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黎越洋这会儿正在机场候机,正借着下一个会的空档和李桐简单吃点东西,上次见面回去的路上,她已经将卓曼的手机号存进了通讯录,所以今天卓曼的名字能在来电显示上明晃晃地标明。
这手机是李桐在管理,她看到来电显示立刻将手机往黎越洋那边推了推,眼神询问是否需要挡回去。
黎越洋也小小惊讶了下,想到远舶的项目,还是选择了自己接听。
接通后不过是照搬了套卓曼的句式,气氛却一时冷掉,黎越洋笑出声,主动破冰:“卓总一大早打电话给我,有什么指教呢?”
卓曼就地坐下,冷笑一声:“听说黎总私下很关心我,我想咱们的关系,不如直接找我问呢?”
黎越洋很快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也明白了这一通电话的目的,淡然道:“哦,本来是想请你吃个饭直接问的,”她慢条斯理地陈述,听起来心情很好,“咱们什么关系呀?十几年的交情,有微信的关系,所以我打开微信,搜索好友卓曼……”
听到这里,卓曼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心里一紧。
黎总还在好脾气地“详细”描述过程:“嗯,搜到了,点开头像,输入‘最近有空吗?请你吃个饭?’,点击发送……”
“你猜怎么着儿?”黎越洋一边说着,一边翻出私人手机上那个微信对话框念出来,“‘转转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如果黎越洋不提,卓曼早已忘记她们曾经是微信好友,也早已忘记是她自己把堂堂黎总删掉了,她在脑海里搜索了会儿,实在找不到敷衍的理由,干脆假装无事发生:“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见这人光明正大地转移话题,黎越洋气笑了:“什么时候把我删了的?”
卓大小姐随手揪了一撮草捏吧捏吧,散漫道:“忘了。”
黎越洋咬牙切齿地点了点头:“好啊,那吃饭也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卓曼:“?”
爱吃不吃。
一旁的李桐开始收拾电脑和包,又指了指自己手机屏上的时间,示意下一个会要开始了,黎越洋确实没有太多时间与卓曼兜圈子,恢复正经道:“改天吧,我在新加坡出差,去上海联系你。”
卓曼迅速记下这条信息,二轮在即,黎越洋连蹲点都不带的,要么是黎总有更大的生意,要么是她实在运筹帷幄。
她心里暗自盘算,嘴上应道:“行,吃完饭给你一个加卓总微信的机会。”
黎越洋又被逗笑:“好的,谢谢卓总。”
电话挂断,李桐松了口气,甚至试探性地打趣了一句:“新加坡出差确实要带上我。”
李桐对自己的工作向来强势认真,从不愿意对无法全权掌控的工作负责,既然接手了远舶项目,就志在达成目标,见黎越洋和竞争对手还能你来我往地聊些无关痛痒的东西,生怕这素来恣意的人犯浑,整一出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烂故事。
直到坐在深圳机场候机室、等待飞往上海的人说出在新加坡出差时,李桐的心才彻底放下来。
黎越洋戴起蓝牙耳机,准备接入线上会议,脸上没有一点笑意:“放心吧,没有那种心思。”
作者有话说:
依旧祝小读者们发财(鞠躬
第 6 章 心无旁骛
上海作为中国最重要的经济中心之一,向来不缺人才,但顶尖人才在任何行业都屈指可数。
卓曼赶在午饭前抵达位于陆家嘴的标志性大楼,在大楼内的日料店见了此次并购项目的负责人吕云和两位核心的成员,直白地给出早晨刚得到的黎越洋团队信息。
两家第三方机构上下楼的关系,业内跳槽流动也很频繁,卓曼的信息定位到核心负责人,吕云便着手发消息向熟人打听起来。
卓曼大大方方地在一边等着,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管饱又死贵的小点心,摆出一副没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就不用回楼上打工的霸道样子。
吕云是孙有仪介绍的人,她早年间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甲方便是孙有仪,那是在2010年左右,金融危机刚刚结束,经济初初有复苏的苗头,孙有仪的产业几乎都踩在了政策的风口上,她欣赏吕云的聪明可靠,恰逢时运顺通,连续绑定了吕云四五年的项目,也间接帮助吕云在公司立足成熟。
孙有仪是吕云职业生涯中的贵人,即使她后来名声渐显,手上并不缺项目,真正100%投入的项目也越来越少,但只要孙有仪有需要,她必定会尽心尽力。
卓曼为孙有仪做事时与吕云合作过许多次,卓曼独立出来后的第一个重要项目,哪怕再小,吕云在所不辞。
不过半小时功夫,吕云已经大致把对方团队的核心成员排列出来,又把核心负责人在官网的个人信息页打开给卓曼看:“算是我们的前辈了,代理过很多知名的并购项目。”
卓曼迅速读完,扬眉沉声询问:“云姐有几成把握?”
吕云沉默一会儿,谦虚回答:“卓总不如把这个问题留到最后一轮。”
她不打包票绝对的把握,又轻松承诺最后一轮。
卓曼从前在孙友仪手下管理商业地产时主持过多起大型收并购项目,其涉及的标的金额远大于远舶,而如今因为黎越洋的介入,她不得不谨慎又谨慎。
黎越洋的团队虽说是中外合资背景,氛围管理上却是纯纯传统中资风格,吕云的团队虽是外资背景,在当下的经济环境里也已失去了早年间的优势,但对接葡萄牙主事人却有一套路子。
竞争对手的情况已经大致了解,乱七八糟的手段心眼卓曼一向不屑,当下要做的便是针对对手的特点聚焦自己的并购方案。
卓曼看着面前的几位,笑道:“我们上去看看现在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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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午饭的点,大楼下面的几层餐饮商铺冷清了些,卓曼跟随吕云穿梭其间,恍惚想起几年前第一次来这里,那时孙有仪要收购一个家居品牌,手把手地带着她从头学习。
孙有仪告诉她,老板要做的是猜测和决策,技术性的事情交给专业的团队。
往后几年,卓曼很好的践行着一个老板要做的事情,却又勤勉努力地融入团队,每一个项目方案的边边角角都力求在掌握之中。
孙有仪曾笑她是大小姐的性子,小老板的格局,大老板要操管的盘子庞大,不应当把时间精力放在细节中。
而卓曼觉得“大老板”飘然于事物之上,其实无趣,但她也明白,想要做个自己想做的“小老板”,需要先学会做个“大老板”。
大楼往上几十层都是办公楼,因楼层过高,电梯往往分段接驳,二三十层便要换一部电梯继续向上,换电梯的中间层就成了打工人的休息区或是某些公司的接待区。
吕云所在的公司就在某个中间层的上层,这一层的中间层挑高处理,留出大片落地窗旁的沙发休息区,是以上一层只剩一半面积用作办公楼,电梯坐上来,路过休息区,再乘一段小扶梯,便能到达公司门口。
这里与她们的竞争对手不过相隔一层,想到早上的那通电话,卓曼看了眼旁边继续向上的电梯,其实猜测、试探、打听出任何信息都不影响一件事,那就是做好自己。
卓曼敛下所有思绪,让自己思考方案本身,好在休息区气氛也很安静,连偶尔的交谈声都刻意放低了声音,不过几步路的时间,卓曼已经进入工作状态。
身后的电梯口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出来,吕云用手肘碰了碰卓曼,示意她回头看。
这一群人里,为首的正是黎越洋。
黎越洋来了,一堆人到楼下等着接的,这并不稀奇,本来应该在出差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除了第一眼的惊讶,卓曼已经在几秒内很快理清前因后果,倒不觉得是被欺骗,只是觉得这很“黎越洋”。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那边黎越洋也看到了卓曼,几个小时前说在新加坡,这会儿又在上海撞上面。
卓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甚至远远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仿佛并不意外黎越洋突然出现在上海,出现在这栋楼里,也不记得她早上的电话里说了什么。
黎越洋当然不用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程,她的世界里,真真假假,信口拈来,很多时候只为目的服务,并不需要关心撞破后别人如何看她,大多数情况下他人也会随机应变给她凑出五花八门的理由让场面不至于太尴尬,是以她连找借口都无需自己动手。
但卓曼这既有些嘲讽又有些“果然如此”的表情却让她感到一丝不自在。
黎越洋多年养成的风度让她下意识的也向卓曼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她。
两拨人没有交谈,但这么一照面彼此团队的核心成员名单已经不用再探查。
卓曼慢慢转过身,怡怡然地踏上扶梯,她今日穿得正式,羊绒阔腿裤里藏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看起来温软,其实踩在大理石地上,每一步都清脆非常。
黎越洋在等电梯时状似无意地回头瞥了一眼,只觉这个少时未曾留意太多的好友妹妹已成长为她没办法完全忽视又没办法狠戾待之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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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会议室,卓曼完全进入工作状态,她实战经验算是丰富,又有更广阔的顶层视角,点评问题从来不说废话,思路清晰,效率极高。
等她再次出来时,天已经蒙蒙黑了,吕云要带着团队连夜调整修改,卓曼这样的甲方资本家反而能暂时休息,她站在公司门前的扶梯旁,眯着眼望向高楼外黑云里残留的最后一缕夕阳,不免感叹里面仍在加班的打工人艰辛,不知要错过多少夕阳。
卓曼不喜欢说“辛苦了”“感谢大家”这样虚空的话,她喜欢给钱、给资源、给机会等一切看得见摸得着的回报,或许这也是她做不了一个像孙有仪、黎越洋那样能够虚以委蛇的“大老板”的原因。
这边一顿感慨,再一低头,下面休息处的沙发上正坐着一个盯着她一举一动笑得好看的“大老板”黎越洋,也不知看了多久。
见卓曼看到自己了,黎越洋这才起身,慢慢往扶梯口走,仿佛就等着她下来。
卓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并不为所动。
黎越洋确实漂亮,气质好,待人又总是大方体贴,不管是真是假,给人的感受总是很舒服的,卓曼在少女时期喜欢过她,似乎再正常不过,她集齐了许多影视作品文学小说里才有的美好设定,实在光鲜亮丽,令人心动。
卓曼隐秘而认真地喜欢过,这个“过”便是“过去了”的“过”。
多年以后,她不再是个邻家妹妹,而是一个黎越洋需要正视且当作独立个体面对的人,卓曼在这种崭新的关系中发现,和黎越洋接触其实挺消耗心神的,她一会儿像个好人,一会儿不像个好人,有时是真心,有时是客气,有时下套,有时直接。
卓曼不抱任何被特殊对待的预设,自然不会有失望,但她早已懒得猜测黎越洋的心思,也不想把宝贵的时间精力花费在与她的无聊转圜里。
卓曼想得清楚,踏上扶梯。
黎越洋站定在下方笑着等她,扶梯缓缓运行,等的人渐渐靠近,黎越洋主动开口招呼:“一会儿有安排吗?”
卓曼目视前方,冷哼一声:“可能看心情去新加坡出个差。”
黎越洋笑了,卓曼这么直接地讽刺,反而让她放下了心里的不舒服,便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给自己台阶下:“说了来上海请你吃饭,今晚怎么样?”
下了扶梯,卓曼一步也不停留,继续向前:“我的档期很忙,下次请提前预约。”
黎越洋从善如流地跟在她身后,不急不缓道:“下午问过孙总,说是如果大家一起,晚上时间可以。”
卓曼一顿,瞬时理解了孙有仪的意思,孙有仪应当是想做个中间人,不想卓曼硬碰硬,想借机撮合两边协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卓曼本以为与黎越洋的这顿饭要等到孙有仪多日后回来才能吃上,起码也要等到二轮结束,没想到孙有仪会提前回来,也没想到黎越洋早上说的话,下午就落实了。
她沉了沉心,回头笑道:“也好,我们都见见。”
——也好让几人都死了和商的心。
只有卓曼清楚,唯一要走的路,是不存一丝侥幸而心无旁骛地正面迎敌。
作者有话说:
黎越洋:女人 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卓曼:?你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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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感谢各位小读者的支持,祝大家发财(鞠躬
第 7 章 退出
若要追溯时光,黎越洋不是第一次与卓曼吃饭。
黎越洋自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她的爷爷黎荣毅是黎家能有今时今日光景的核心人物,他生于民国时期的富商家庭,建国后对新中国有多次重大经济贡献,后续得以发展顺利,跻身前列。
黎荣毅对黎越洋的教育严苛,在学习上要求她样样涉猎,在可支配的金钱上也顶多算是宽裕,虽然没有走什么钞能力的捷径,但也不能否认其中有许多资源的堆叠安排,如规划好的名校路线、竞赛名目,又比如最合适的夏令营、学区房。
黎越洋的成长过程和许多北京家庭条件好的孩子一样,遵循精密设计,进入各种名校,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黎越洋确实天资聪颖,做什么都能不负期望地做到最好。
黎越洋就是在进入重点高中后,为了便于学习生活搬到了徐珍卓曼家对面的,那时徐明珠身体还很好,见一个孩子没牵没挂地孤孤单单住在对面,又是女儿的同班同学,不免照顾了许多。
其实黎荣毅对黎越洋的物质生活十分舍得,保姆厨师一应俱全,但黎越洋不喜欢自己在家时有陌生人进来,多是自己在外面随便买点早餐,打扫卫生的阿姨也是她白天不在家时才会上门。
高中学习忙时间紧,每天能在家里吃上的只有早饭,于是卓曼家早晨六点多的餐厅里渐渐多了一个黎越洋。
早晨起床收拾好去对面吃一顿简单的早餐是黎越洋高中三年最温馨的回忆。
尤其是在冬天时,外面天还没亮,空气里冰冷非常,黎越洋关上自己房子里的灯,连外套都不用穿,径直敲敲对面的门,门一打开,暖光和热气腾腾的一碗面已经在等待她。
徐明珠总是坐在桌子对面陪着她们,有时关心考试成绩,有时和她们聊些班级里的八卦,而有时还在上初中的卓曼醒得早,便也耸拉着眼睛凑在一边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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