是。”睡一觉起来得了怪病,陶汀然害怕,但是又因为在不方便给人看的部位,所以几次欲言又止。
“我……”
陶汀然张开嘴又闭上,抿着唇皱眉。
周其律站起身,抬手握住他的后颈揉了揉,以一直以来都很靠谱的邻居哥哥的姿态照顾他此时敏感的情绪。
周其律弯腰与他对视,像捧着陶汀然的脸,温声道:“好好说,告诉我你怎么了。”
怕归怕,陶汀然从不轻易掉眼泪,喉咙哽塞一瞬便立马吞下话头调整情绪。
眼神里的忐忑骗不了人,他看着周其律道:“我腿上长东西了。”
周其律往下看,“哪儿呢?”
一双腿白净笔直,除了右脚脚腕内侧那道长长的疤痕,没看见其他痕迹。
“在上面。”陶汀然转过身,一手撑在台边,一手反到背后撩起裤腿,对周其律露出他只匆匆看了几眼就觉可怖的红痕。
陶汀然皮肤白,细腻,不像其他男性beta有很重的体毛。那样一片痕迹出现在他身上确实是触目惊心,周其律都吓了一跳。
这片伤痕不完全在腿上,准确说是在臀后到大腿连接的位置,会影响到坐姿。
“没事儿,不担心。”周其律也不敢去碰。他放下短裤,让陶汀然先去吃饭,“我给农老师打电话请半天假,一会儿我们去医院让医生看看,不怕。”
陶汀然不敢坐,就站着吃早饭。周其律本来买了油条也不让他吃了,把烧麦和红糖馒头推到陶汀然面前。
他坐着吃饭,拿手机挂皮肤科的号,陶汀然站后面看他挂了一个专家号。
末了陶汀然才想起:“怎么拿你手机挂号?”
“不影响,填的你的就诊信息。”周其律说。
“我看病你掏钱?”陶汀然去找手机,“我微信还你。”
“先吃饭。”周其律拉住他,夹了块萝卜丁喂陶汀然,甜的吃腻了爽爽口。
咸口,嘎嘣脆的萝卜。陶汀然觉着比泡萝卜好吃。
“好吃吗?”麻辣味儿的,还没弄明白陶汀然腿根到底长的什么,不能多吃。周其律最后夹一小块儿给他,“最后一口。”
穿厚外套的季节,没谁能在这天气穿短袖短裤出去溜达。陶汀然找了一天宽松的米白色长裤,一路跟站岗似的到了医院。
“哪儿不舒服?”医生看完上一位患者,挤了泵消毒凝胶搓手。
陶汀然进屋,周其律全程陪着,后一步进来反手关上了诊室的门。
“腿根长了片东西,我摸着像有很多小水泡。”陶汀然杵桌边站着,没敢坐,特别还是医院皮肤科的凳子。
“脱了我看看。”医生说。
在场还有医助,陶汀然犹豫一秒,转身脱下裤子。
外裤里面还有睡裤,出门前周其律特意让他回去穿上的,所以倒也没有全光着。
他像今早给周其律看的时候那样撩起一半裤腿,手撑桌边弯着腰背。
周其律倚在门边,看见陶汀然低垂着脑袋,看不到脸,耳朵却红得要命。
脸皮薄得像纸。
“哎,张教授是这屋吧?”屋外有人拧门把手推门。
“是着屋。”
“怎么关着门啊?我昨天拿了药,忘怎么用了想问问。”
外面叽叽喳喳,有人“砰砰砰”拍门。周其律皱眉,拉开半掌的缝隙,对上一个黄毛的脸。
对方一愣,说:“你谁?我找张教授。”
“等着。”周其律高,看人的时候眼帘是微垂着的,板着一张帅脸,看上去又酷又拽。
不等黄毛反应,就把门关了。
“哎哟,红这么大一片呢。”医生拿棉签碰了碰陶汀然那一块儿,陶汀然登时浑身一颤,大腿都绷紧了。
“别紧张。”医生看了会儿,扔了棉签,“可以了,裤子提起来吧。”
裤子穿好,周其律便走到了陶汀然旁边。
他陪同加保护姿态,医生以为他是陶汀然的哥,便所当然地对着他道:“没大事儿,就被隐翅虫爬了。遇到这种虫子不能打,一拍打,它体内的毒液就会污染皮肤渗到血液里,慢慢慢慢就扩散一大片。现在天冷了很少有这虫,你们回去买瓶杀虫剂到处喷喷应该就没有了。”
“也就是说会越长越多吗?”陶汀然担心。
周其律打断他自己吓自己的想法,“不会,开药回去擦就好了。”
“嗯。”医生敲着键盘开药,让他放宽心,“给你开点吃的和擦的。你们先去拿药,拿了回来我再跟你们说怎么用。”
吃的药不多,三天的量,早中晚饭后两片,这倒是不容易忘。擦的药稍微麻烦点,两支软膏一瓶湿敷的药剂,先湿敷再用生长因子凝胶,最后才涂卤米松。
回去路上周其律去药店买了几包湿敷用的纱布,一回家就烧水,然后洗了手去卧室换床单被套。
陶汀然坐不能坐,跟着他这搭把手,那帮个忙。
换上浅色床单,周其律对陶汀然道:“外衣外裤 脱 了趴上去。”
【作者有话说】
谢谢老板们鼓励(疯狂抹眼泪)
谢谢老板们陪着他们陪着我,谢谢呜呜呜〒▽〒
新换的封面终于过审核了,今天真是双喜临门的一天!(心不碎2024 10月8日12点41分52秒)°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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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Дi)被卡审核了,我又有点碎了(啥也没写版)
第16章 你抱着不冷
回家就开了卧室的空调,这会儿就算穿单衣也不冷。周其律抱着床单出去,没过一会儿,陶汀然听见了洗衣机启动的声音。
早上着急忙慌回来套短裤,手机放床头柜忘拿,闲下来陶汀然才看见小群里杜彬疯狂轰炸的消息。
【彬彬没礼:老农说你俩请假了?】
【彬彬没礼:你俩干啥去了啊,居然不带我?】
【彬彬没礼:搞小团体是吧?我不是你们最爱的彬彬了吗?】
哭着狂飙的表情包轰炸了二十条。
陶汀然在群里回了个摸头表情包,慈祥得像杜彬他奶。
【陶汀然:我被虫咬了,周其律陪我去的医院。】
十点多正是上课时间,但是杜彬回复消息依旧很麻溜。
【彬彬没礼:啊???什么虫啊都上医院了,严不严重?】
【彬彬没礼:拍照我看看。我妈买了支药特别管用,无论啥虫咬了,一擦准好。】
【彬彬没礼:我看能不能给你用那个药。】
陶汀然就趴着的姿势,撩开裤子露出大半皮肤,扭着身体凭感觉拍了张照片发到群里。
镜头晃了,有点模糊,但是大致能看清可怖程度。
拍照的人手抬得高,照到了细窄的腰和白生生的大腿。
裤子一半遮到大腿,另一半裤腿被卷到了上面,中间的小痣一并露出来了。
“陶汀然,照片撤回!”
周其律不温不火但比平时音量大许多的声音从客厅传来,陶汀然吓一抖,忙撤回了。
周其律洗了床单,拿杯子倒了大半杯水进来,右手拿着药。
陶汀然好裤子撑起身,支着一条腿坐着。
周其律走到床边看了陶汀然一眼,把药和水递给他,语气依旧平平淡淡:“别什么都往外发。”
“我发群里,不算往外发。”陶汀然莫名有种以前被老师训的感觉。
周其律从回来就没闲过,趁他吃药时间,到卫生间去拿洁面巾,打湿两张返回床边。
“你发网上,微信后台也能看见。”
说着,他接过空水杯放床头柜,对陶汀然说:“裤子卷上去,趴好。擦一下再湿敷。”
“哦。”陶汀然抱着枕头趴下去,今天一上午在不同的人面前露大腿,他已经没什么羞耻心了。
但是后面抹药的时候,周其律拿着棉签往上再挑开了一点裤子,陶汀然才惊觉涂药面积似乎比早上摸着要广泛。
他下意识伸手往后面摸,被周其律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手。
“别瞎动。”周其律皱眉。
药还没抹开,真让他摸着了又得重新给皮肤消毒抹药。
陶汀然扭头往后看,身体也跟着侧过去,眉心拧着:“是不是变多了?”
“没有,”周其律不得不上手掐压着他的腿根,声音有点低,有些不悦,“趴好。”
脖颈不再梗着劲儿往后看,陶汀然埋进松软枕头里,被周其律攥住的那只手悄悄反握住对方手腕。
中午两人在家吃完饭才去的学校,陶汀然坐在椅子上只能沿着边坐,不然压着疼。
“陶儿,你好点没?”杜彬趴在周其律的桌子边,撅着腚挡过上过下的道。
“好点。”陶汀然说。
他俩的课桌没什么可的,上午发的试卷、作业,杜彬下课就来收拾了。周其律补觉,陶汀然补作业,两人说话声不大。
“我在小超市给你买了个屁垫。”杜彬回座位抽屉拿了个软乎乎的熊猫垫子,“给,垫着舒服点。”
多少有点掩耳盗铃,陶汀然不是很想要,但是又不想辜负杜彬一番心意。他接过来垫上,“谢谢。”
“说什么谢。”杜彬不知想到什么,打趣地笑说,“不过陶儿,你真的是beta吗?你好白,那儿又圆又有肉。还有你咋没毛啊?我一腿……”
睡得好好的人突然抬头,周其律被吵醒般,低气压地睨他一眼。
自知扰人清梦,杜彬忙闭嘴,掌心往上一摊,做了个请姿:“抱歉抱歉,慢睡,律哥。我走了。”
杜彬一走,陶汀然倒松了口气。
“……怎么了?”发现周其律在看他,陶汀然迟疑地问了句。
周其律往屁垫看了眼:“还疼?”
直觉他想说的不是这个,但陶汀然猜不透,于是摇头道:“现在不疼。”
“嗯。”半垂的睫毛遮掩一半的情绪,周其律点了下头,脑袋又埋进臂弯睡了。
天气阴沉沉,灰蒙的天色聚拢浓密的云层。
“要下大雨了。”有人说。
此时下午第2节课结束,杜彬和同桌去厕所,洗了手刚踏出门,迎面遇上周其律。
“亲自来上厕所呢律哥?”杜彬和他打招呼。
周其律胳膊一抬,搂着杜彬脖子带进厕所。
杜彬“哎!”一声,只好让同桌先回,“干嘛呀?上厕所还要人陪啊?”
厕所人不多,周其律站在洗手池边洗手,末了抬眼从镜子瞥杜彬,平常语气道:“彬彬。”
“诶。”杜彬勾肩搭背凑上去,以为周其律找他帮忙打架,低声说,“咋了哥?终于忍不住收拾隔壁班那几个傻缺了么?”
周其律站直,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他说:“群里的照片,你没保存吧?”
“…………”
杜彬脑子没绕过弯,呆愣良久:“陶儿那个?”
周其律不说话,只看着他。
那就是了。
杜彬感到荒唐:“我去,当然没有!我又不是变态,而且那是我兄弟好吗?”
又不是变态偷窥狂,他脑子也没毛病,还不至于对着朋友的照片发*。
说着说着杜彬都有点生气了,“你居然这么想我。”
下午这场雨没落下来,天依旧阴沉,起了点风。
两人闹别扭这事儿陶汀然放学就发现了。
可能用杜彬单方面闹别扭更加准确,因为周其律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陶汀然发现还是因为彬彬下课不来周其律桌边吹牛了,课外活动时间铃一打就出了教室,不像往常那样问他俩去不去打球。
放学他还琢磨这两人的事儿,慢慢吞吞的。
周其律把今天的作业放包里,起身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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