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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女帝拯救中(GL百合)——杨尘微

时间:2025-02-23 08:07:48  作者:杨尘微
  “自古以来就没有天子门生应纳赋役道理,如今全然不顾了,这是折辱斯文呐——”
  “先是裴家,后头就要到老夫了,在后头诸位同僚也都要折辱斯文了。这孝悌纲常都成了摆设,朝廷只重武官轻慢文臣,你们几个辅政大臣都要成武将的喉舌了——”
  在他周遭,大臣们装模左右地拽了几把。十来个人,竟未抓住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还是侍卫冲上前来将欲撞柱又几番犹豫的老臣拦了下来。
  秦长华的眼皮欢快地跳了两下,小小年纪就流露出了与秦玅观相似的神情。
  她依照师傅教的说了起来。
  “孤谨遵陛下嘱托,凡事以陈——”
  说着,她顿住了。
  师傅这般是要将得罪这里里外外一帮大臣的矛头指向自个。待到日后战时缓和,好叫她这个藏在背后的,卖他们些人情。
  想清了这个道理,师傅教的话她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大殿逐渐静了下来,诸臣的视线汇聚了过来。乍一看,他们的眼中都是忠信,都是坚定,可看久了秦长华便觉得他们眼中冒着幽幽的绿光。
  像是要吃人似的。
  无数道视线中,少数几道是恳切的,是期盼的,是担忧的,那是来自陛下为她钦点的女官班底。
  秦长华回望她们,忽然就不怕了。她的心中涌动着一股热血,烘得她面颊发烫。想说的话,自然而然地说出了。
  “陈学士之策已与孤商议过。孤通通赞许,陈学士之言便是监国太女之言。”
  一时间,大殿哗然。
  语毕,秦长华心虚地垂下眼眸,不想却碰到了陈栖白微讶的视线。
  她想回望师傅,亦或是回以安抚的笑容。正迟疑,宫人附在她身畔的耳语救了她。
  紧闭的殿门忽然开了。
  影子为殿中光亮拉得纤细,一老一少相互扶持,迈过地栿行至群臣中央。
  鬓边白了好些的裴音怜珠翠满身,衰老削去了雍容华贵与往日的平和慈善,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洞察。
  秦妙姝搀扶着母亲,眉眼微垂,不似从前那样天真烂漫,但也不露丝毫锋芒。
  “哀家宫中养病,忽然闻得,有人借着给哀家贺寿的由头不愿听从太女之令——”
  “还说什么,这便是孝悌纲常。”
  “有谁奏禀过哀家,这个‘孝’字该怎么写?哀家觉着,无论如何,这个“孝”字也轮不到你们来提。”
  几个裴姓官员一下蔫巴了,许久都不敢出声。那倚老卖老,欲以性命相胁,方便史官和文人骚客春秋笔法大做文章的老臣也跪了下去。
  “真要说孝悌,当以哀家心愿为准。”
  秦妙姝偏首瞧着母亲。
  彼时秦长华已从丹墀上下来,立于群臣之首迎接皇室最大的长辈。
  秦长华微微垂首,以示敬重。
  裴音怜环顾四周,缓缓道:“哀家最大的心愿,便是辽东与蕃西的战事进展顺利,陛下新岁还朝,还我大齐子民长久安宁。”
  她松开女儿,用眼神示意女儿上前。
  秦妙姝取出一碟银票,跟随太后而来的宫人也托着木匣跟上。
  太女身边的掌事姑姑在方采薇的提醒下上前接下。
  匣子很沉,掌事姑姑的胳膊垂了好些。揭开匣子,黄金暗辉流动,诉说着沉甸甸的分量。
  “这是哀家的体己银。”裴音怜说,“先有国,才有家。宗室也不过是个大家罢了。哀家是皇室长者,理当有所表率。”
  “年后不必做寿,若要做寿,就将贺礼折成银子递作将士们的粮饷罢。”
  这一番话,将骚动的群臣驳得哑口无言,将他们方才扯着种种旗帜抵抗诏令与筹饷新策的行径称得无比卑劣。
  裴音怜似是有些倦了,身影佝偻了些。秦妙姝的忧色溢于言表,秦长华远远瞧着便觉难过。
  她快步上前,托住太后的另一侧身子,稳住她的身形。
  群臣瞧着她们六目相对,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太后病中为太女站台,正是说明皇室内部已凝成一派,再也没人敢拿她们做文章了。
 
 
第205章 
  几乎是在同一日, 瓦格与丹帐发起了对大齐的猛攻。
  在辽东,各处关隘与齐军防御重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进攻。虎鸣丘一代的驻军依照方清露的军令,在坚守三日后有序后撤, 一路上丢弃旌旗与行军锅,后队故意踏乱前队的足印, 使之瞧着像是一场大溃逃留下的。
  泰华山一带的驻军也在故意挪动位置, 制造出东移增援辽东的迹象。
  果不其然,杀红眼的瓦格人调集了两翼兵力集中攻击起虎鸣丘来。
  前线战报传来,熬了将近两个昼夜的方清露拍案叫好,引得官员们纷纷侧目。
  沈长卿见她这般神色,便知计策成了。
  她屏退左右, 走上前去,方清露当即抖开战报与她一同阅览。
  “还是要谨慎。”沈长卿说,“做戏也要做全了。”
  大齐与瓦格的战争持续了小半年,这期间,辽东几任主官都顶着巨大的压力, 就好似头顶悬着大片乌云,所有人都知晓暴雨即将来袭, 又不知第一滴雨点将在何处又在何时落下。
  真的等这场暴雨落下了, 主官反倒可以松口气,因为这场雨终有尽时。
  “是了。”方清露鼻息发沉,压下了欣喜,“我的意思是, 泰华守军得有一部与之交战,使她们彻底放下戒心。”
  沈长卿俯身瞧着落在案上的军报, 她总觉得方清露给的力道还不足够。
  在她看来这瓦格汗并非等闲之辈,做事大概也会留有后手。若未尝到确切甜头, 亦或是彻底放下戒心,那这入网的鱼儿必然有挣脱的念想,除非已经进网的,是瓦格的全部家当。
  “若是整线后缩呢,故意露出全线溃败的迹象来,是否更为真切?”沈长卿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依照常理,虎鸣丘被攻破,必然会影响中军士气,尤其是像这般的守城战,周遭守军也会后撤回援。”
  “沈大人的意思是,周遭战线也要后撤些?”方清露道,“这是万万不可的——”
  “人人都知晓瓦格铁骑的厉害,所以大齐开国至今每代君主都在修筑长城,以守城之势化开瓦格强攻之利。周遭战线后撤,万一叫瓦格铁骑突进来了,那可就是一场屠戮了。”
  沈长卿直起身,两指摩挲,沉默不语。
  “你说的有理。”她说,“因时而动罢。”
  *
  在蕃西,丹帐人并不满足于占据以凉州为中心的大大小小二十余个城镇。大可汗纠集了数万兵马,企图循着凉州守备军后撤的路径再次进攻泷川。
  齐军斥候一早便发觉了他们的动向,丹帐行动那夜,距前营最近的唐笙当即调转马头进驻前营,调动兵马拦截丹帐大军。
  那一夜,秦玅观歇下不久便收到了军报。
  彼时她靠着短榻,带着病气的面颊上多了几分冷厉。
  方十一端来汤药,秦玅观一饮而尽,当即起身披衣,传令众将。单膝跪着的方十一一边应声一边替她穿靴,靴筒刚上拔,秦玅观的步子便迈了出去。
  唐笙前营熬着大夜,病着的秦玅观在中军苦熬着待她归来。
  大帐中搁了好几个暖炉,秦玅观倚着圈椅,手上抱着十一塞的汤婆子,膝上也盖上了薄毯。
  短短一刻钟,方十一进进出出几回,就差拿棉被直接裹住秦玅观了。
  “好了。”秦玅观在方十一披裘衣时搁下奏疏说话,“你是兵官,不是宣室殿的宫人。”
  “还没好呢。”将军们还没到,方十一知晓陛下的性子,也不怕开罪皇帝,忙得满头汗也要反驳,“方姑姑说了,若是回来时见您瘦了,她定要好好削我。再说了,十九也叫我好生看顾您,不能叫您的风寒再加重了。”
  头顶传来一声纸响,方十一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老实巴交地低下头来。
  “唐笙那边有消息了么?”秦玅观将捏皱的纸笺单手团了个团,丢进炭盆中,眉宇间多了几分烦躁。
  “派去的人还未回。”方式十一如实道,“唐大人她其实——”
  “其实什么。”秦玅观转头,眼神里带着考究。
  唐笙其实托人给她带了消息,一是叫她看顾好陛下,别叫她轻易上前营了,二是说自己可能要过几日,等到前线稳固了才准备回来。
  “她叫你托着朕,好让她在前营多待几日?”秦玅观回首,重重靠上圈椅,屈着指头叩得扶手“哒哒”作响,“这个唐笙——”
  知妻莫若妇,秦玅观心口冒火,但又能明白唐笙的苦心。
  她留在那,既是想等等方箬,也是想替秦玅观稳定军心。
  皇帝御驾亲征至蕃西的第一场仗必不能输,这关乎着士气与反攻态势。值此大战,前营若是有主帅坐镇,将士们心中便更有底了,大多数人都会有种此战必胜的心理暗示,毕竟仗若是要输,多数主帅必然会为了保命躲得远远的。
  唐笙代表着秦玅观的意志,唐笙在前营某种意义上就是皇帝在前营。这第一场仗她本该坐镇阵前的,奈何这风寒来得很不是时候。
  想清了这些,秦玅观心中的火气便熄灭了。
  她揉揉眉心,强迫自己多关注整个大齐的战局。
  一连两日,秦玅观都是一气饮药,就连用膳也比往常多了。她期盼着自己快些好起来,能早些翻身上马,将唐笙这个犟种带回来。
  三日后,秦玅观的气色好了许多,咳嗽也少了。趁着一个有暖阳的正午,秦玅观带着能顶替唐笙的禁军都统亲赴前营。
  战报也在此刻送达。
  秦玅观在马背上读罢,御马的动作都轻巧不少。
  第一场仗,大胜。
  丹帐人的锐气已挫,在溃逃回凉州的路上被唐笙设下伏兵抓了个七七八八,唐笙还故意叫人放回去了些伤兵,好叫丹帐人自乱军心。
  秦玅观回忆着书信上的词句,眼角上扬。
  方十一打马上前,想要提醒陛下扣好披肩。
  “陛下!”方十一道,“您这——”
  “胜了。”秦玅观未等她说完,语调里压着喜悦,“唐笙打了场胜仗。”
  方十一愣了下,恭贺了陛下,也添了几句夸十九的。
  秦玅观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方十一抿唇,暗自腹诽了两句——陛下那以唐笙为傲的神情太鲜少了,若是还在宫中,十一毫不怀疑陛下会直接下诏褒扬她。
  马蹄声响了许久,令箭一亮,一行人顺利入营。
  秦玅观并未惊扰众军士。入营时,唐笙尚在中帐议事,她在她的住处待了小半个时辰,实在等不到人才决心到中帐一探究竟。
  帐帘开了一角,重叠的身影挡住了缝隙,唐笙并未觉察秦玅观的视线。
  她正与诸兵官商议防线推进与追击间距的事。虽是胜仗,她也未忽略兵官们战后述职。
  在听得有人不顾战线,光凭勇猛追击,迫近凉州城下时,唐笙背过身,面上已有不悦。
  述职兵官还在夸赞自己的勇猛,唐笙终是打断他。
  “你是勇猛。勇猛到不顾性命。”
  兵官还以为唐笙这话是赞许的,神情得意了好些:“末将谨记大人训示,为官者要为先,不得龟缩人后——”
  唐笙打断此人:“本官是说过这话,可没教你拉着军士送死。”
  “急功冒进并非勇猛,你若是个军士,本官必然奖赏你。可你是兵官。”她回眸,不悦的神色激的众人纷纷垂首,“今日是王将军回援及时,丹帐人也未就城还击。若没有这些,你同你的人,就是去送死。”
  “派出追击五部,唯独你部死伤过半。此番邀功,你也未提及那些因你冒进丧命的军士。”唐笙顿了顿,继续道,“战前,本官也曾说训示过,一切依军令行事,只准追击八十里。你全作耳旁风了么?”
  “大人?!”兵官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
  “你若再多说一句,本官便奏陈陛下将你革了。”唐笙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人将他带下去。
  亲兵一左一右夹起冒进兵官,兵官却凭着蛮力挣扎起来。
  蓦地,帐外响起一道清泠泠的女声。
  “那便革了。”
  方十一打帐,秦玅观负手入内,视线于唐笙交汇。
  唐笙又惊又喜,待瞧清秦玅观幽暗的眼睛,又顿感大事不好。
  “唐大人要举荐谁顶替此位?”秦玅观微仰首,信步上前。
  中道两侧,兵官们已跪成一片,半晌不敢抬眸。
  唐笙快步下台,欲要跪拜行礼,但刚躬身,秦玅观的掌心便托住了她的臂护。
  两人心照不宣得对了对眼神,虽都未说话,但都知晓对方想说些什么。
  唐笙用眼神说:“病好了么,就往前营跑?”
  秦玅观用眼神反诘:“得诏了么,就敢赖在前营?”
  相视不过一瞬,她们交换了位置,唐笙从主帅位归至臣子队列,秦玅观扶袍落座。
  “还有事要议么。”
  这话是对唐笙说的。
  唐笙俯身,恭恭敬敬道:“回陛下话,无事要议了。”
  “那便散了。”秦玅观敛眸,顺手揭了唐笙案上的茶盏,指腹抵着瓷壁试探温度。
  脚步声渐远,视野也更为宽敞了。
  周遭没了人,她们都更自在了。
  秦玅观再抬眸时,唐笙的身影压了下来。
  “怎么突然来了,一点消息都没?”唐笙矮身,仰着脑袋看着她。
  “唐大人官威不小。”秦玅观捏她面颊,泛凉的指尖令唐笙心尖发颤。
  唐笙抓着她的指尖,指节很自然地钻进了秦玅观的指缝中,用自己的温度帮她暖手。
  “好利索了吗?”她问她。
  “方才不还是恭敬回话吗,怎么此刻又没了规矩。”秦玅观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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