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绥眨巴着眼睛轻轻笑出声来。郁桐抿紧唇,往床里面挪了挪,嘴角压不住的翘了起来。
周五回家的公交站很拥挤,两人才刚赶到那里,公交门就关了。还要等下一班的话,至少需要十五分钟。
郁桐以前也会自己走回去,反正有的是时间。况且还能短暂的喘口气,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许绥是无所谓的能跟郁桐一起回家,别说走路,就算用爬的他也没意见。
沿街的榕树很高大,树冠茂密,从两百路边延伸到了路的中间。路上很阴凉,只是时不时有太阳的光线透过树隙洒下来,从他们脸上一晃而过,两人并肩而行。
郁桐一看就是话少的主,他不擅长交谈,更不擅长主动找人说话。许绥和他正好相反,走在他旁边,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许绥单手挎着包,懒洋洋地问他:“老郝说学校下下周会有一场自行组织的物理竞赛,不出预料的话这个周末返校就要报名了,你要报名吗?”
“还没听老师说过,你也要参加?”
“除非你也去,我们两个隔近点,到时候我5.2的视力也不至于完全用不上。”
“……”他记得许绥的物理可不差,郁桐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说,“周末我可以帮你补补物理。”
“现在补还来得及嘛?”某人真就一副“我是小垃圾”的表情问他。
“……”郁桐又抬头看他,还搁这装,表演上了,“只是教你蒙题技巧而已,别想太多。更何况你应该也用不上吧。”物理可是许绥的强项,他可没忘。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物理还有蒙题技巧这种诀窍。”
“有些人的确用不上诀窍这种东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许绥,才说:“不过就算是蒙,你要是一点基础都没有,那也是废的。”
“那周末我来找你。”
郁桐想了下,“还是我去你家吧。”自己家那堆烂事,看了只会让人糟心,怎么学得进去。
“都行,那我在床上脱干净等你。”
“……”
郁桐皱眉:“那倒大可不必。”
他迈开步子走得飞快,许绥在他后面笑了两声,连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在桐花台分开,郁桐与他分道。
郁桐刚走两步,听见许绥在后面喊自己的名字。他停住脚,站在原地扭头往对方看去。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我等你。”许绥眼眸含着笑意,爽朗的少年音带有稳重、沉稳气息在空气里传开。
郁桐敛眸,眸光微闪,“要是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
“好。”
郁桐挎紧肩上的包,视线在他身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才从他身上收回视线,转身不带丝毫犹豫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许绥站在他身后,盯着对方的背影,眼底的笑一瞬间比头顶那刺眼的阳光还有耀眼。
郁桐回到家,门是半掩的,有人在。他推开门走进去,迎面扑来一股浓浓的酒精味,让他情不自禁地微微皱起浓眉。陆丰年躺在凉椅上,听见开门的动静也只是勉强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继续闭上眼睛悠闲自得地睡他的觉。
郁桐脚步只顿了一下,直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他推开自己卧室的门,站在门边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床,还有走之前明明躺在他床上的小白兔,现在随意地掉在地上。
郁桐垂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紧,迈开双腿显得有点机械地走过去。弯腰捡起掉在床边的兔子,浑身脏兮兮的,尾巴连着屁股那里的线完全绽开,露出里面的棉花。
郁桐眉头紧蹙成一团,沉默了两息的功夫,怒气冲冲地走出自己的房间来到堂屋,看着躺在躺椅上悠闲自得的男人,双手握拳,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里带着愤怒的质问他,“你为什么没经过我的允许就擅自进我的房间里,还随意乱动我的东西?”
陆丰年听到他这质问的语气,原本平静的面容渐渐变得阴沉起来,眼里闪烁着一丝不耐烦,嘴角微微下沉,冷冷道:“老子要做什么事难不成还要跟你报备?一个破烂玩具还不是用我的钱买的。你现在吃的住的哪一个不是在花我的钱,你的房间?你现在住的也是老子的家,你用的什么不是我的。”
男人说完还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我是你爸,去你房间怎么啦?哦,我忘了。你才瞧不起我这种没出息的爸,给你郁桐丢脸了。你爸早死了,你妈书读得少没把你教好,就是这样让你来忤逆我的。”
郁桐咬紧牙,脸色发白,浑身剧烈颤抖着,紧紧握住自己气得发抖的双手。他想要说话,声音却好似哽在了喉咙里,令人胸腔近乎快要窒息一般。
“不准你说我爸!”他死咬着牙,脸色难看。
“他一个死人还不能让人说了。呵,也是,你爸死得早,所以……”
“陆丰年!”郁桐握紧垂在身侧的双手抖个不停,“你别逼我把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全都告诉我妈。”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傻话?”陆丰年装傻,男人完全像个没事人一样,郁桐说的话对他似乎没有丁点的影响。
郁桐握紧的指节咯吱作响,牙齿不停哆嗦着,怒目瞪着他,“我要告诉她你偷看我洗澡的事,还拿我的衣服去做那种恶心的事。我都留了证据,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他伸手刚从兜里掏出手机,陆丰年动作迅速地从摇椅上撑坐起身来,抢走他的手机用力摔在地上。飞溅的脆片弹起来打在郁桐脸上,他脖子僵硬地缓缓看着满地迸溅的手机残骸。
男人面庞扭曲有得逞地看着他,“你现在还想告诉谁?想告诉你妈还是许家那个臭小子?告诉他们我委屈你了,还是我没拿饭给你吃饱,让你像个乞丐一样一回来就往人家里跑。老子才亏,养了个只会吃饭的废物,没干你就算仁慈了。”
“你……”
“小逼崽子只会惹我生气,老子每天辛辛苦苦的挣钱养活你,我看就是给你吃太多把你脑子给撑坏了。”
郁桐气得胸口发紧,胃也跟着起了反应,腹部一阵剧痛痉挛,疼得他呼吸骤然一紧,足足过了好半晌才少有缓解。
郁桐唇色惨白没有血色,身体颤抖着看着理直气壮的男人,失声痛骂,“陆丰年你特么的是不是有病!那是我的房间,你就算进去也不能乱碰我的东西。你没有这个权利!你没有!!!”
陆丰年阴沉着脸用力拽着他的手,郁桐看着面前说话时五官狰狞丑陋的男人,拼了命的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你妈就是这么教你对老子这么说话的吗?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教养的玩意儿。亏老子辛苦挣钱养你,就你这态度,以后也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你放开我!”郁桐胃骤然剧痛,“陆丰年你妈的逼,你放开我……”
“我回来了。”柳江从外面提着菜回来,菜上的泥土还很新鲜。
在门口就能听见屋里两人的争吵声,她早就已经见怪了,很平静地走进来,看着站在堂屋中间脸色惨白的郁桐。
陆丰年还是躺在他那张常年离不开的躺椅上,表情不太好看的闭上眼睛没搭理女人。
柳江看着恼羞成怒的郁桐,“他喝了酒就这德性,你忍忍就过去的事,干嘛非得跟他吵。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一团糟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她说完低头看着满地的碎渣,视线落在郁桐手上,眼神微微愣住,要说的话哽在喉头,深深叹了口气,“不就是个玩具吗?你要是喜欢我重新给你买一个就是。”
“那是他有病!”郁桐双眼赤红,失望地吼完这句话后,拿着脏兮兮的兔子回了房间,用力“砰”地一声甩上门。
他的身体瞬间脱力的靠在门上滑下去,把脸埋进脏兮兮已经坏掉的玩具里。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锥心的剧痛,他猛然倒抽一口冷气,捂住难受的位置连呼吸都屏住了。过度紧绷的情绪让他身体也越来越难受。
过了足足半个小时左右,他肚子的痛楚才慢慢平息下来。
郁桐开始重新适应呼吸的频率,松开紧抱住玩具的手,手背的血管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徘徊在灯影暗黑处的夜猫,发出凄厉的惨叫,黑咕隆咚的巷口拐角看不见半点光。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门外偶尔传来两声男人酒后无德的乱骂声。
他躺在床上,带上耳塞,完全阻隔了房间外的咒骂。
吃晚饭的时候,柳江在门外喊了他两声,见里面的人没动静,在门外自顾自地抱怨了好几句。
“你为什么就非得这么固执,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他好歹也是你爸啊。你忍忍就能过去的事,干什么非要和他拌嘴给自己找不快。”
郁桐把脸深深地埋进玩具里,没出声。
他有时也会讨厌女人,恨她的无能和处处将就容忍,事事都要顺了男人的意。即使男人嘲弄她皮肤黢黑和同龄人比起来很显老,又土又逊色,她都忍受着,从来不还嘴。
连给自己用的护肤品,好不容易肯花一次钱,买的还是些乱七八糟总之郁桐也叫不上名字的东西。
他冷静下来后细想了许久,自己讨厌的真的是女人吗?也不全是。他还厌恶自己这种低声下气的态度,时常感到恶心想呕。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他眼角像断了线的珍珠似地滴下来,打湿了他的脸颊,滑到另一边的脸,湿了他的鬓角,连枕芯也湿了一片。
他紧紧抱着怀里已经坏掉的兔子,声音颤抖着,身体蜷缩在床上,“我带你去洗干净。洗干净再藏起来,坏人就再找不到你了。”
第24章流鼻血
陆鸣轩晚上七点才回来,他一直没见过郁桐,不过这种事对他来说也不足为奇。郁桐每次回家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吃饭的时间,两人几乎见不上面。
直到晚上八点一家人坐在饭桌前,桌上只坐了包括他在内的三个人,迟迟不见郁桐的身影。陆丰年坐在桌前,闷头喝了两口烧酒后又隐隐有了要发牢骚的迹象,嘴里说个没完没了。
柳江脸色有点苍白,不太好看,眼神几次往那扇禁闭的房间看过去,最后也只是安静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没出声。
陆鸣轩要是连这都察觉不出来就奇怪了。
房间的隔音效果不算太好,男人说话的嗓子很粗哑,中间停歇的几个鼻息,郁桐大概都能想到他在做什么。他突然觉得对方的呼吸很吵人,很讨厌,声音很刺耳。
陆鸣轩吃完饭刚要回房间,路过垃圾桶旁边不经意间地瞥到垃圾桶里散落的一些手机碎片。已经提起来正要迈出去的脚顿时凌空一僵,微微怔住,眉头紧跟着皱起来。
“他又和我爸吵架了?”
柳江刚从厨房走出来,听到他这话,脸色微微变得有些难看,犹豫了下,才说:“鸣轩,这事儿其实也不能全怪你爸爸……”
陆鸣轩根本不想听她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毫无意义。他和陆丰年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比女人还要久,陆丰年是什么德性他难道还不清楚。
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不耐烦,直接打断女人的话:“你就告诉我他们俩到底有没有吵架就行?”
柳江被他这么一问,微张开嘴,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见她这反应,陆鸣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也是个大傻逼,这么蠢的问题就算不用问也该能想到了。
陆鸣轩眼神能察觉的逐渐冷下来,脸上表情严肃冷淡,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房间。
柳江看着眼前甩上的门,欲言又止,随即转头看向旁边同样紧闭没有动静的房间。短暂的时间内,女人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陆鸣轩房间的门毫无征兆地从里面打开,堂屋里已经没人了,隔壁还能听见陆丰年用力在咳痰的声音。
他走到郁桐房间门口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叩了叩房间的门,冲里面喊:“郁桐,开门!我知道你在房间里。”
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房间里没有一点动静。
陆鸣轩不甘心,再次抬手,这次加重了力道重重地敲了两下门,大声喊道:“我有话跟你说,说完我就走,这话我一定要当面跟你讲清楚!”
他说完里面还是没动静。
陆鸣轩一咬牙,刚要再敲,里面的人一脸困倦地打开门。他看起来很疲倦,没什么精神地抬头冷眼看着他,眼眶红肿得厉害。
“你来干嘛?”
陆鸣轩反应迟缓了几秒,“你已经睡了?”
“嗯。”
陆鸣轩一听,眉头微皱,“头发湿的怎么睡觉?这样容易头疼。”
“明早睡醒就干了。”郁桐不耐烦地抓了两把头发,泰然自若地轻声开口。
看他没说到正点上,也没了耐心,刚要甩上门,陆鸣轩手快一把拽住他白皙又细的手腕就往外走。
郁桐用力挣扎了两次都没成功,也是没了耐心,“陆鸣轩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让你放开我,你听到没有!!”
陆鸣轩没搭理他,直到把人带到自己房间,才松开他,走到墙角略显破旧的柜子前,在柜子里翻出一个老旧的吹风机,走到郁桐面前,“先吹头发,吹干再睡。”
郁桐没接,满眼烦躁,“有什么话直说,我没空陪你废话。”
陆鸣轩深吸一口气,抓住他的手,把吹风机塞给他,一边接着说,“你跟我爸又吵架了。”
郁桐冷笑一声,突然觉得好搞笑。
“你们一家人可真会演,唱完白脸又来唱红脸。他有病,你有时间最好带他去治治脑子,别放出来祸害人。”
郁桐用力想要甩开陆鸣轩的手,失败后,怒喝道:“放手!别逼我讨厌你。”
陆鸣轩反应很奇怪,以前家里发生这种事,他向来不会为任何人说话。该说不说,还挺公平,纵使陆丰年是他父亲,就算这是他装的,是演的,都无所谓了。
就算郁桐说话态度不好,陆鸣轩也没有因为郁桐的态度生气,反而心平气和地跟他解释:“我只是想说,你没必要让着他。就算他是我爸我也一视同仁。他有些事情确实做的过分。所以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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