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仅呼出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是在害怕梁辰问“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吗?
如果某天梁辰真的发现并问起,该怎么回答?
自从在梁家花房受到梁辰的帮助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像打开拉环的气泡水,在无人得见的幽暗罐子里发生着细微而密集的变化。
若是放在以前,一句“因为你长得帅”不过是坦坦荡荡的赞美,然而如果现在还这样讲,就有一种意味不明的暧昧。
另一边,梁辰捧着手机等了两三分钟,才等来陈仅的回复。
jdbc:“记得保存”的意思
lc:……
jdbc:猜到了?
lc:嗯猜到了,毕竟你是设计师嘛
其实没猜到。
在这件事情上,梁辰犯了把简单问题想复杂的错误,或者说,只要是面对有关陈仅的事情,他都无可避免地会想很多。
那么陈仅对他的靠近无动于衷这件事,该不该多想呢?
如果不多想的话,最直接浅显的答案就是——我的身体对陈仅没有吸引力。
得出结论的梁辰犹如被五雷轰顶。
顶着仍然通红的一双耳朵,梁辰翻身下床,开始在地板上做俯卧撑。
他决定从今晚开始,把原本的一百个增加到两百个。
第26章 好绿茶啊
星期天中午,梁霄寒接陈仅一起去吃饭。
在岚庭提前定好的桌,点的还是那几道常吃的菜。
等上菜的时间里,梁霄寒问起陈仅周五晚上去哪儿了,怎么没等他一起走,陈仅愣一下,答道:“他们打牌,我就先回家了。”
“是吗。”梁霄寒笑了笑,“我知道你不喜欢热闹,但也别总是逃避应酬,毕竟交际也是工作能力的一种。”
对此陈仅既不否认,也无法表示赞同。他想起从前那些被推到酒桌上当花瓶或者诱饵的经历,心说如果这也算工作能力,未免太过滑稽。
不过这次梁霄寒没有邀请其他合作伙伴一同入席,大约是看在陈仅生日的面子上——生日当天他为了工作放陈仅的鸽子,这顿饭算是补偿。
可惜陈仅已经对这种延迟满足感到麻木,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具备时效性,不在当下去做还不如不做。
况且生日那天,他收到了那样一份惊艳的礼物,和由奢入俭难同理,以后无论再收到什么,都无法盖过那份礼物的光芒,和它给他带来的悸动。
这样想着,送入口中的精致的菜品都变得味同嚼蜡。
陈仅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吃着,中途有餐厅的人来他们这桌询问对菜品口味是否满意,陈仅抬眼一看,觉得眼熟。
好像是梁辰的朋友,名字似乎叫……卓翎?
卓翎大概到死也想不到,作为MCN公司的创始人,梁家集团的合作方,项目的参与者,岚庭酒店的继承人……在各种场合打过无数次照面,陈仅能记住的关于他的唯一身份,竟然只有“梁辰的朋友”。
好在卓翎不会读心术,对此一无所知,离桌后他边往外走边摸出手机,存着看好戏的心理给梁辰发消息。
Feather:你叔和陈仅正在岚庭共进午餐
梁辰回复很快,一串省略号。
Feather:别装,我知道你在意得要命
lc:今天怎么有空多管闲事,屁股不疼了?
卓翎“草”了一声,发语音过去:“我已经摸清你小子的套路了,休想再转移话题!”
梁辰被拆穿也不慌,手机往床头一扔,翻个身打算接着睡。
忙活了一周,周末就该用来补眠。
可是闭上眼睛半天都没睡着,只好又拿起手机,本来想骂卓翎一顿,想到他是简助理的0,决定给个面子不追究他扰人清梦的事。
梁辰这边单方面放下了,卓翎反而穷追不舍:“怎么不理我?”
“看来真的很在意呢。”
“你别是真看上他了吧?听兄弟一句劝,叔叔妻不可欺。”
梁辰听得直皱眉,忍不住发语音过去:“他们俩不是那种关系。”
“哦?那是什么关系?”
“你不是碰到他们俩了吗,自己问去。”
卓翎冷笑一声:“你自己不敢问,就想利用我是吧?”
梁辰懒得再搭理,任由卓翎独自输出。
“你说话呀,是不是在利用我?”
“再装死我就拉黑你!”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要给陈仅打电话影响人家吃饭吧?”
“这样真的好绿茶啊我的兄弟!”
梁辰对卓翎的脑补能力非常服气,退出对话框,一眼瞟见置顶聊天。
点进去,手指在语音通话的图标上停留片刻,到底没按下去。
……什么绿啊茶的,最讨厌耍心机的人了。
可是一想到陈仅和梁霄寒正在一起吃饭,互相说着甜言蜜语,为对方擦去嘴角的菜汁或饭粒……梁辰就心里发堵,烦躁得不行。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捋一把刚剪短的头发,梁辰点开相机,调整到前置摄像模式。
就发一张照片而已,应该不算耍心机?
陈仅实在没胃口,吃了个半饱,正要放下筷子,桌上的手机振动。
拿起来解锁,是梁辰发来的一张照片。点开放大,斜45度角的半张脸,宽窄适宜的额头,凸出的眉骨和深窝眼,细看才发现他的鼻梁有一道驼峰的弧度,整张照片从模特本人到构图角度,都无可挑剔。
jdbc:换发型了
lc:看出来了?
陈仅笑了下,心说头发短了这么多,很难看不出来吧。
lc:昨天闲着没事,去一剪钟情找那个戴眼镜的老师傅剪的
jdbc:他手艺蛮不错
lc:是吗,我觉得有点短了,快成圆寸了
jdbc:典型的飞机头,等头顶的头发长一点就好了
lc: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陈仅正要问他放心什么,梁辰又发来一张照片。
另一边侧脸,和刚才那张差不多的角度,不过左边耳朵戴了耳钉,素色的一枚圆环,将人的目光一下子吸引到他微微泛红的耳垂,剃得只剩一层发茬的鬓角,以及再往下,利落漂亮的颈部线条。
jdbc:原来你有耳洞
lc:昨天刚打的
jdbc:也是老师傅帮你打的?
lc:是的,收了我五十块,剪头只要二十
jdbc:总体来说还是划算的
lc:嗯嗯
lc:你觉得好看吗?
陈仅不擅长说谎,于是回答:好看。
梁辰发来一个烟花的系统表情,随着一朵又大又圆金色的烟花在屏幕上绽放,陈仅黑沉的眼底也被点亮。
心脏不由得一动。
原来烟花表情包是这个含义。
“在和谁聊天?”
坐在对面的人突然出声,将陈仅的思绪拽回当下。
对上梁霄寒几分探究的眼神,陈仅锁屏,放下手机,平声说:“一个朋友。”
“公司里的同事?”
“嗯。”
“是我认识的吗?”
“公司上下的员工,您应该都认识吧。”
梁霄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是。”
陈仅端起茶杯,抿一口微涩的茶水,眼眸垂低。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不愿直说“认识”,更不想说出梁辰的名字。
经过两天的练习,新的一周,陈仅已经能骑自行车上班。
不过没有骑全程,人少且道路宽阔的地方骑行,人多的交通要道就推着走,总之新手上路安全第一。
到地下停车场,遇到骑电瓶车上班的顾盼,她一见这自行车就两眼放光:“我知道这个牌子的折叠自行车,实物真漂亮啊!是新买的吗?”
陈仅说:“别人送的。”
顾盼拉长语调“哦”了一声:“梁总好眼光。”
陈仅把车撑好,上锁:“不是他送的。”
“……”顾盼压低声音,“那是‘这次’给你种草莓的那个送的?”
按照上次的对话,她把陈仅的两位“情人”简单分为“上次”和“这次”。
陈仅想了想,“嗯”一声。
“宝你玩得好野!”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顾盼追问,“‘上次’知道‘这次’的存在吗?”
“知道吧。”
“好刺激……那‘这次’是什么类型?年上大叔你有了,难道是年下小狼狗?”
没等陈仅回答,忽闻一阵刹车声,是梁辰骑着他的自行车过来了。
车头稳稳地塞进车位的空隙,梁辰把车停好,面对看向自己的两道视线,不甚自然地抬手:“早。”
两人一起回了声“早”,陈仅转身又去使劲扽了扽锁,像是怕它没扣牢。
顾盼也转过来,在梁辰远去的脚步声中向陈仅分享她的新发现:“允炆er可能谈恋爱了。”
陈仅手上动作一顿:“……是吗。”
“也有可能是在追求谁,你看他又是换发型又是戴耳钉,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孔雀开屏?”
托顾盼的福,今天一整天,陈仅的脑袋里一直盘旋着“孔雀开屏”四个字。
项目组开会的时候,他无聊走神,拿着笔在记事本上画了只羽毛蓬松的孔雀,冠羽直挺而浓密,高高地昂起头颅,有一种睥睨天下般的傲慢。
如果手头有彩色铅笔,陈仅一定会把孔雀的眼睛涂成琥珀色,让他显得温柔一些。
然而没等散会,工程部那边传来一个坏消息——公司去年承接的项目,郊区的某个厂房搭建,年底完工年后刚投入使用不到三个月,突然发生了坍塌事故。
公司上下一片哗然,工程部即刻出动赶往事发现场。
一个小时后,去到现场的同事说当时厂房里没人,所以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得知这一消息众人都松了口气,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下来便要追查事因,公关部也要下场控制舆论发展。
虽然这个项目陈仅并未参与,但是在阴云的笼罩下,每一个人都没法独善其身。
跟着事故调查组没日没夜地忙了几天,最终得出结论——这起事故是由于屋面钢结构设计存在重大错误,且未按经施工图审查的设计图纸施工而引起的。
而当时负责这个项目设计师,正是设计部的员工齐雪茹。
忙完事故原因的界定,陈仅又被调派到成本部协助核算损失。
连轴转的一上午过去,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陈仅撞上了正要进去的齐雪茹。
她看上去很不好,面颊发青,唇无血色。陈仅记得上周她刚请过病假,说不定又是因为她那个不戴套的渣男友。
“……是你啊。”抬头见是陈仅,齐雪茹的紧绷的神色松弛两分,“那个,我想来问问,损失的金额有结果了吗?”
“还没有。”陈仅如实告知,“但有个大致的范围。”
“……是多少?”
“三百万到五百万之间。”
齐雪茹被这数字吓到,脸色瞬间更加惨白。这场事故责任重大,除了经济赔偿,恐怕还会被追究法律责任,有牢狱之灾。
同事一场,陈仅于心不忍,尽己所能安慰她:“这场事故并不完全由设计图引起,施工那边的责任更大,况且还有施工图纸审核和监管问题……你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良久,齐雪茹很慢地点了下头,挤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去食堂吃午餐的时候,陈仅还是觉得不对劲。
回想着齐雪茹魂不守舍的表情,心底的不安一点点扩散,最后几口饭几乎是随便扒进嘴里,陈仅站起来,快步往电梯方向跑去。
先回部门,顾盼说没看到她,再去人事部,那边也没有收到齐雪茹的假条,说明她人没走,还在公司里。
接下来打算去调监控,路上碰到庄晓梦,陈仅顺嘴一问,平时有把爬楼梯当锻炼的习惯的庄晓梦说,刚才在楼道里碰到过齐雪茹,被问到要去哪儿,她说去楼顶。
马不停蹄地赶到楼顶,沿着最后一截楼梯爬上去,推开消防门时,一阵风迎面刮来,望着楼宇与天空交接的边缘,陈仅深呼吸,勉强稳住发软的四肢。
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行至围栏边,看见齐雪茹蹲坐在下面一层的平台上,才松了口气。
顾盼和庄晓梦也跟来了,看见齐雪茹待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当即慌了神,一个打119求助,一个趴在栏杆边劝她别想不开,赶紧上来。
齐雪茹闻声扭头,风吹乱她的头发,和泪水一起糊在脸上。
她说她没有想跳楼,只是想一个人坐一会儿。这话换谁听都不信,顾盼伸手去够她:“你先上来,把手给我!”
可惜顶层和平台之间有近三米的距离,一旦下去想再回来都难,更别提把人拉上来。
百米高的楼顶,风力远大于地面,身上的衣服都被吹得哗哗作响,陈仅竭力克制着对高度的恐惧,把顾盼从栏杆上拽了回来。
“别趴在上面,危险。”
顾盼都快哭了:“可是她怎么办,她上不来了!”
“我去帮她。”陈仅脱下外套扔在地上,“你多叫几个同事,最好能找一条坚固的绳子。”
说完,陈仅的手搭上栏杆,双脚一蹬,身体腾空翻了过去。
落地的时候差点没站定,陈仅双手撑住地面,稳了稳颤抖的呼吸。
好在此时的齐雪茹情绪尚算稳定,陈仅走近才发现,她右边脚踝肿起老高,显是跳下来的时候扭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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