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吧。”陶汀然去洗了手,抽了两张纸擦干。
周其律呼吸一滞,小腹忽地绷紧,手指蜷了下,转头就去开门。
“你去哪儿?”陶汀然忙不迭跑过来抵住门,慌得纸巾都没扔进垃圾桶,那么近点距离还掉地上了。
十几岁时陶汀然就比周其律矮一些,五年时间半点没赶上对方,差距拉得更大了。以前就矮半个脑袋,现在真“低人一头”了。
到底还是omege的基因影响人。
周其律心跳怦然,喉结滚动一下,严肃地说:“别胡闹。”
“?”陶汀然上手脱他衣服,“没有胡闹。”
先不说七大姑八大姨还在楼下,陶宏江刚下葬就在家里乱来,陶汀然的胆子比周其律想象中还要大。
“陶汀然。”周其律压着声音,面色不虞。
陶汀然被他吼得一愣,手腕也攥得生疼,他怔怔地望着周其律,吓得瞳孔微微颤了颤。
空气像是凝结,被沉默包裹得严严实实。
周其律默了数秒,松开他,语调柔和下来,“你爸也在二楼。”
陶汀然不解:“在就在啊,有……”
语顿,他好像突然知道周其律在抗拒什么了。陶汀然的脸颊霎时红透,把脸偏过一边去。
他退后两步,完全不敢对视。
难道他在周其律心中就是这种饥渴难耐的豺狼虎豹形象?
“我只是想让你把外套换下来,洗輕Tuan干净了再还你。”陶汀然轻咳了一声。
此话一出,房间内更是死一般的沉寂。
谁也没动,半晌后周其律脱下外套给他,最后穿着陶汀然宽大的羽绒服木着脸出了门。
陶汀然罕见没送他,陶川东都惊奇,“他不送你?”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周其律礼节性笑了下,“没多远,不用送。”
他的车停在弄堂口,车内开着空调温度适宜,周其律脱了外套放到副驾驶。
会错了意,两人都尴尬得头皮发麻。他呆坐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伸手把外套拿过来抱在怀里,低头仔细闻着属于陶汀然的气味。
而同一时刻,陶家二楼,陶汀然同样抱着他的衣服蹲在衣柜前,像个小变态一样亲吻他的衣领,痴迷周其律的一切。
下午陶汀然特意去了一趟镇上的干洗店。傍晚回家吃了饭,监督奶奶把药吃下,随后规规整整地叠好大衣放进纸袋,提着就要往外跑。
“你又走哪儿去?”陶川东辅导小儿子作业,见他又要出门,直皱眉头。
“你别管。”陶汀然嫌他管闲事。
陶川东怔愣。他还以为陶汀然会和过去几年一样如死水般,他问,对方便简短说两句,或者直接不去了。
隐隐的,他似乎又看见了十七岁时,总不服他管教,但有活人气的小孩儿。
天刚擦黑,路灯便沿着公路点亮。过年工作室也不休息,林栋成天没事儿就往这边跑,网吧交给他老婆打。
初六两口子都撒手不管网吧,兴冲冲开车过来找周其律烫火锅。
工作室上楼左手边是提供给客人的换衣间,右边穿过过道,是休息室,像个小套房,什么都配齐全了。
几个化妆师五点下班,工作室一楼大门紧闭,只有二层亮着灯。
“不是说今天不过来了吗?”周其律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葡萄汁儿,尝着没一点酸味才给娅娅姐倒了一杯。
“家里催生,出来躲躲。”
林栋说的跟真的似得的,抬着点他的手腕,盯着杯子说:“少给她倒点,甜水喝多了不好。”
“你酒喝多了好?”娅娅姐白他,拍开林栋的手,不拘小节道,“别管你林哥,满上满上。”
林栋搓着手背,嗷嗷叫唤:“到时候脸上冒痘可别哭。”
话说回来,林栋纳闷道:“不过小周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喝这些甜玩意儿了?”
“我记得你以前在网吧上班,从来不碰矿泉水以外的水。”
商家说是鲜榨、零添加糖精的葡萄汁,周其律满口果香,可能还是加了白砂糖,甜味滞留在口腔久久不淡。
“你都说那是以前了。”周其律笑笑。
他爱喝不过是因为记得陶汀然喜欢喝这些,所以总想尝尝。后来是因为日子太苦,想要一点甜的东西。
汤烧开了,林栋下了几盘菜,三人一人夹了一筷子毛肚或者嫩肉片涮火锅,从生意扯到陶汀然身上。
“你怎么打算的?”林栋真心实意道,“人小陶年年回来找你,每次都来网吧问,我有时候都不忍心瞒他。”
肉片在泛着油光的蘸料里裹上一圈青红小米椒,周其律低头吃饭,没说话。
林栋夫妻俩是真希望他好,彼此对视一眼,娅娅姐开导他道:“你要是还喜欢他,就别再让小陶等了。你现在工作稳定,小陶也可以回来找一份工作,这样……”
“不可能。”
周其律直起身,他拿过杯子喝了一口葡萄汁,抬眼,看不出什么情绪地说:“他不能和我一样在这个小县城扎根。”
周其律不想。
况且陶汀然的人生走得好好的,凭什么要向下兼容他。Z城薪资待遇、晋升空间,随便一样都甩这里十八条街。
让陶汀然留下,等于自毁前程。
“那你可以和他一起去他的城市啊。”林栋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周其律确实也比他们想得要多,工作室刚刚起步,他一没存款二没房子,跟陶汀然走……
然后呢?
靠陶汀然养吗?
虽然还有别的办法,日子可以过得拮据一点,紧巴一点,但是那是周其律最不愿意的。
那可以是他的生活,但绝不允许陶汀然也这样过。
有些人生来就该被视若珍宝。
陶汀然就该被他捧着。
“嗡——”
桌边手机振动,打断了这个无法再继续的话题。
简直是说谁来谁,周其律拿着手机去卧室接:“你们先吃。”
接通视频,陶汀然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在干嘛?”他说话飘白气,鼻尖被冻得发红。
“这么晚还在外面?”周其律站在阳台边吹风冷静心神。
他下意识关心,出口后有些后悔,明明上一秒还在坚定和对方斩断关系,现在又在不知不觉中给陶汀然机会。
关于未来,无数个念头于心中闪过,思绪万千,却仍旧毫无头绪。
“消食儿。”陶汀然冲他笑,“你呢?怎么看不见你人。”
“在吃饭。”周其律没把镜头对着自己,用手挡住了,他现在表情应该不会太轻松,不想陶汀然看见。
陶汀然以为他把手机扣桌上了,边往工作室走边闲聊:“吃的什么?能看看吗?”
周其律“嗯”了声,拿着手机回餐桌边对着火锅照了照,“看吧。”
林栋和娅娅姐:“?”
“火锅啊。”
“嗯。”周其律照完就走开了。
陶汀然走到工作室门口,笑着说:“那你翻转一下镜头,我要看看我的菜。”
周其律回到阳台恰好看见他,恍惚了片刻,拿开挡住镜头的手对准工作室门口。
他低声说话,声音有点轻:“抬头。”
【作者有话说】
如果大家是76,该怎么选呢?
第60章 不要欺负你自己
周其律风风火火下楼,一阵风似的。
林栋在后面问:“还回来吃饭吗?”
“离太远了,他听不见。”娅娅姐毛肚烫老了,夹起来就往林栋碗里甩,“吃。”
周其律没空搭也确实没听见。他小时候右耳失聪,五年前又被亲舅舅打伤了左耳,那之后必须借助助听器才能正常与人交流。
没钱时戴的老款耳背机容易堵耳,在嘈杂的工地做工时,为了听清工友说话,不得不调大音量,导致经常耳痛,同时也在损伤耳神经。
还完所有债,手头攒了点钱就立马去配了更好的入耳式隐形助听器。
贵是贵了些,但周其律不心疼,甚至非常庆幸自己换得早。不然和陶汀然重逢的那晚,对方肯定会一眼注意到他的耳朵。
说不定又会哭。
周其律开门前抬手调整了一下助听器,随后拉开了门。
夜色渐浓,光影横斜,这会儿又开始飘起了小雪。陶汀然提着一个白色袋子,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笔直地站在门前。
室内的光迎面落在他身上,陶汀然的眼睛亮了亮。周其律总听别人说他性格变得比以前更冷淡,但对方每次一见他好像都在笑。
“好香,我闻到火锅味儿了。”陶汀然自觉地进屋,心里扑通狂跳,有些紧张地扣弄着兜里装的东西。
周其律关门,转身先抚去他发顶的雪,接着俯身拿过袋子。
一路过来手动僵了,陶汀然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松手。他低头看了看,再与周其律对视几秒。
对方眸色乌黑,平静得像窗外漫长无垠的夜。陶汀然心虚得慌,怀疑把衣服还给他了自己就会被赶出去。
周其律和他一同提着袋子的那只手得拇指轻轻点了他手背两下。
可能是风吹太久,手冻得像冰坨子,被触摸过的皮肤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体温,瞬间紧绷起来。
“不是要还给我的吗?”
袋子没封口,垂眼就能看见里面装的什么。陶汀然被他一碰跟丢了魂一样,说什么是什么,点头说:“是给你的。”
东西还也还了,陶汀然想“清清账”半天没好意思开口,“那……那我先回去了。”
“不吃火锅?刚开始。”周其律说。
“啊,火锅啊——”
一上楼,林栋瞧见陶汀然就开始学他说话。他喝酒上脸,两杯酒下肚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但是神智貌似很清醒,还能想起陶汀然刚和周其律通话时说的话。
“我说声音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原来是小陶同学。”
林栋知情不报,陶汀然小本本上记了他很多笔,故意装作很冷漠地瞥他一眼,打招呼道:“林哥,娅娅姐。”
“小然,坐。”娅娅姐起身,“我去帮你拿一副碗筷。”
二楼还是第一次来,陶汀然不熟悉物品摆放,也没客气,微笑着说:“谢谢娅娅姐。”
“还记我仇呢?”林栋取了一个新纸杯给他倒酒,要碰杯,“一喝泯恩仇行不行?”
周其律回卧室放衣服,再过来时手上拿了一个热水袋。
陶汀然面前一副碗筷干干净净,杯子里的酒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他走过去,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顺势把热水袋放陶汀然腿上,然后抽走他手中的空纸杯扔进垃圾桶,换了一杯葡萄汁。
他冷脸,桌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大气不敢出。
林栋喝酒上脸,陶汀然是上脸又上头,周其律不是没见识过。
“喝点没事儿。”林栋打哈哈。
陶汀然“嗯”了声,没让林栋话掉地上。他乐意被周其律管,余光瞟人一眼,心里可美,但面上装得挺像样。
“嗯什么?”周其律瞥他,“酒量很好?”
手指无意识地扣着热水袋的边角,陶汀然心里爽到没边儿了,微抿了一下唇,过了片刻对林栋说:“撤回。”
娅娅姐正喝果汁儿,差点没笑喷。
“我 操。”林栋情况差点,让酒呛了。他偏头咳半天,指着周其律,为陶汀然抱不平,“你看看你把咱们高冷小王子管成什么样了。”
“成夫管严了。”娅娅姐帮腔。
两人明面上调侃,暗地里撮合,周其律哪能听不出来。
以往过年起码通宵,陶汀然来了,两人吃完火锅就跑,脚底抹油似的。
“对了,快给我拜年。”林栋掏出一个红包,降下车窗道,“只备了一个,反正你俩一起的,小陶拿着吧。”
冷不丁被点名,陶汀然有点懵圈,转头看了看周其律。
对方还没说什么,林栋先不耐烦了,瞄准陶汀然怀里一丢,摇上车窗道:“真服了你俩了。”
调头时,林栋坐副驾驶悄悄对周其律眨了下眼,要笑不笑地说:“走了啊。”
周其律:“。”
过年就是等着漂泊在外的人回来,然后又一个一个送走。周其律没有可等的人,他也留不住谁。
“走吧,送你回去。”周其律说,“我去拿车钥匙。”
陶汀然不愿意走,但是不明说,跟上去道:“我帮你把碗洗了再走吧。”
为了防止被打扰,他麻溜打开手机飞行模式。
其实没什么可洗的,没几个碗。陶汀然非要洗,周其律只好给他戴上手套,让他清第二遍。
稀松平常的事因为多了一个人而不同,周其律注意力不集中,时不时闻到陶汀然身上淡淡的信息素,有好几次差点没拿住碗。
“好了,剩下的我来。”洗干净的碗筷挨个放进消毒柜,周其律说,“你去穿衣服。”
陶汀然站了会儿才走,“好吧。”
直到余光中瞥不见陶汀然的身影,周其律才猛地松了口气,动作都快了些,一切不正常的僵硬通通消失。
陶汀然磨磨蹭蹭,周其律从厨房过来时他外套还扔在沙发上。人没在客厅,卧室也不在。
“?”周其律站在走廊边往下扫了眼,见大门开着,“陶汀然?”
话音刚落,陶汀然从外面跑进来,应道:“在呢在呢!陶汀然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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