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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之后(近代现代)——半黄梅子雨

时间:2025-01-19 08:38:15  作者:半黄梅子雨
  他住院那些年最烦那些被救护车送进来打镇静剂的神经病,吵吵嚷嚷的,总以为全世界抛弃了他,对着小护士又踢又踹,陈山润隔着一道帘子,真想拿挂水杆一棍子把他们敲醒,让他们看看围在病床前急地团团转的家人。
  人越没有什么,越在意什么,陈山润刚住院那会顾雨崇还在上学,高三挺忙的,能见到他的机会只有周日下午那两个小时,他常常窝在被子里,盯着窗外的梧桐树,叶子逐渐掉光,就跟他的头发一样,慢慢变得稀疏,最后掉光。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陈山润不敢照镜子,镜子里的他像个鬼,可几个月前他长腿一跨,骑上单车,从校门口到老街弄堂,发丝轻扬,眼睛明亮,校服拉链敞开着,远看就要飞起来。
  如今病房除了年迈的老人就是中年的疯子,只有他一个人,十八岁,孤单地躺在床上,等着死神降临。
  陈山润那会唯一期待的就是顾雨崇出现在病房门口,时过境迁,他又一次在窗边等人,带着过去的记忆,承受两倍的痛。
  陈山润抿了下唇,眼睛发酸,不想再这样等一个人,但不等顾雨崇回家,他还能干嘛呢?陈山润收回视线,走到门前,按动门把手,无奈笑了,算了,就算将这道门打开也出不了酒店,保镖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站在外面,问什么也不答。
  壁炉上方,收音机的蓝光闪烁一瞬,忽然息灭,吱吱呀呀的白噪音听不见了,陈山润绕着房间找了一圈,没见着充电器,转头把收音机放回原处,蹲在壁炉边,数着时间。
  “咚咚”传来两声敲门声,他抬头回头,保镖端着一份鸡蛋熏肉薯饼套餐进屋。
  “陈先生,该吃饭了。”
  陈山润起身走到他面前,“顾雨崇什么时候回来?”
  保镖冷冰冰地答:“等二少忙完自然会回来。”
  啧,说了跟没说差不多。陈山润见保镖把饭端到餐桌上,转身离去,没想着挽留,坐到椅子上,抓起餐刀,举到面前,细细打量锋利的锯齿。
  这刀长得可真像手术刀啊,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垂下眼眸,今天的白人饭和昨天的差不多,熏肉齁咸,配上干巴巴的吐司,毫无食欲,要不是头顶的灯太亮,还以为自己住在一九四二年的防空洞里,吃着一百年不变的饭。
  陈山润撕着吐司片,机械般的咀嚼,半天咽不下去,低头望了眼发黑的薯饼,有点反胃,把晚饭推到一边,回到窗边,静静地看广场上的圣诞树。
  今晚听到了不少情报,头疼得厉害,想到陈老师当年在医院说的秘密,陈山润嘴角下撇,吞咽两下,难言的痛苦堵在喉咙口,他匆忙跑进浴室,趴在水池前拼命干呕。
  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陈山润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大脑晕乎乎的,缓了好久抬头看钟,凌晨三点,他跌跌撞撞走到壁炉前,“滴”的一声,门开了。
  空气停滞了两秒,陈山润循声望去,总算看见浑身湿透,眼眶通红的顾雨崇站在门厅前。
  他一只脚踏进屋,关上门,远远地和他对视。
  顾雨崇走到餐桌的灯光下,发丝滴着水,紧紧握着伞,看向餐桌这边,陈山润眼睫轻颤,别开脸,头一次不敢上前。
  顾雨崇放下伞,脚步踉跄,朝他走了两步,隐在廊柱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陈山润朝前迈一步,闻到他身上呛人的烟味,皱眉道:“你跑哪抽烟了?”
  “唐人街。”顾雨崇低下头,语调听不出喜怒,声音却像是被雨打湿了,闷闷的。
  “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家里有你。”
  “我?”陈山润凝眉,“你什么意思?”
  “你是我的负担。”
  “呵。”一颗心被冷水浇透,陈山润叉着腰,别过脸,突然气笑了,“好,我是负担,对不起,那你让一让,我现在回国。”
  顾雨崇声音明显抬高:“不行,你不能走,我舍不得。”
  他抬起头,陈山润一怔,这回才看清他的表情,眉毛皱成一团,眼睛空落落的,仿佛蒙上一层中世纪的雾,从悠久岁月里走来,又冷又不近人情。
  陈山润咬牙瞪着他,人不是机器也不是面团,反复被这般对待,再好的脾气也会被消磨完,他眼下只感到疲惫。
  另一头的顾雨崇一言不发,抬手轻触他的发丝,血淋淋的画面忘不掉,可头发丝的手感是真实的。他呼吸紧了紧,手顺着陈山润的发顶摸到耳廓,又停在胸口,震颤的心跳无声地宣告梦是假的,陈山润还活着,坠入地狱的噩梦不告而破。
  顾雨崇唇角微弯,想把口袋里的铝箔药板扔掉,顺带把躲在墙角拼命吃药的时刻从脑海里抹去,抬眸对上陈山润冷冰冰的眼睛。
  “早点休息吧。”陈山润后退半步,转过身,消失在浴室门后。
  “山润!”顾雨崇一时等不到回复,大脑又乱了,盯着掌心,指尖还有触碰胸口的余温,可陈山润怎么突然消失了?
  一门之隔内,洗手台的水哗哗地响,冷水打在脸上,陈山润拼命地搓着顾雨崇刚才触碰的地方,鼻子发酸,喉头哽咽。
  想忘记顾雨崇的好,可十二年的羁绊太深了,他存在手术通知单的每一页,学生时代的每一次回眸,童年巷口的每一瞬对视。
  一时割舍不掉,想逃离,又没地方去。
  陈山润靠着墙蹲下身,手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啜泣。
  人生种种矛盾,裂痕,不能用唯美的镜头粉饰太平,手术结束,他来到伦敦,和顾雨崇之间说不上来的陌生感,没人提,散在长风里,暴雨里,最终不了了之了。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风烛残年(3)
  浴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陈山润关了水龙头,绷着脸,靠着墙根坐下。
  “山润,你在里面吗?”
  “山润?”
  陈山润不想他,找了块毛巾搭在头顶,低头,地砖积了一滩水,倒映着照明灯,明晃晃的扎的眼睛疼,他一脚踩下去,水花四溅,顾雨崇声音戛然而止,不久传来稀疏的脚步声。
  他好像走了。
  陈山润吸了吸鼻子,心好累,今晚不想见到他。
  顾雨崇坐到床头,见着陈山润换下来地睡衣,呼吸一紧,抓起来使劲嗅,闻到淡淡的血腥味,猛然低头,自己掌心一片红,原先被伞柄割出的伤口隐隐渗血。
  完了,陈山润又吐血了,完了,顾雨崇仓皇起身,空荡荡的房间,灰扑扑的天,陈山润进手术室的那天,他躲在窗帘后看到的天空也是这般模样。
  记忆像是被一阵大风刮过,顾雨崇趔趄的后退,摸到桌上的车钥匙,他怎么会有车,不对,这车是他的吗?顾雨崇茫然地环视一圈,房间摆设熟悉的样子,壁炉上的收音机安稳地摆在那,所以……车是他的,陈山润手术成功,他们来到伦敦,离疏城医院十万八千里。
  顾雨崇抹了一把脸,又去揉眼睛,眼睫毛掉到眼里,又痒又痛,他拼命眨眼,眼泪流出来,掌心血糊了一脸。
  他抓起袖子擦干净脸,跑去拿雨伞,记忆依然混乱,顾雨崇抓着伞柄摩擦伤口,痛感使他保持了一丝冷静,转身去衣柜里翻出镇定片。
  酒店里放的镇定片比家里的种类多,混在一起吃应该没事,顾雨崇心想反正人已经这样了,就死马当活马医吧,看了眼浴室的门,一口吞下七八粒药片。
  苦味在舌尖蔓延,他脸皱成一团,喝了口水,喉结艰难滚动,总算把药咽下去,蹲在床边包扎掌心的伤,陈山润的睡衣就摆在一旁,难受的时候就看一眼,冲散了鼻尖那股作呕的消毒水味。
  两小时后,雨停了,顾雨崇手机响了,白拾发来见面地址。
  顾雨崇简单回复了个OK,没再去敲浴室门,走到另一头的洗手台把陈山润的睡衣洗干净,抓起车钥匙,离开酒店。
  车子在空旷的街上疾行,伦敦路口的红绿灯很多,十来个,刚来的时候总以为看不懂,谁知道车子一开,莫名其妙地就会了。
  车停在剧院后门,这儿是个小型停车场。顾雨崇下车,往河边走,一路下坡,两旁店铺都没开门,少有的安静,头痛减轻了不少,但耳边仍有莫名其妙的嗡嗡声,吵得人心慌。
  顾雨崇拧开瓶盖,剥了两粒药,就着水咽下去。
  走上桥,河水波光粼粼,梧桐叶从头顶飘落,时间就像秋风卷落叶,打着旋儿将他掩埋。
  风大,顾雨崇打了个喷嚏,河岸边的钟楼传来悠远的钟声,他转过身,鸽子从头顶飞过,白拾裹挟着黎明将至的寒意走来。
  “你又通宵了?”
  “你不也是?”顾雨崇朝她扬了扬下巴。
  白拾嘴角弯了一下,笑得有些憔悴,她点了支烟,吸了口,听顾雨崇道:“魏雪生还好吧?”
  “伤得不轻,在我那躺着呢。”
  顾雨崇跟着点了支烟,道:“有空我提两个果篮去看看她。”
  “她不喜欢果篮,你带两瓶酒就行,茅台或者伏特加,意思意思就够了。”
  顾雨崇挑眉颔首,他不是陈山润,不会当面说这送礼方式可真逗,不知道还以为是过年走亲戚。
  “陈怀宁从哪儿搞到的地址?”
  “不知道,他给我发了个邮件,我就去了,最后格拉斯哥的一间破仓库里找到魏雪生,没和他碰上面。”
  白拾一手撑着脑袋,歪头对视,“不过我倒是搞清楚一件事儿,绑架魏雪生的那伙人就是你爸派来的。”
  顾雨崇眉头凝了凝,道:“等老先生去世,黑帮倒台,我继父任你处置。”
  白拾扯了下嘴角,夹着烟的手朝河边一点,道:“那到时候我想血债血偿把你妈妈给绑了,你会救他们吗?”
  “你先绑上再说吧。”
  “切,没劲。”
  顾雨崇没管她翻来的白眼,又道:“话说你和陈怀宁很熟吗,他为什么要把绑匪行踪告诉你?”
  “他有事求我。”
  这回轮到白拾挤牙膏式的回答,顾雨崇咬着香烟过滤嘴,头一次和陈山润感同身受,皱眉道:“他求你什么事?”
  “那老头让我别给你开镇静药片,让你自生自灭。”
  白拾摸出一个玻璃瓶罐,指着里面的红药丸,“然后他给了我一瓶自制的止血丸,让我把这玩意喂给陈山润吃。”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风烛残年(4)
  顾雨崇神色微凝,盯着那罐药,道:“你怎么突然变这么爽快,连交易的秘密都告诉我?”
  白拾两手一摊,朝他翻白眼,“顾雨崇你丫是不是有病,刚在那劈头盖脸地问我,现在我全告儿你了,你又在这叽叽歪歪。”
  顾雨崇掏出药片,板着脸承认:“我确实有病。”
  白拾视线从药片扫到他的脸,抿了下唇,打岔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这红药丸的成分?”
  顾雨崇一言不发,跟个木偶人似的盯着她,瞳仁幽深,望不到底。
  白拾没法子,指着自己道:“那老头只给了我一个地址,其他的什么也帮不了我。”
  乌鸦在岸边叫了两声,顾雨崇缓缓摇头。
  “哎,我真服了,顾雨崇,我今儿把话说到明面儿上,陈怀宁哪有你顶用啊,你是休斯顿正儿八经的二少爷,他是三十多年前在老先生手里干过活,早被辞退的老头,他跟你能比吗?你这个身份我能捞到多少捷径和好处我自己不会掂量?”
  她晃着手里的药罐子,示意他去看红药丸,“其他的我就不说了,你最好问我这药丸的配料,我昨晚查了一宿才get这里头的成分,它的ADR反应很大,你知道ADR吧,Adverse drug reaction。”
  白拾在国外待久了,想不起“药物副作用”的中文,反复念叨英文,好像多说几遍,大脑就能装上插件一键翻译ADR的意思。
  顾雨崇查了下谷歌,抬头道:“不知道,但岸边的咖啡店开门了,要不要过去坐坐?”
  “不用,你别想着拖我一上午,咱赶紧把事对接,完事儿我得回家补觉。”
  顾雨崇点头,空气潮湿,他一猛子扎进名为陈怀宁的漩涡里,道:“去年四当家葬礼,你和陈怀宁碰面说了什么,那应该不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吧?”
  白拾手背青筋直暴,就差把瓶子捏碎。
  她默念十遍顾雨崇是病人,咬牙微笑道:“我跟他说你好,他双手合十给我鞠了个躬,然后我们就走了。当时陈怀宁对我来说只是小时候见过面,现在混得不好,想弄死老先生的一位同志而已。”
  白拾中英混合,在他面前比划,“同志,你懂同志的意思吗,不是说你跟陈山润的性取向,是somebody,someone,明白吗?”
  顾雨崇瞳孔一怔,没管她的一对一英语单词教学,只道:“陈怀宁想弄死谁?”
  “老先生,白广德,我的第二个爹,靠,我真服了,下周你来医院,我找人给你看看耳朵。”
  白拾一宿没睡,精神状态岌岌可危,她猛吸一口烟,耐着性子解释道:“你知道的,老先生在休斯敦唐人街开中药馆发家的,那中药店好像叫……”
  顾雨崇抢答:“白馆。”
  “对,白馆。陈怀宁最初在那里头打下手,后来他老婆得了血液病,老先生给药治好了,但没多久他儿子又病了,老先生没给治,陈怀宁偷药不成,被抓起来打了一顿,心灰意冷地回国了。”
  “过了五年,他儿子死了,老婆旧病复发也跟着没了,陈怀宁怀恨在心,觉得老先生给了希望又让他失望,是在玩弄他,所以决定报复他。”
  顾雨崇沉着脸,问:“陈怀宁真这么说的?”
  “废话,不然我是在编故事吗?”
  顾雨崇按灭烟头,望着阴天如墨般的河面,“怪了,陈怀宁在国内还有个老伴,他要真爱第一任,干嘛还要再娶?”
  白拾“啧”了一声,无语道:“你们男的不都是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初恋和新欢哪个不是心头肉啊。”
  “不是。”顾雨崇顶着一张冷脸,活像进了寺庙里修行半载的高僧。
  “算了,跟你讲不通。”白拾也累了,又点了一支烟,猛吸一口,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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