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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女帝拯救中(GL百合)——杨尘微

时间:2025-02-23 08:07:48  作者:杨尘微
  衣着齐整的秦玅观回眸:“朕何时允了医官随驾。”
  众人噤声。
  带着四合如意云纹的明黄色衣角掠过众人。
  方汀挥手朝身后人道:“唐大人、柳大人,跟上呀。”
  秦玅观听见了,但未曾作声。
  这几日,天气已然转暖。秦玅观觉得舆车闷人,都是乘步辇早朝的。
  禁宫的梅花开至尾声。
  御辇经过连片的梅树,落英缤纷。秦玅观的肩头也落了些,她瞥见了,却未曾掸去。
  行至宣政门,众人步伐渐缓。
  秦玅观下辇,身上的残花落了。
  今日殿上议的是前几日叫大起商讨的立储咨文。
  宗□□整理的年龄在六至十二岁之间的男女宗亲多达二百位,除却远亲和出生卑微的,还有百二十余位。
  秦玅观朱笔一挥,留下了一半供朝臣推选。
  这六十个人包含了各派势力,朝臣和宗亲唇枪舌剑,互不相让,不是驳斥这个的立储资格就是内涵那个的血脉卑贱。
  秦玅观各打五十大板,顺势将这六十人又裁成了一半。吵到一半的大臣和宗亲这才回过味来,定睛一瞧,这三十个人里女子已占了三分之二。
  期间,秦玅观把玩着念珠,许久才说上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对于他们争吵的话题没有任何有效表述。
  唐笙离她离得不远,回眸时瞥见她正用茶盏盖在茶沫上画着画。
  丹墀下的大臣明里暗里对骂了半晌,秦玅观才叫了散朝。
  路上唐笙碰上了海曙,却没瞧见和她形影不离的云霞。
  海曙望见她,眼中闪着泪光。
  唐笙心觉不好,但也不便和她说话。
  今日是二十四节气里的雨水天,回宣室殿的路上,天上渐渐聚起了阴翳。
  细雨绵绵,湿了衣襟。方汀在秦玅观下辇时撑上油纸伞,扶着她入殿。
  秦玅观在雨幕里回眸,望见了奔向唐笙的海曙,脚步微顿。
  她顺着海曙奔走的方向,瞧见了身姿娉婷的唐笙。
  唐笙一身柔蓝圆领袍,前襟坠鸬鹚补,撑着伞立在烟雨里。
  雨滴聚拢在她的周遭,汇成质感棉柔的帘幕,朦胧了身影。
  她微倾身寻找着海曙的踪迹,旋即提着裙摆朝她走去。
  油纸伞倾斜,罩在了海曙头顶。
  “陛下——”方汀轻唤秦玅观。
  秦玅观回神,迈向内殿。
  唐笙虽有她翻案,但也保持了谨慎,私下不与宫娥会面。她在中庭同海曙说话,正是为了避免落人口舌。
  经此一遭,唐笙成长不少。
  秦玅观望着明窗外沿廊落下的雨柱,低低道:“阖窗吧。”
  方汀照做,退下前又替方十二禀报了声。
  “宣她进来。”
  檐下的方十二得了通传,抖落了身上的雨渍,提袍入内。
  方箬下放后,方三娘担起了统领的职务,而查清细作的差事则落到了方十二头上。
  “启禀陛下,照着云霞的口供和搜出的东西,臣等摸到了家茶馆。”方十二抬头望了眼秦玅观的神情才继续道,“微臣眼下已将茶馆查封,只是——”
  秦玅观抬眸:“只是什么。”
  “兹事体大,茶馆里的人需得挨个审问。”方十二抱拳,“臣已将他们下狱,主谋暂时未审出。”
  方十二显然是话里有话,缓和着说好让秦玅观有个心理准备。
  “臣去时,茶馆里的说书人正讲着不知真假的宫中秘辛,言语中多有不敬。”方十二欲言又止。
  “皇城之下,谁敢如此大胆。”秦玅观敛眸,眉眼间已显出不悦。
  “回陛下话,人,臣已经抓进大狱了,他吐不出个所以然来,亦不知自己讲的是哪朝人,哪朝事……”
  秦玅观:“带上来。”
  方十二:“微臣这就去带人。”
  片刻后,只及方十二肩头高的说书人被提溜进宣室殿。行至门栿便开始磕头,方十二硬是拽着他将他拖进了内殿。
  “草民拜见皇上,皇上万岁,求皇上饶命,草民知错了——”说书人哭天抢地,将自己知道的台面话全说了。
  他十四五岁的模样,嘴角毛都没长齐,叩拜间湿漉漉的衣服打湿了氍毹。
  秦玅观蹙眉,阖上了晾在桌案的茶盏。
  “你说了什么书,讲给朕听听。”
  说书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五官皱在一起:“草民不敢,草民从前不知那是皇家秘事。那人只同草民说,讲这个可以挣钱,草民就讲了……”
  秦玅观摸出帕子掩住口鼻,示意方十八将她拖远些。
  帕子上淡淡的味道让她的眉心稍显舒展,秦玅观继续道:
  “你不讲,朕便扒了你的皮,曝尸端午门。”
  说书人哭得更惨了,他道:“草民讲,草民讲,求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好生说话!”方十二呵得他一哆嗦,说书人这才打着结巴讲起了今日在茶馆说得那些故事。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七雄五霸斗春秋。顷刻兴亡过手——”说书人唱道,“风水轮流转,金銮殿几度易主。那从前啊,就出了个短命皇帝,无儿无女,龙椅还未坐热就换了兄弟。这兄弟啊,子嗣不丰,笼统一儿两女,那独苗还早夭!”
  说到这,秦玅观便听出了端倪。
  短命皇帝说的是他的伯父,齐德宗秦载翊;这子嗣不丰的兄弟是她的父亲齐理宗秦载济;早夭的独苗便是秦玅观的同胞兄弟秦承祚。
  说书人颤着声往下讲,讲起了独苗是怎么被大公主毒杀,两个公主又是怎样争抢皇位,颠倒乾坤的故事来:
  大公主和二公主的母亲野心勃勃,觊觎皇位,最后一死一伤,被在外领兵的大公主捡了便宜。而这大公主亦不是皇室血脉,而是皇后同侍卫偷情所诞。大公主掌权后隐瞒老皇帝死讯,假传诏书登上皇位,表面不立皇夫,实则秘密养了许多禁\脔,称病不朝……
  这些话里,真假参杂。但凡留了心眼便能听出是在影射大内。表面瞧着无甚影响,实则传唱的人多了,必然折损秦玅观的皇威。
  “够了。”秦玅观拍案,倚着书案咳嗽起来。
  方汀想要替她顺气,秦玅观抬手,示意她不用过来。
  帕子嗅久了味道便淡去了,秦玅观紧拧着眉心,将帕子塞进袖中,语调微哑:
  “将你的说书词抄下来。”秦玅观掷下纸笔,眼眸凉得吓人。
  “方采薇——”
  “臣在。”
  “凡与茶馆有干系者,挨个刑讯,务必给朕吐出主谋来!”
  “是。”
  方十二领命后又道:“陛下,那云霞和她吐出的眼线如何处置……”
  秦玅观鼻息已经平复。
  她倚上圆枕,淡淡道:
  “杀。”
 
 
第41章 
  秦玅观晚间没用药, 方姑姑提前将唐笙叫来值夜,顺便将漆盘塞到了她手上,满目期待。
  唐笙硬着头皮入殿, 只见秦玅观正伏案疾书,书案前还跪着个衣着破旧的少年。
  脚步声惊扰了跪着的说书人, 他战战兢兢挪到了一边, 生怕挡着唐笙的道。
  秦玅观的书房本就宽敞,唐笙忽视了说书人,径直掠过了他。
  唐笙的身影压了下来,秦玅观这才抬眸,接过了瓷碗。
  秦玅观摩挲瓷碗, 扬声:“来人,将他带下去。”
  两个侍卫躬身进来,麻溜地将人拖了下去。宫娥也随之入内,换了氍毹开窗透气。
  “雨停了么。”秦玅观瞥见唐笙衣袖淡淡的水痕,吹着药道。
  “回陛下话, 快停了。”唐笙答。
  从唐笙的视角望去,只能看到秦玅观光洁的额和一双吊梢眉。
  这人跟猫儿似的做什么时都慢吞吞的, 喝个温热的药也要磨蹭许久。
  唐笙敛眸, 耐住性子等她喝完。
  没成想秦玅观吹了几下,竟直接搁下,又看起手边的纸笺来。
  唐笙提醒:“陛下,药要凉了。”
  秦玅观翻了几下便搁下了洒满泪痕的纸笺:“拧块热帕给朕擦手。”
  唐笙照做, 行至门关处,秦玅观才抬眸望了眼——白日里穿的柔蓝医女官袍已被她换下了, 想来是见海曙时淋湿了。
  秦玅观望着她的背影,指尖覆上茶盏盖, 揭了一半又想起了什么,蓦地松指了。
  茶盏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秦玅观捻着指腹,觉得这盖碗也不能要了。
  等待了片刻,门关处传来声响。
  秦玅观垂眸,取来折子阅览。
  “陛下,帕子。”唐笙躬身,将拧好的帕子递上前。
  秦玅观接了,从左手擦到右手,来来回回抹了七八遍,才将帕子搭在铜盆边。
  她指了指青玉填金万寿纹盖碗:“丢了,换新的。”
  唐笙:“……”
  她从进门开始就觉得秦玅观讨厌这跪着的小孩,没想到已经讨厌到了犯洁癖的地步了。
  “陛下,这盖碗您用了许久了,真的要丢吗?”出于谨慎,唐笙还是问了句。
  秦玅观迟疑了片刻:“赏你了。”
  唐笙:“……”
  她垂首,将盖碗放置于漆盘中,行礼道:
  “谢陛下赏,圣恩浩荡。”
  秦玅观屈掌,示意她起身,之后便没再说话。
  见她叠了张干净纸笺覆在写满狗爬字的说书词上,唐笙便退至了墙角。
  心里装着事,唐笙思忖起来,许久才眨一次眼。
  秦玅观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出声道:
  “你今日没有话对朕说么。”
  唐笙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当即跪下。
  她白日站在雨里见海曙为的就是让秦玅观瞧见。
  海曙告诉了她云霞的事,唐笙听得脊背发凉,可脑海里却又不断浮现和云霞相处的点滴。
  她来此处的这段时间,云霞和海曙是为数不多给予她温暖的人,没想到这份温暖也是带有目的的。
  唐笙听海曙讲了云霞的事,知道了云霞走上这条不归路,其实是因为家中好赌的爹和兄弟。她长相清秀,幼年便被父兄送进了宫里,每月挣的银钱都进了他们腰包,一旦云霞断了供,他们便扬言要将她的母亲和姊妹卖进窑子。
  唐笙听了虽有所动容,但也忘不了年前挨过的毒打和年后遭受的委屈。那夜方箬审问唐笙时,云霞明明有机会说出真相,但还是保持了缄默。如若不是秦玅观插手,时至今日她还有可能被关在大牢里。
  她一言不发,秦玅观偏首,淡淡道:“你要替云霞求情。”
  唐笙说了云霞的家事,也说了自己的想法:“我虽同情她,却也明白陛下的处置是合理的,因而一言不发。”
  御椅上的人转着扳指:“今日在中庭见海曙,是你故意给朕瞧的?”
  “回陛下话,是。”唐笙知道自己算不过这御座上的狐狸,干脆承认了。
  良久,颅顶传来一声轻笑:
  “朕也被人算计中了。”
  唐笙垂首:“微臣不敢,只是全了良心后的自保罢了。”
  秦玅观叩响书案,轻咳了声才道:“胆子不小。”
  唐笙头垂得更低了。
  “你倒是心善——”
  这句话听着耳熟,唐笙仔细回忆着,思绪忽然回到了穿来不久的晚上。
  那是她因替了会云霞的班正好被抓到,被秦玅观唤进了内殿。秦玅观像是长辈那样教诲了她几句,翌日带她上了朝。
  她那时还觉得这个皇帝就是表面看着吓人,实际心慈手软。现在看来,能在这个位置坐稳的人,哪个不是趟着血水过来,双手沾满人血的。
  “深宫中,朝堂上,最忌讳的就是心善。”秦玅观敛眸,看着面前身形如破土新竹的少年人,温声道,“你想好好活着,就得记着这点。”
  “朕即位之初便已修改律法,典妻罪同略卖,受车裂之刑。她大可报官,也可呈奏于朕,朕必会同她做主。可她偏偏选了当细作这条路。”
  秦玅观道:“这世间万般苦楚,多数时只有自渡。她若自甘沦为父兄伥鬼,那便是无药可救了。”
  唐笙沉声道:“微臣受教,谢陛下教诲。”
  秦玅观双手置于膝头,念珠掩于玄色的广袖下:
  “云霞等一众细作,朕必杀之,不杀无以正风气。”
  *
  值夜的一个半时辰格外难熬,唐笙交班时,秦玅观还在看那叠成半指厚的纸笺。
  她行了礼,书案边的人头也没抬,只是轻轻嗯了声。
  唐笙躺下时已是四更天了。
  换了单人居所后,唐笙比从前松弛了好些。从前她得注意着不惊扰其他宫娥,夜深时洗漱都得蹑手蹑脚,睡着了还容易被鼾声和磨牙声吵醒。现下唐笙舒舒服服地躺在烧热的暖炕上,心绪宁静,渐入梦乡。
  五更的梆声响起,唐笙的房门亦被人拍响。
  门外人语调急切:“唐大人,陛下又高烧了,请您速去寝殿!”
  唐笙合衣而起,花了片刻功夫洗漱整理完便快步赶往寝殿。
  她住得近,是最先赶到的医官。
  方姑姑正有条不紊地指挥宫娥侍疾,见唐笙过来当即侧身让出一条道来。
  病榻上的秦玅观面有浮红,鼻息发烫。
  唐笙取下帕子,想要试一试她额头的温度,心亦随着她痛苦的面容拧作一团。
  她不过几日没注意秦玅观的血条,那绿条竟已后移了许多。唐笙细看生卒年,发现秦玅观刚加的三年寿命又折损了小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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